杀人全家这种事情,说出来没什么。
但真要去做的话,还是要承受很大的自我压力的。
刘邦本来没打算取了秦桧家人的性命,可是有人要去取的话……
他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负责在秦府盯梢的是皇城司的人,之前的皇城司指挥使本是个宦官,被他给换成了种雨的亲哥,自己未来的大舅子。
种风。
“全死了……”
看着皇帝似有不忍,种风劝慰道:
“官家,这天下盼着行这好事儿的人不知有多少,如今有人替大家了了大愿,倒是省却了不少的功夫。”
这小子刚从民间义勇变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编制官,对皇帝也不甚了解。
机灵是机灵了,但这话,怎么也不该明着说出来。
“秦桧还没回去?”
种风笑道:“适才最新的消息,说的是刚到了府前,想必现在已经是入府了。”
“官家除此祸国殃民的奸佞,当属我大宋之福!”
刘邦再也忍不住:“你小子能不能闭嘴!”
他看着周围的众人,刚刚升为枢密使的张俊、还有两个枢密副使韩世忠和岳飞,加上刘錡赵密,辛次膺陆宰苏符胡铨……
除了养伤的刘子羽和牢里的杨沂中不在,这宋国中枢的人基本上是全到了。
这个种风像是没有脑子,身为皇帝,去图谋自己大臣的性命这种事儿,知道不就得了。
非要说非要说,还要说得那么大声,不是看他妹子的情面上,少说也得赏他两百个巴掌。
“秦桧是宋国的宰相,他家人出了祸事,老子很难过,但是这事儿与老子无……”
无关的‘关’字还没说出来,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秦桧到了,你们的人露面了吗?”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脱了裤子放屁,但他想要秦桧死这件事儿,是决计没错的。
种风忙道:“没有,待那几人把秦桧也……”
他朝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眼睛露出凶光:“到时候,咱们再螳螂捕蝉,将其一举拿下!”
话还没说完,却见赵官家已经从这东华门上的阙楼下了去,只感觉面前像是吹过了一阵风,一瞬间,面前的众人便消失了。
种风弄不清楚这些个人在想什么,连那个跛脚的老头也好似回光返照了一般,竟然还跑在了张俊等人的前头。
让种指挥使忍不住咂舌:也忒心急了些!
宋国一群高层拍着大马,在皇帝的带领下,此时也顾不了那么许多,直接在那朝天门的官道上奔驰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皇帝在急什么,同样的,他们很多人比皇帝更急。
秦桧可以死,也必须死。
但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不然的话,那便是白死了,还不如让他活着。
像是种风那样的,只知道皇帝想要秦桧死,还以为借刀杀人是如了皇帝的意愿……便是典型的小民想法了。
从皇宫到秦相府不过一里的路程,这里靠近六部衙门,是临安城最为金贵、治安最好的地界儿。
也幸亏秦相爷住得近,众人赶到只用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不然的话……
他还真得早死上些时间,亏了大发去。
皇城司的人见皇帝来了,纷纷跑出来接驾,刘邦微微喘气,问着领头的那个:
“进去多久了?”
“约莫……有一炷香了。”
取了神臂弓,刘邦喊道:“冲将进去,把人救下来!”
说着,便要埋头往里面闯,却被胡铨和辛次膺几个拦了下来:
“官家,我等之前商议了一下,若是给秦桧安个私通金国的罪名,虽然合适,可眼下两国刚刚签订了和约,此罪有些勉强,可能还会惊扰了金人,到时候影响到了咱们的大事。”
“若以贪赃为名……以贪赃为名便处决堂堂宰相,也是说不过去的。”
“如此,咱们是不是治他个欺君之罪?或者谋……谋反之类的罪名,以说服天下人。”
几人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毕竟刀尖无眼,若是秦相爷不小心死在了里面,第一时间便能拿个说法出来。
另外一个,便是不想让皇帝像那些个当兵的一样,以身犯险。
趁着他们几个说话的功夫,身边几个将领已经带着皇城司的人进到了宅子里,刘邦甚至都能听见韩世忠威胁人的声音了。
他没捞到活动筋骨的机会,适才微微热起来的血又凉了下去,刘邦看着辛次膺,眼神在几人的脸上不断扫过。
最后,他才抓着胡铨的大胡子,硬生生地拔了一根下来,痛的这个虬髯客龇牙咧嘴的。
这是惩罚,也是警告。
“不用了,不用什么罪名,人人都想要他死,这便是最好的罪名。”
说完就想进去,明明就在眼前,却不知道里面是个甚么情况,让刘邦有些心急。
胡铨又一次把他给拦了下来:“官家,还是得要一个的,毕竟是堂堂宰相,不可做得过于难看。”
“那就……”
略微思索了一阵,刘邦还是放弃了。
什么罪名都行,但什么罪名都不够。
索性,就不要了吧。
没有罪名便杀了他,某种程度上来说,更能体现出一种决心。
一种对于求和派打击的决心,一种北伐的决心,也是一种……告诉众人,这天下便当是他皇帝说了算的,决心。
“莫须有。”
说完这三个字,刘邦终于是摆脱了几个文人的纠缠,连着辛次膺在内,几人都被皇帝给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待刘邦寻着声音最大的地方摸了过去,见在偏院里已经站满了人,
而那院中侧边的宅子,刘邦是认得的。
秦桧的书房嘛,上次自己还来送过鱼。
此时那房子里灯光亮得紧,瞅那挂在屋子里的影子,这一家人恐怕是整整齐齐了。
“让开,让开。”
他一路摸到了门口,见岳飞几人站在那里,忙问道:
“如何,人还活着吗?”
