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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捡到一只狼崽子

天昏地暗,山风阵阵。

“救命啊!”

“有没有人救救我啊!!”

“呜……呜……”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官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穿梭在这片枯木之间,没过脚腕的雪已经打湿了他的袜子,鞋子也跑丢了一只。

他的双眼因为惊恐的缘故瞪得特别大,一边喘气一边呼救,时不时地朝身后看上那么一眼。

“呜……呜……”

无论他跑到哪里,那阵阴森的呜咽声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团团黑影正在朝他步步逼近。

眼看那些黑影就要被追上他了,他拼尽全力,最后大喊了一句:“救命啊!!!有没有人!?”

男人背靠着一棵已经枯败了的大树,哆哆嗦嗦地看着身后紧跟着的那片黑暗。

再往前就是悬崖,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就在他冷汗直流,准备闭上眼睛认命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不远处的雪堆里,发出了很轻的“噗”的一声。

天无绝人之路!雪堆里居然趴着一个人!!

沈夜惟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满脸的起床气。

他半睁着眼,慵懒的声音随风灌入那个逃命男人的耳朵:“吵死了。”

“快救救我!!”逃命的男人慌慌张张地跑到这人身边,“如果你能救我一命,我保你后半生都能享有和我一样的荣华富贵!”

跪坐在雪地上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衣。他双手撑着雪地,墨绿色的长发落在雪地上,脸上依旧懒洋洋的。

“你谁啊?”沈夜惟打了个哈欠。

他像往常一样随手摸了一下腰间的腰带,上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黑色的令牌。

“我、我是这里最大的官!”怕山野之人听不懂官职,男人赶忙道,“有人要害我!救救我吧!日后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行了,别那么聒噪。”

沈夜惟垂眸看着手上的令牌,淡淡道:“这些人也真是的。明知道我要冬眠,还给我分任务。”

男人愣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叫,赵明书?”沈夜惟看着牌子上的名字,问道。

“对啊,我是赵明书。”男人脸上的表情更加迷茫,“你怎么知道的……?”

沈夜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一团团的黑雾,闭上眼仔细聆听了一阵儿黑雾里的声音。

“呜……火……我好疼……”

“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被大火吞噬了……”

“我的孩子……他们才刚刚出生啊!第一口奶都还没吃上,就都被烧死了……”

“我在这片山上已经住了百年,我的枝叶才刚刚要长出新芽……”

黑色令牌上写着:

姓名:赵明书。

罪名:放火烧山,数以万计的生灵因此丧生。

请立刻将此人代入罪孽惩戒牢狱,不得有误。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事情紧急,打扰你冬眠了,在下万分抱歉——崔判官留。

沈夜惟站起身,很随便地朝赵明书摆了摆手:“放火烧山?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最重要的是,这张黑色令牌一出现在沈夜惟的手里,那就代表这个人的阳寿已尽了。

话音刚落,沈夜惟突然听到,那团黑雾中还一个独特的,不属于那些亡魂的声音。

他也没管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赵明书,径直穿过那片黑雾。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只可怜兮兮的白色幼狼。

这只狼崽子只有几个月大,时不时发出阵阵幼崽的呜咽声。

沈夜惟注意到,这只小崽子的后腿,好像正在流血。

第2章 做我的徒儿,可好?

他将小狼崽子从雪地里抱起,用长袖裹住它瑟瑟发抖的小身体,抬眼看了一眼朝远处逃走的赵明书。

他仿佛丢了魂,也顾不得前方被雪埋掉的路到底有多难走,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沈夜惟瞬间就飘到了他的正前方。

赵明书被他吓得“啊”了一声,声音都变了,嘴唇不自控地打颤:“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沈夜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用手指逗弄着怀里的小狼崽:“还是别跑了。这大冷的天儿,我也懒得把你的腿敲断,是不是呀~小家伙?”

“不可能!”赵明书扫了一眼他怀里的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说着:“只要下了山,我的侍卫们……”

“还侍卫呢?”沈夜惟抬眼看着他,礼貌地通知赵明书:“你已经死罢了,自己没意识到吗?”

说起来,这只小狼崽子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待久了它恐怕就出不去了。

想到这里,沈夜惟也不想再墨迹了。他还惦记着之前冬眠的山洞呢,得赶紧回去,那里比较温暖。

于是,沈夜惟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在赵明书的脑门上拍了一掌。

赵明书惨叫一声,周围的景象随之发生变化。

熊熊的山火在两人脚下迅速蔓延,可这次周围却没有任何植被,也没有任何飞鸟走兽,被火势渐渐吞没的只有赵明书一个人。

沈夜惟也站在火场之中,他看着被火烧的皮开肉绽的赵明书,眼里没有丝毫的同情。

“就在这里偿还你的罪孽吧。待到你的身躯彻底燃烧殆尽之后,你便会重新生出骨肉和完好的皮肤,然后再次被这地狱的烈火焚烧!如此反复!熬过百年刑期,你便有机会再次进入轮回。”

说完,沈夜惟抱着那只小狼崽子,消失在了原地。

还是那片山坡,不远处是悬崖。

山风阵阵,树木都已枯萎。

地上铺这一层厚实的白雪,完全看不到任何赵明书的痕迹,仿佛这人刚刚的闹剧都只是昙花一现。

没办法,为了修行,沈夜惟只好接下冥府的这一类差事。

他抱着小狼回到自己之前冬眠的山洞,生了一堆火。仔细检查它腿上的伤口的同时,沈夜惟还把小狼整个身子翻过来看了看。

“公的?啧,真小。”沈夜惟感叹道。

小白狼崽扑腾了几下:“嗷呜呜~~”

“你已经沾染了冥府的气息,无法再回到狼群。”

沈夜惟用手指逗弄着它的小鼻子,温和地笑了:“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徒儿,可好?”

