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都使，你的人品俺自然是晓得的，让俺来做主的话，俺就算是怀疑赵密、怀疑自家的儿子，也不可能怀疑到你的身上去。”
“但这虞先生又确实是奉的官家的命来，他要查你的船，俺也是做不了他的主的。”
“如此，两位就且先稍待一下，等官家到了，这船是查还是不查，由他来做主比较好，比较好。”
王德舔着个脸，把两人都用刀子请到了茶摊来，已经提前奉茶认了错，也趁着这段间隙，让他们两个把话说开了来。
虞允文将心中疑惑、以及钱家人的反常悉数告知，刘錡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主，知道事关重大，心里头已然是生出了退一步的心思。
可是也只是生出了心思，若一开始的时候让这书生登了船也就罢了，可是自己刚才已经把态度给摆了出来，若是赵官家没来之前，就退让了的话……反正他也算是应了王德的安排，等皇帝一到，这么大的事情，他是断然没有不查之理的。
那时候赵官家发了话，自己面上过得去，也不算是负了钱家。
三人就这么饮着茶，那河堤上近万人的民夫也不愿丢了钱家的生意，一个个的都在等着，又知道他们开不了工的原因是在这三人的身上，所以有意无意的，总是朝着茶摊的方向瞟过来。
被那么多人给盯着，三人都是有些不自在，都盼着皇帝早些到来才好，等上了好一会儿，皇帝没等到，却等来了王德的锐胜军，还有他的两个儿子。
三人都起身去迎，可是怎么看，也没瞅见赵官家的身影，小夜叉有些恨爹不成钢，尽给自己找麻烦，也是冷着个脸，对他没甚热情。
“你丧着个脸给谁看呢？！你爹死啦？！”
王德见不得王琪这副模样，直接便破口大骂，小夜叉心里苦得要命，吩咐王顺带人去盯着渡口，自己则是朝着刘錡和虞允文行了礼，这才把王德拉到了一边去。
“爹！”
王琪一边叹气，一边道：“官家没来。”
“没来？”
王德低头思索：“莫不是官家又在耍性子了？想让虞书生和刘都使干一仗？”
王琪摇了摇头，将皇帝在忙大事，以及郭药师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这家父子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真遇到了需要动脑子的时候，难免有些吃力。
郭药师那老头儿在皇帝身边的时日长，对赵官家的脾气也是熟悉的，如今他说的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仔细推敲了一番后，王德咬牙道：
“那老子就背了这黑锅罢！”
说着，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本来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现在自己反而成为了主角了。
也不知，是怎么牵扯进来的。
“你叫上老二，你们两个一齐去查，我去盯着那两个麻烦。”
王琪应了下来，王德在茶摊里坐下，把皇帝没来、查船的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这件事告知给了两人，刘錡和虞允文都是有些默然。
这两个都是人精，赵官家不来，那便只有一个理由了。
那就是这钱家，他也不愿意得罪。
不怪他们这么想，毕竟王琪也没有告诉王德皇帝在忙什么，王德自然也就不可能告诉给两人听了。
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琪便回到了这摊子上，王德有些惊讶：
“这么快？”
“不是，”小夜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朝着虞允文拱手道：“不知道先生，想要查的是什么？”
虞允文愣了愣：“船上之物。”
“若是船上之物的话，那正是猪羊钱粮，再没有别的了。”
果然，又是一批物资，还是一大笔的物资。
虞允文又接着道：“那便请少将军再查探一下数目，官家让我来接收的时候，说荣国公送来的是猪羊各五百，粮草三千斤，钱三十万。”
王琪应了下来，刚想走，虞允文又吩咐道：
“还请少将军分别查探，与刘都使同来的船查一番，适才在渡口上，皇城司的人登过的船，再查一番！”
小夜叉边应边走，好在这里是渡口边上，有专门用来计重的船，不过想着要在皇帝忙完他的事情之前，把此间的事情搞出个结果来，也好有个交待。
他带来的人多，几千人对付两批不到一百艘的船自然是绰绰有余，猪羊和铜钱都是点个数目，粮草也好办，搬到称重的船上，只是耗些时间而已。
那与刘錡同来的钱家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倒是与适才另一个拦着不许查的钱家人态度相反，那个锦衣人心都快吐了出来，趁着码头上乱糟糟的时候，终于是摸到了刘錡的船上。
“大先生，得想个办法才是！”
被叫作‘大先生’的钱家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声道：
“四爷倒真是会做生意，连卖国的勾当也干得出来了。”
“大先生慎言，慎言！”锦衣人看了看边上的禁军，见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之后，连忙朝着大先生作揖：
“都是钱家的事，大先生怎的说出这般见外的话儿来？”
“若是四爷这事儿暴露了，钱家上下，连着你我，又有哪个讨得到好的？”
“我知道大先生平日里与我多有成见，但这此时不是咱们内斗的时候，大先生素来机警，还请想个法子。”
“没有法子！”大先生不听他这话还好，听了他这话就气得要命，“钱家与皇家世代联姻，这大宋就是钱家能世代富贵的本钱，哪有人拿着自己的本钱，去往外人的桌上下注的道理？”
那人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连忙靠近了大先生的身边，附耳对他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那大先生猛然一惊，回过头来看着他：
“此话当真？”
“我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说些话来编排。”
大先生双手紧紧地握着船上的栏杆，顿了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禁军们的动作很快，只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就已经点齐了数目。
虞允文接过王琪递来的条子，只扫了一眼，便开口道：
“与刘都使同来的这三十艘船，数目与荣国公承诺的倒是对得上了。”
“只是，这之前就停在这里的船，他们的钱粮，比荣国公给咱们的还要多出一倍，这些船，是要去向哪里的？”
“兹事体大，小将军还请看住了钱家的人，我亲自去面见陛下！”
虞允文说动就动，才刚站起身来，就听见那渡口上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众人抬头看去，除了错落的人影之外，却是什么也瞧不见，不过很快，刀剑碰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是……
王琪皱起了眉头，他分明看见，在刘錡的船上，自己的人，与马军司的禁军，已经是动起了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