“官家,还活着。”
听了这话,刘邦长舒了口气,踏进了书房中,见刘錡赵密还有韩世忠,已经一人制住了一个。
而这书房,现在能够容人站立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另外一边全是尸体,进去的时候,刘邦还被一人的脚给挡住了,他将这位往旁边一薅,这才开了条路出来。
路是出来了,只是他这一动,连带着一屋子吊着的各位都动了起来。
全都这么晃荡着,哪怕是在场众人皆是见惯了生死,此时也不免觉得……
何其壮观。
“官家……”
刘邦点了点头:“押出去吧……秦相呢?”
他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两手一摊:
“朕的秦相呢?”
刘錡顿了顿,朝着那书桌下方看了过去,刘邦心领神会,蹲下了身子来,终于见到了这个精瘦老头儿。
他怀中抱着砚台,整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涣散,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不住地发抖着,在看其胯间,已经湿了好大一片。
竟然……尿了。
刘錡低声道:“我等进来之时,秦……秦桧刚被他们给挂了上去。”
“虽然没有大碍,但应是被吓着了。”
这话说得,任谁见了自己一家人被这么挂着,自己也差点被挂了上去,不得被吓着?
“秦相,秦相……”
刘邦轻声的呼喊着,秦桧慢慢地把头给转了过来。
终于看见了来人的脸,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把砚台往旁边一丢,连忙从里面爬了出来。
爬到了皇帝的身前,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口中大喊道:
“官家!金人要请无厌、狡诈无方,守御之事万不可缓!”
“臣太学学正秦桧,叩请陛下勿要求和!”
“开封府中守军百姓男丁壮勇近百万之数,金贼欺我甚过,我等当浴死求战矣!”
“昔西汉绝于新室,光武以兴;东汉绝于曹氏,刘备帝蜀;唐为朱温篡夺,李克用犹推其世序而继之。盖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
“京师之民可服,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师之宗子可灭,天下之宗子不可灭!”
“官家……”
秦桧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
这些话儿说得义正言辞,说得门口的岳飞皱起了眉头,几个文官面面相觑,说得把凶手交给了皇城司的三个武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是个何种表情。
原来,秦相爷什么都知道。
应该说,他什么都没有忘记。
这些话当年他便与上个皇帝说过了,今儿个又说了出来。
当年说没事,可现在说……总是有些奇怪。
“秦相,”刘邦把他的头给抬了起来,用袖子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血。
这老头儿磕得太用力,头皮都给蹭破了,竟然还没有昏厥过去。
“陛下!不可和!”
“朕知道朕知道,你还记得那日朕与伱说过的话儿吗?你当真是个大忠臣,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国家社稷。”
一面说着,刘邦一面朝着屋子里的人甩了甩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没人敢不从……只是让皇帝待在这屋子里,感觉有些瘆得慌。
而且,若是官家心软,因为秦相爷的这些话儿便改了主意……改了便改了吧,瞧那位的模样,恐怕已经是患了疯病。
等众人都退了出去,刘邦又站起身来,把门给带上了。
回头时又推了那尸体一把,像是风铃一般,屋子里那些挂着的诸位,又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吊远一些,这些人真的是……刘邦忍不住吐槽,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地上的秦相爷那里。
老头儿口中仍是念念有词,不断地重复着‘不能和’‘当死战’的话儿。
若是旁人见了,恐怕还真就以为这是位竭力主战的大臣。
“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猴孙王……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刘邦背了这句话出来,明显地看到秦桧愣了一下。
“这是你年轻时候的梦,年轻嘛,朕年轻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梦,不过比你这个要稍微大一些。”
“朕也不知道你怎的就变成了后来的模样,不过……说实在的,朕其实也不太感兴趣。”
“这屋子里没有旁人,你大可不必装疯卖傻,省得朕好似一个人在唱戏。”
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刘邦又蹲下了身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是傻子,为何要把朕当做傻子呢?”
“主战也好主和也好,你觉得,朕当真便会以此来辨忠奸了?”
秦相爷终于把眼神聚拢了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皇帝,终于是苦笑了出来:
“官家,您……变了。”
这事儿秦桧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到了今日,他才开口说了出来。
“人总是会变的。”
这话没错,可一个爱搞制衡的皇帝忽然间不搞了,这已经不能用变化来形容了。
“臣能问您两句吗?”
“问吧,能说的朕都与你说。”
秦桧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问道:
“您的凭仗是什么?”