小白狼蹭了蹭沈夜惟的衣袖,算是回答。

很快,这个小家伙就缩在沈夜惟的衣袖里,睡着了。

冬眠被搅扰,沈夜惟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便趁机窥探了一下这只小狼的回忆。

原来,它一直都在跟着那些亡魂……

那些亡魂里,有它失去的妈妈和姐姐。它先前失足掉进了河里,又被河水一路冲到了山底,这才侥幸从那场山火中活了下来。

说起来,也正因为数日前山头起了山火,现在已经是片不毛之地,沈夜惟才会选择在这里冬眠——不受其他生灵的打扰。

和自己挺有缘分的,沈夜惟心想。

第3章 重逢

千年后,21世纪。

世道变迁,沈夜惟在深山里建起了自己的老巢——一座两层高的小别墅。

一台接活用的笔记本电脑被摆在客厅的桌子上,有的委托人会用电子邮件的形式来联系他们。为了与时俱进,沈夜惟就买了这台电脑,但他完全不会用。碍于面子,沈夜惟面上还不承认这个事实。

“小诗,这东西又响了。”

沈夜惟抱着一盆樱桃经过的时候,用手指敲了两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小诗是沈夜惟的徒弟之一,原本是条黑色的小蛇,才修成人身两百多年,一直跟在沈夜惟身边。

这会,小诗手上沾满了番茄酱:“应该是有委托进来了。师父,您先看一下呗?之前您不是说您已经看过电脑的说使用明书了吗?”

沈夜惟:“我忙着呢。等你洗完手再看吧,也不急这几分钟。别捣鼓那番茄了,番茄炒蛋不是那样做的。”

“师父,您是说您要忙着吃樱桃吗?还抱着盆吃。”小诗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沈夜惟:“……”

他这是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

现在的这帮徒弟,都是这么的没大没小。

为了早日成仙,他一边带着徒弟帮冥府干活,一边在人间接一些普通凡人的委托。

冥府的委托往往比较简单粗暴,把那些阳寿已尽的魂魄都收走就行了;相比之下,这些凡人的委托要比沈夜惟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他们的执念很深,这种执念也会在无形之中改变周遭的人和环境。

最近一段时间,沈夜惟接凡人的委托都变得比以往挑剔了几分,因为自己的下一场劫期随时会来。

稍有不慎或者心智不稳,都有可能导致他几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片刻后,书房内。

“海上的事情我管不了,那是龙王的地盘。”

沈夜惟将一串樱桃放入口中,一边品尝一边把手上打印出来的委托人的信件递给小诗,“让她找龙王说去。”

他看了一眼狂吃樱桃的师父,忍不住问了句:“这东西好吃吗?比番茄炒蛋还好吃?”

“好吃,我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樱桃呢,你尝尝。”沈夜惟将那盆酸到极致的樱桃推给他。

小诗尝了一口,直接酸到扭曲,在人形和原形之间来回切换。好不容易稳在了人形的状态下,他拿起桌上的白开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师父……”小诗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夜惟。

他寻思着,这么酸的樱桃,师父是怎么面无表情地吃下去的?

他是在报复自己刚刚让他下不来台吗?

“小朝怎么还不回来啊?”小诗用袖子擦了擦嘴,小声嘀咕道:“这樱桃……简直太美味了!也得让他尝尝!”

沈夜惟微微皱了下眉,淡淡道:“确实,怎么说也该回来了。他可能被某些盯上我们的人掳走了吧。”

“啊??”小诗瞪大了双眼,惊呼:“师父,您是说那群狼??”

“我可没这么说。”

“那群凶神恶煞的狼,听闻他们处处与我们的同行作对,专门搅扰冥府派到人间执行任务的阴差。这次他们终于是盯上我们了么?”

小诗皱着眉,说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啊?您……现在可不是坐在这里吃樱桃的时候了!”

沈夜惟瞥了他一眼,眼神波澜不惊:“外面是不是来客人了?”

“嗯,是的,五分钟前刚到的。是个委托人。”

小诗说道,“她……年龄已经很大了,腿脚也不太好使,好不容易找到咱们这里来。”

沈夜惟轻声道,“带她进来吧。”

“那好吧。师父,您的尾巴……呃,麻烦收一收。”

小诗指了下桌子下面的那条深绿色的蛇尾,“您别吓着她了。”

沈夜惟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

“大师!请你帮帮我吧!”

老太太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位年轻男人,战战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钱,算是委托费。

“我的孙女,陈雪玉,她失踪了,好像被人肢解了……我找不到她……求求你,帮帮我孙女吧!”

沈夜惟打量着这位委托人,微微皱了下眉。

桌上散落的,是一把冥币。

沈夜惟接下了这份委托,和她聊了一个时辰左右,并没有说穿老太太已经去世多日这个事实。

小诗把老人送出去后,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位名叫颜逸的男人笑了笑,礼貌道:“你们的人还在我们手上,不要了?是叫什么来着……小朝,是吧?”

“颜逸?你居然还有胆子找上门来?!”小诗气愤道:“不怕我师父一口吞了你??快把小朝还回来!!”

“以你师父的修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对了,我带了我们首领的口信给他。”

颜逸说道,“小诗,咱俩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行行好,让我见见你师父吧。”

话音刚落,沈夜惟就揣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

“何事?说吧。”沈夜惟道。

“小朝之前受了伤,昏迷不醒,现在在我们首领那里。”颜逸的目光逐渐严肃,“他要你亲自过去接小朝,或者……”

“或者?”

“下次有委托人的任务,带上我们首领一起。”他继续道,“他愿意亲自把小朝送回来。”

一旁的小诗皱起了眉。

他师父还没和这群狼的首领正式见过面呢!这个狼群十分庞大且异常团结,也不知道师父自己过去能不能应付的了。

“你们的首领是谁啊?”小诗问道,“让我师父亲自过去,他配吗?”

“我们首领的名字,叫阎桓。”

颜逸说道,“你师父一定知道。”

沈夜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说起来,从自己给小白狼起名字的那天,到后来的分道扬镳,再到现在,好像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你回去告诉你首领。”

沈夜惟似笑非笑道:“小朝如果死在了你们那里,那便是他的命数,我无能为力。我既不会去见你首领,下次委托任务也不可能带上他一起,就这样。”

颜逸听闻,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首领,你都听到了?”

“嗯,你退下吧。”

低沉的嗓音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

沈夜惟揣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从树林里缓缓走出来的那匹白色的狼。

第4章 感情矫正器

已经是狼王了啊。

捡到阎桓那天的记忆,对于沈夜惟来说就仿佛是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

“这体型这么大,能瞬间吃下一仓库的饭吧?普通狼能长这么大吗?”小诗愣怔怔地看向沈夜惟。

白狼王同样注视着沈夜惟。

四目交汇的一瞬间,那双尖尖的狼耳向后撇了一下,变成了飞机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的背上还驮着一个没有意识的男人。

沈夜惟已经看到了,轻声对小诗说了句:“去把小朝接回来吧。”

小诗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头白狼。

白狼放下背上的男人后,就变幻成了人形——一身黑色的西装,白金色长发,双瞳泛红,神态略带着些玩味。

一双狼耳就那样竖在头顶,普通凡人是看不见这对耳朵以及他身后的尾巴的。以前沈夜惟会通过这对耳朵来判断此人的心情起伏。

这会,阎桓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毕恭毕敬的:“师父,好久不见。”

咦?小诗吃了一惊——他在喊谁师父?

“我从未见过你,你怎可乱喊别人师父?”沈夜惟一本正经道:“谢谢你把我的徒弟送回来。不知阁下想要什么东西做谢礼?”

阎桓:“……”

出现了,这熟悉的一本正经不认人的姿态。

师父还是阎桓记忆里的模样——五官清秀,一头墨绿色的长发依然像以前那样垂在身后,墨绿色的眼眸里流露着一种只有阎桓能看得出的狡诈。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还以为那是沈夜惟与生俱来的慈祥。

阎桓的目光落在了沈夜惟不小心拖出长衣外面的尾巴上。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道旧伤还在。

想想也是,沈夜惟已经躲在人间修行了那么多年,早已无需蜕皮……只是现在天冷了,也不知道沈夜惟现在是否还喜爱冬眠?

下一秒,那条墨绿色的蛇尾“嗖”地一下缩进了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白皙的人类的脚。

沈夜惟瞬间有点心烦——这么久不见,怎么一来就盯着他的尾巴看?

这么没礼貌的行为绝对不是自己教出来的。

小诗抱着小朝进屋了,沈夜惟也转身进了屋。

正要关门之时,阎桓站在外面又叫了他一声。

“师父……不,沈夜惟。”阎桓轻声道:“你的劫期要到了吧?”

“嚯。”

沈夜惟笑了,“这位素未谋面的首领不简单嘛,都能知道我的劫期了。”

“什么?!”屋内的小诗听闻此事吃了一惊:“师父,您要渡劫了??怎么不告诉我啊?”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沈夜惟说道。

毕竟,在场的每一位本体都是动物。经历了漫长的修行,度过了劫期,才获得的人身。

即将到来的,是沈夜惟的第九次渡劫。

倘若渡劫失败,沈夜惟的肉身就会死去,魂魄进入轮回;如果成功度过十二次生死劫,那么仙班行列里,就会有他沈夜惟的名字。

阎桓已经跟着他挤进了屋:“师父,请让我跟你一起吧!只要你顺利渡过了这次的劫,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不了,刚刚既然你没说要谢礼,那就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沈夜惟瘫着脸说道。

“既然师父这样调皮……那就别怪徒儿不尊重师父了。”

沈夜惟:“?”