这是秦相爷最为疑惑的一点,皇帝凭什么敢这样做。
凭什么敢朝着文官下手,凭什么敢杀张通古,又是凭什么,敢如此的信任那群武人。
这是连他先祖都没做到过的事情,秦相爷实在是想不到,这位抛妻弃母的康王殿下,敢这么做的理由。
“啧啧……”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理由是因为……朕的信心。”
没等秦桧追问,刘邦借着说道:
“是对于御人的信心,也是对于征战的信心。”
“不管是做什么,怎么做如何做做到什么地步,说实在的秦桧,你或许理解不了,现今天下之于朕,是一个多么好的局面。”
“翻看你宋国的史书,宋国之患在哪?不在外,而在内,在军中将阀朝中文阀的身上,你知道对于皇帝来说,这些才是真正的内忧吗?”
“而现在,朕需要处理的事儿只有一个,便是那北地的外患,每次想到这个,朕就忍不住的高兴。”
“这个皇位,栓条狗都能做得很好。”
秦相爷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皇帝,他有些忍耐不住:
“官家既与士大夫治天下,如何可信那些个武夫!”
“他们不受圣人教谕……官家,莫不是忘却了陈桥驿之事?”
“哎,”刘邦摆了摆手,“朕说过了,朕有信心。”
“朕只怕庸才,不怕人反。”
“大宋数个皇帝,每个人都在想着维护这赵家的统治,维护着维护着就把这半壁江山给维护没了。”
“武将势大、跋扈、嚣张,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皇帝昏庸无能没有骨气,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秦桧再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他回头看向自家人的尸体,沉默了很久。
“臣明白了,臣不再被官家所需要了。”
“如此,还请陛下赐臣两亩薄田,让臣过了这晚年吧。”
除了亲儿子林一飞之外,他家里人全都死了。
有个亲哥,也早都因为自己要议和一事,与自己断绝了往来。
说哀莫大于心死,虽然秦相爷的心没有死透,但少说也死了一半了。
毕竟金人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
而在他看来,皇帝明明可以放着金人杀了自己,却还是挺身出来,还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的话,
至少,还是念着一丝旧情的。
却不料刘邦听了秦相爷的安排,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了否定。
“秦相,你的命,朕还是要的。”
秦桧愣了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
“官……皇上?”
刘邦很平静:“朕与你说了这么多,又不是闲的,这不是在补偿你嘛。”
“而且……朕其实有个问题也在心里面藏了很久了,一直没好意思问你。”
“今日咱们君臣坦诚相见,朕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可不能有所隐瞒,当如实相告才是。”
秦桧哪里听得进去,不断地回忆起吴表臣和张通古的惨相,整个人又趴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念着臣这些年间没有功劳,却也为您做了不少的事儿……您不能这么对臣,您不能这么对臣啊皇上!”
这声音悲痛无比,透过这书房传到了外边,大伙儿出奇地保持了一致,一致地沉默。
“朝中还有不少求和大臣,臣能帮您说服他们,您需要臣。”
“岳飞,他日若真北伐事成,您也需要有人来替您解决了他。”
“还有,还有金人!臣在金国颇有人脉,若咱们里应外和,北伐当少了万千的阻碍!”
“……”
他此刻到真像是疯癫了起来,一会儿扯着东,一会儿扯着西。
还不住地喊着岳飞的名字,质问他明明答应了自己,却为何言而无信。
听得门外的岳鹏举走远了一些,等彻底听不到这位的声音了,才静了下来。
说实在的,皇帝已经给秦桧判了死刑,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岳飞也说不出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好似多年的愿景成了真,总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自己胸口的这股闷气,其实是压力,巨大的压力。
秦桧死了,才是这北伐的第一步。
这一步走了太多年,现在当真踏出去了,也就代表了一件事儿:
以前败了,或许还能有个上下不齐心的理由。
现在若北伐还是不成……皇帝将面临着巨大的质疑,而且此番背盟,断然没了再和的机会。
连着他在内,宋国君臣已经没有了退路。
刘邦也不拦着秦桧,自顾自地绕到了他的书桌前,翻看起了这位写的字儿。
秦桧活着的理由或许有很多,但他非死不可的理由同样也很多。
更何况议和一事传了出来,正如他与岳飞说的那般,天下人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
没人比他秦桧更适合了,物尽其用嘛。
见了皇帝这副模样,秦桧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皇帝既然有话要问自己,那便是自己现在仅存的唯一凭仗了!
他又爬到了刘邦的脚边,拉着他的袍子前摆:
“官家,您有话要问臣,您尽管问,只要能留老臣一条贱命,臣什么都告诉您!”
本来还在感叹这老头阔绰得很,这写字用的毛笔竟然是玉做的,听他问起这个,刘邦不露声色地将笔收了起来,然后非常好奇地看着秦桧:
“你当年在金国,当真与那完颜昌……”
秦桧的表情呆滞在了脸上,彻底地变成了死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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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不管是《咒》《港诡实录》《纸人》,还是《断魂小丑》《死寂》《怪形》《林中小屋》……
李君安表示:无所畏,反正我会出手杀穿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