听听,这小兔崽子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阎桓打了个响指,沈夜惟顿时就被一件很厚也很巨大的粉白色的东西包裹住了全身,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阎桓也是一样,被这东西的另外半截给裹住了。

沈夜惟:“……”

好热。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形状看着像连体桃子,触感好像还是棉的。

“我的天!好大的屁股!”小诗用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你这无礼之人!怎可用这种东西困住师父?!”

“什么叫这种东西?这是我刚刚发现的一种感情矫正器。”

阎桓转过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沈夜惟:“师父,我知道,咱们俩的感情破裂了,需要通过这件衣服来矫正一下。今晚我们就保持这样,明天天一亮,我们肯定能恢复到以前的那种师徒情深!”

沈夜惟:“……”

明明就是一个屁股,而且只是把两个人困在屁股瓣上而已。

简直是胡闹。

他挣扎了几下,发现这坨棉花上还附着了阎桓的小法术——他越挣扎这棉花就裹得越紧。

再加上他的手现在基本无法动弹,无法结印;要想挣脱,就只能先变回原型——青蛇的姿态。

沈夜惟闭上眼默念口诀。

阎桓见状,大喊了一声:“颜逸!我师父要跑了!快,趁现在!”

颜逸跑进了客厅,发现首领还真的用上了他们提前准备的“大屁股套装”,赶忙问阎桓:“要怎么做?”

沈夜惟心里一惊,念到一半的口诀被迫中断。

他转过头看着阎桓,问他:“那人是你儿子?”

“不不不,不是。”

阎桓一本正经地解释:“是颜色的颜,颜逸。是之前在雪山上遇到的,我就收了他做部下。如果师父高兴,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儿子了。儿子,快叫爸爸。”

颜逸:“……首领,您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呀!”

“真遗憾。”沈夜惟重新闭上眼,开始念口诀。

“颜逸,你现在上二楼,到门口挂着装饰的那间屋子,找一串灰黑色珠子的手钏,快!!”阎桓大喊道。

小诗一听,顿时面露凶光,死死地守在楼梯口处:“师父!快呀!他们要抢走崔判官送你的礼物!”

“得罪了,小诗。”颜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保鲜袋,解开,里面的薄荷味瞬间把熏得小诗迷迷糊糊的。

沈夜惟没再继续念口诀了,而是转过头看着“屁股”另一端的阎桓:“你突然过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你礼物的人,我不喜欢你和他总是混在一起,就这样而已。”

阎桓依然笑嘻嘻地看着他,“师父,带上我一起吧!你若不答应,找到珠子后我就把它吞了。崔判官的东西,我吃了肯定功力大增!”

……

颜逸在二楼一通翻找,找到后就拿着珠子回到了一楼。

他看到沈夜惟已经顺利地从衣服里挣脱出来,这会正站在小诗身边检查他的瞳孔。

而那件巨大的屁股衣服,中间被折断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现在这两层屁股棉服全都叠在了阎桓身上,把阎桓整个人都套在了里面。

“首领,我拿到了……”

颜逸小心翼翼地拿着那串摸起来冰冰凉凉的珠子,警惕地看着沈夜惟;而沈夜惟似乎压根没打算搭理自己,也没打算抢回那串珠子。

“首领……你还好吗?现在我们怎么办?”颜逸问道。

“你拿到了?好。”嘟嘟囔囔的声音从棉服里透了出来,“颜逸,我们走!”

话音刚落,阎桓和颜逸,连带那两块圆形的大屁股瓣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小诗也恢复了意识。

“师父……”小诗一阵懊恼:“我真没用……珠子怎么样了?”

“被他们抢走了呗,他们已经跑了。”沈夜惟一脸的云淡风轻,“没办法,明日出发调查,只能尽量避免和他们遇到了。”

……

第二天早晨,沈夜惟从房间里出来,躺在客厅沙发上的小朝也已经醒了过来。

“小朝,你伤势未愈,负责看家吧,好好养伤。”

沈夜惟道,“我和小诗去一趟青城,解决委托人的问题。”

“师父,很抱歉。”小朝强撑着站起身,恭敬道:“我受了伤,然后就遇上了那群狼……不过,上一个委托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沈夜惟摆了下手,表示自己已经都知道了。

“师父,我们现在出发吧?”小诗问道。

像这样执行凡人的任务,没有几千次也有几百次了,基本都是到地方之后调查来龙去脉,然后解决问题,无需准备什么行李。

沈夜惟却说:“我想坐一下凡人的那个什么火车,不想用法术传送了。小诗,你去看看,怎么才能弄到票。”

这事对于小诗来说并不困难。这个时代的身份证件他们也都有,这是和凡人打交道的必需品之一。

于是,三个小时后,沈夜惟带着小诗就出现在了火车站内。

在这种人多的地方,沈夜惟很喜欢用障眼法——他和小诗在其他凡人眼中,就是最不起眼的两个普通人。

如果不是刻意去注意他们,他们甚至很难给人留下任何印象。

去青城的旅客很多,沈夜惟摸索着上了火车,找到了对应的车厢。虽然行程只有四个小时,但小诗还是买了是卧铺,这样他师父就能偷偷把尾巴盘在床上了,反正这些凡人也看不见。

一进入车厢,沈夜惟就用舌头舔了下嘴唇——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往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一条熟悉的毛绒绒的白色大尾巴,正从上铺的床上自然垂下。

沈夜惟二话没说,直接伸手扯了一下那条尾巴。

“嗯~~”

上铺的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白发男人像是触电了似的,十分敏感地一哆嗦。

他红着脸转过头,看到沈夜惟就站在一旁:“师父,你明知道我的尾巴不能乱碰的……”

第5章 你就在这面壁思过吧

沈夜惟黑着脸,说:“你的尾巴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这里,这不就是在表达‘快来抓它’这一层意思?”

“……”

阎桓的目光飘到了沈夜惟的衣摆下方,好嘛,师父今天居然用脚走路了,尾巴已经藏起来了。

沈夜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票。

这是哪个神仙设计的奇妙缘分?自己的床位就在这里,阎桓的正下方。

对面的下铺是小诗,小诗的上方的中铺是昨天见过的那位,阎桓的手下——颜逸。

小诗看见他们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焦急,赶忙问:“师父,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买的票,你问我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夜惟顿了顿,轻声道:“算了,他们想跟着就跟着吧。在外面,你记得要换称呼。”

看师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小诗只好点点头:“好的,老板。”

阎桓直接从上铺翻了下来,身高几乎压了沈夜惟一头:“委托人的诉求,能和我说说么?”

这时,一个老伯拿着自己的行李和车票来到了这间车厢,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上铺。

有外人在,沈夜惟不方便和他聊这件事,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夜惟很少坐这种交通工具。就像他说的,以往他都是使用法术到处移动。

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沈夜惟却无心欣赏——按照委托人的说词,她的小孙女就是在这趟火车上和她失去联系的。只是目的地跟他们不一样——她是从青城出发,去了向城。

昨天下午,沈夜惟看了一眼那位老太太便知道了——这位老人其实已经死去多日,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

她身上的冥币,应该是有人给她烧的纸钱。

她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身上也有人的气息。修为浅的还真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人是鬼,就比如小朝和小诗,他们遇到这种情况,是很难分辨的。

而且……冥府居然没有派鬼差把这位老人的魂魄给勾走,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老人应该是遗愿未了,一直自愿留在人间,不肯去冥府报道。

沈夜惟站起身,轻轻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示意小诗跟自己过来。

该开始进行调查了。

然而,跟过来的人不是小诗,而是嬉皮笑脸的阎桓。

“你想干什么?”沈夜惟皱着眉,“谁让你跟过来了?”

“不是你让我跟来的吗?师父,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嘛~”

阎桓学着他的样子,敲了两下火车上的小桌板,“我是跟你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你的手势我可是最懂的。为什么突然决定坐火车?是这趟火车上有什么线索吗?”

沈夜惟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指了一下写着洗手间三个字的那道门:“几百年没见,我来考考你。目标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你去那里嗅一嗅。”

阎桓老老实实地走到厕所门口,吸了一下鼻子:“恶!这……什么味啊?!!”

下一秒,沈夜惟的手指一弹,一道定身法被施加在了阎桓身上。

阎桓:“??!”

“师父,我动不了了!”阎桓一下子就慌了。

他的脸离那扇门只有一掌的距离,而且只有眼珠子能动:“师父,快救我!我要被熏晕了!”

“谁让你叫我师父的?以前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沈夜惟默默道,“这里乃是凡人的五谷轮回之地,你就在这面壁思过吧。”

说完,沈夜惟转身去了下一节车厢。

阎桓:“…………”

救命啊!

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没防住师父的定身法!

周围有一些凡人,想要过来用火车上的洗手间。

看到一个男人古怪地站在这里,这些人只好嫌弃地避开他,选择去上其他车厢的洗手间。

阎桓在心里呐喊——自己被这些凡人当成神经病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父他真的好过分啊!

不不不……师父永远不过分。大概是因为……上次重逢,自己不小心把他打伤的事,他还没有释怀吧?

得找机会把这件事化解了。

这样想着,阎桓发出了一阵非常低沉的呜咽声。

坐在车厢内的颜逸,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这声求救,赶忙收起手里的薄荷叶,下了床。

小诗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追着小朝跑了过去。

“哈哈,首领,你这是在干嘛?”颜逸笑着问他。

“别废话,快点帮我解了!我动不了了!”

“首领,您别开玩笑了……沈夜惟的定身法,我怎么可能解得开?”

颜逸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要不我再给您施个隐身法?这样普通人就看不到您了。”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他们看不到我站在这里,不就直接进去使用这个厕所了吗?还五谷轮回之地……”

阎桓黑着脸,继续道:“这味道你闻不到么?你是想杀了我么?”

小诗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师父不在,就问他们:“我师父呢?”

“去前面的车厢了。”阎桓依然面对着那间厕所:“你俩一起来,试试,说不定能解开的。”

“我才不帮你呢!”小诗忍不住吐了下舌头,然后被这里的气味熏得一阵作呕。

他捂住嘴巴,快步朝前面的车厢跑去。

颜逸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最后给他出了个主意:“首领,要不我去帮您说说好话,让他把你这定身法解开?就说,你这样站在这里,影响那些凡人经过,还有乘务员什么的。”

“那你快去。”阎桓又补了一句,“帮我把口罩戴上!我要晕过去了!”

“好的,首领。”

……

“师……老板,对不起。”小诗站在沈夜惟身后,小心翼翼道:“那个叫颜逸的,突然拿出了一大把薄荷叶,我……”

“嗯,我闻到了。”

沈夜惟轻声道,“所以我才想让你快点跟我过来,没想到你还是中招了。”

天然薄荷叶的气味,蛇往往都不大喜欢,闻多了也容易迷失自我。

小诗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问道:“委托人说,她的小孙女就是在这趟火车上失踪的,所以我才买了这趟车的票。师父,您发现什么端倪没有?”

“暂时还没有。”

沈夜惟轻声道,“这趟火车很干净,没有枉死过人,我什么踪迹都找不到。”

手里的线索就只有陈雪玉的生辰八字。

从生辰八字上来看,如果她不遇到突发意外或者人祸,这个女孩是能活到80岁的,就像她奶奶一样。

沈夜惟把每个车厢都看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颜逸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在跟他说着好话,请他解开阎桓的定身法。

从阎桓背后经过的时候,沈夜惟突然善心大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部,解了他的定身法。

阎桓终于能自由活动了。

他直接跑到车厢之间开着的那扇窗户旁,犹如重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哈……师父,您可真是不留情面啊!”阎桓用胳膊肘撑着墙,笑着侧过脸看着沈夜惟。

“谁不留情面?”沈夜惟默默道,“一见面就企图用那种屁股一样的东西困住我,还从我这里抢走了崔判官送的珠子?”

阎桓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串珠子,在沈夜惟面前晃了晃:“现在肯认我了?”

沈夜惟揣着手,也没真的打算抢回来:“你怎么不吃?”

“当然要留着。留着师父才会带我一起啊。”阎桓笑嘻嘻地看着他,“师父,现在是不是没有线索,无计可施了?”

他说的不错。

现在沈夜惟确实处于一种无计可施的状态——没有线索,主要他也不知道这个陈雪玉长什么样子,就算找到了也认不出来。

如果火车上没有线索,他就只能先到青城,找到陈雪玉之前的住处,再展开调查。

而且,出发之前他已经和冥府的崔判官确认过了,那边没有这个女孩的踪迹。

这可能性就比较广了,最简单的一种可能就是,她还活着;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又会分为很多种情况。她奶奶就是类似的情况之一——尚有遗愿,魂魄仍然留在人间。

在这种时候,阎桓那敏锐的嗅觉,兴许能派上用场。

四个人来到火车的餐车,这里没什么人,小诗大概讲了讲这件委托的内容。

“老太太经常会梦见她?”阎桓问道,“内容是什么?”

沈夜惟道,“女孩没了四肢,身体躯干部位被泡在一个大花瓶里。她的头颅被埋进了泥土,手脚被火焚烧……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梦。”

颜逸听完之后一阵感叹:“嘶……看着自己的亲骨肉被人这样对待,老人一定很难接受。”

“这都不是人干的事,凶手必须被发配到地狱,让他在地狱里待个一千年。”阎桓皱着眉,这样说道。

沈夜惟突然顿住了。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花瓶对应水,头颅对应土,手脚对应火……至于金和木,正好对应了老人说的,被镶了金的骨骼,和挂在树上的内脏。

是某种邪术!

……

到了青城,四个人一块下了车。按照之前老人提供的地址,沈夜惟找到了陈雪玉和老太太之前居住过的房子。

这间房子坐落在一个老小区里,里面已经无人居住,到处都落着灰尘。屋内十分阴暗,不怎么透光。颜逸试着按了下灯的开关——这里已经被断了电了。

黑白色的遗照,就那样摆在客厅的柜子上。

在周围阴暗的环境下,遗照上老人慈祥的面容看起来也显得有些阴森。

遗照前摆着小香炉,还有几个空盘子。

沈夜惟看着阎桓,突然一脸神秘地问他:“那几个空盘子,以前都放过什么贡品?”

“我想,应该有酒和菜,唔,还有肉,好香……等等,这重要吗?”

发现沈夜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阎桓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又被师父给耍了?

第6章 泡澡的邀请

“我只是想看看,你能追踪到多久以前的气息。”沈夜惟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师父,您就是在耍着我玩。这肉香没散,我都饿了……”阎桓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呃,师父,师兄,容我插句话。”小诗指了指遗像,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这位老太太,怎么已经……”

怎么人已经没了呢??他昨天可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昨天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魂魄了。你也不想想,咱们那深山老林的,她年龄这么大,要独自走上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夜惟解释道,“但她身上还沾着人气,应该在某个地方重复着生前的行为,包括睡觉,所以会有梦境。你修为尚浅,看不出来也正常。”

“她肯定还有亲朋好友在世,这些人帮她操办了后事。”

阎桓轻声道,“我闻到了好几个凡人的气息。”

“哦?”沈夜惟一挑眉,“你能找到他们吗?”

阎桓看着沈夜惟,眼里都是笑意,“有两个人,离我们很近。我能找到,但我有个条件。”

这个兔崽子,居然又想跟自己谈条件。

沈夜惟绷着脸,没再继续搭理他了,而是径直走到了屋内。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上面的床单和被罩都很老旧了,落着一层灰尘。桌上摆着很多旧报纸和杂质,还有一副老花镜。

他来到了隔壁的房间,这里一样摆着一张单人床,被褥叠的很整齐,但灰尘的气息更加浓郁——这间屋子很久都没有住过人了。

桌子上干干净净,摆着笔筒和相框。

沈夜惟拿起相框看了看,是老人和一个大学生左右年纪的女孩的合照。女孩扎着马尾发,笑的很清爽。

照片下方还有一小排字:毕业日留影。

这应该就是失踪的陈雪玉了。

沈夜惟摸了摸屋子里的看起来像是陈雪玉的东西,但这些东西离开她本人已经有些日子了,起不到什么追踪的作用。

他将照片从相框里取了出来,揣进了袖子。

“你说吧。”沈夜惟别扭道,“什么条件?”

阎桓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扬了扬嘴角:“你得对着天,说:阎桓是你最好最好的好徒儿,你最心疼的徒儿就是阎桓。快说吧~师父,这很容易的。”

颜逸:“?”

我的天,首领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沈夜惟:“…………”

……不,这不是自己教的。肯定是阎桓被自己撵走之后,在外面不知道跟谁学的。

阎桓微笑着看着他,“师父?”

“好吧。正事要紧。”沈夜惟仰起头,面无表情道:“阎桓是我最好最好的徒儿。我最心疼的徒儿就是阎桓。”

阎桓瞬间得意了起来。

“但在我众多徒儿里,唯一被我逐出师门,和我恩断义绝的,也是阎桓。”沈夜惟自己又补了这么一句。

阎桓脸上的得意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

“行了,赶紧帮我找到你说的人。”沈夜惟淡淡道。

阎桓叹了口气,径直走到这间房子外面,敲了敲对面邻居的门。

“谁啊?”

“你好,我是你对面邻居家的朋友。”阎桓认真道。

沈夜惟:“……”

阎桓说的那个很近的人,居然就是老太太的对门邻居。

是自己大意了,不过还好没让阎桓占到什么便宜……

对门住着的是一对老人,非常热情。一提到对面的老太太和她孙女,两个人就连连叹气。

“雪玉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她奶奶长大。这闺女也有出息,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好像是去年才刚毕业的,说是要去打工。结果这一去,就没了信儿了你看。”

老大爷端着茶杯,叹了口气,“对面住着的王老妹,也就是王秀芬,报了警,但警方却没有找到雪玉。说起来,也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那天陪着王老妹一块上山……唉……”

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

追问之下才知道,这老两口之前告诉对面的王秀芬,北边的山上有一座寺院,寺院里有修行的高人。

她可以请他们帮帮忙,找找雪玉在哪。

王秀芬上山那天,老两口正好去医院做例行体检。再之后听到的王秀芬的消息,就是警方说的,王秀芬从山上失足跌落,人已经没了。

“北边的山?”沈夜惟思索了几秒,问他们:“是秀山吗?”

“对,是叫秀山。不过我们当地人,一般就管那叫北边的山。那座山上以前埋了不少死人,也就那座寺院能镇得住了。”大爷的老伴在一旁补充道。

“她去打工,是不是去了向城?”沈夜惟继续问道。

老人连连叹气,“是啊!从我们青城到向城,坐火车得好长时间哩,所以当时她奶奶给她买的卧铺。我们还一块到火车站去送她来着。”

几个人在邻居家待了一下午,又问了他们许多问题。例如,陈雪玉的其他亲属呢?还有王秀芬的后事是谁办的,等等等等。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沈夜惟也用了点蛊惑人心的小法术,令他们几个人看起来更加亲切。

总结下来,就是陈雪玉和她奶奶相依为命,奶奶也有一些亲戚,但他们和陈雪玉的血缘关系都比较远,再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他们对于这个女孩的失踪并不是特别关心。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警方都没找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来给老人奔了丧,烧了烧纸钱,然后就各自离去了。

“那帮人啊,都是惦记着王老妹儿的这套房呢!”

老大爷无奈地笑了笑,说,“他们不知道,早在几年前,这套房就已经被她过继到雪玉的名下了,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天空飘起了雨。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雨水冰冷。沈夜惟站在路边,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慵懒之色。

“现在怎么办?”小诗双手揣进衣袖,冷的直哆嗦,“我们是去向城继续寻找陈雪玉的下落,还是去秀山看看?老太太是死在那座山上的,搞不好……”

“唔……先找地方泡个澡吧,再喝杯酒,先暖暖身子。这种天气,外面怪冷的。”阎桓从衣服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一边翻一边说。

沈夜惟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

别人他不知道,阎桓怕冷?那都是说笑。

在他小的时候,整座雪山都没有比他蹦跶的更欢腾的狼崽子了,更何况是现在。

不过……泡澡的邀请,沈夜惟永远是不会拒绝的。

他本身就是水蛇,喜欢有水或者有温泉的地方。

几千年来,一边喝他自己酿的果酒,一边在大池子里泡着热水澡,算是沈夜惟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时代在变迁,泡澡的环境也跟随时代发生了巨变。

阎桓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了青城装修非常豪华的一家洗浴中心,包下了一间自带大浴池的套房,他们今晚就打算在这里过夜。

……

沈夜惟在腰上裹了一条浴巾。

泡进套房里自带的大浴池之后,沈夜惟切换成了半人半蛇的姿态,细长的尾巴勾住了岸边那装修华丽的石头雕像。

热水的温暖多少驱散了一些沈夜惟想要冬眠的渴望。

他背靠着岸边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感叹,这池子还真是舒服啊!这些凡人们,真的很会享受!

阎桓端着盘子,将果盘和刚刚打开的苹果酒放在了沈夜惟手边。

随后,他脱下浴袍,在离沈夜惟不远不近的左边位置,下了水。

小诗和颜逸正在浴池对面打水仗。

阎桓看着他们嬉闹的样子,低声笑了笑,问沈夜惟:“水温还可以吗?”

沈夜惟侧目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这个小狼崽子,他是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肩膀比一般凡人还要再宽阔些,身高约莫193,胸口上有一道疤。

“师父,你在看什么?”阎桓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轻声问他。

“我在好奇,你那里长大了没有。”沈夜惟默默道。

阎桓脸一红,把手搭在了腰间的浴巾上,害羞地问:“怎么?师父是想看一眼么?”

没料到阎桓会这么大方,沈夜惟赶紧摇头,把脸扭到了一旁。

然而,阎桓这人就很容易蹬鼻子上脸,发现沈夜惟不想看,他反而表现得更加大方:“没事,师父,大家都是男的,我有的你也有。给你康康我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真的不用了。”

沈夜惟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把尾巴收了回来,整个身子都往远处挪了挪。

“师父~你怎么离我那么远啊?”

“闭嘴!再废话我就把你定在这池子里,并且扯掉你腰上的浴巾,任由你的部下尽情观赏。”

阎桓:“……”

……

套房的服务都非常的齐全,晚餐也有专门的人给提前准备好。

“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沈夜惟坐在桌前,看着那一桌子螃蟹和大虾,还有蒸蛋和鱼,十分礼貌地对阎桓说了句:“谢谢你,有心了。”

小诗也很开心——这些食物都是他和他师父很喜欢的种类。

颜逸却有些笑不出来,苦着脸问:“首领,你不是说这次跟着你出来,我能大碗吃肉的吗?这怎么都是……”

怎么首领点的都是水里的东西啊!!他想吃烧肉啊!烤的也行!

“这碗还不够大?”

阎桓看着他,认真道:“你看,师父他这么纤细,食量其实也很小,他吃的不多。你食量大,他吃不完剩下的都是你的。”

颜逸:“…………”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第7章 命里的劫难与煞星

沈夜惟瞥了阎桓一眼,默默道:“颜逸,你别听他的,想吃什么随便吃。如果这些不够,你可以再跟那个服务生要一些你想吃的东西,他不给你买,我给你买。”

阎桓:“……”

这么多年不见,师父也真是越来越茶了。

这次轮到小诗骄傲了:“看,我家师父多大方。”

“谢谢谢谢。”

颜逸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阎桓,发现后者正瞪着自己,瞬间有些慌张:“我也就是跟首领开个玩笑,哈哈,不用太在意我。这些就够吃了。”

……

饭后,沈夜惟坐在沙发上打坐,小诗像往常一样在附近溜达,算是守卫工作。

阎桓将一张银行卡丢给了颜逸,咬着烟说道:“你自己出去,买点想吃的东西吧。”

颜逸欣喜万分:“谢谢首领!那我出去啦?”

“快去吧。”

阎桓看着那扇被关上的套房门,这里终于只剩下他和沈夜惟了。

沈夜惟依然坐在沙发上,双目紧闭。

阎桓在他旁边坐下,摆起了和他一样的姿势,闭上眼睛开始静心打坐。

他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草气息……是沈夜惟身上的味道。

……

过了许久,大约到了凌晨三点多钟左右,美滋滋地吃了一顿烧烤的颜逸返回了这家洗浴中心,在走廊上遇到了巡逻的小诗。

“回去吧,我也给你带了一份宵夜。”颜逸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有烤鱼和炸鸡。”

小诗闻到香味后其实也有点馋,但他还是轻哼了一声,说:“那真是多谢了,虽然我还不饿,但既然你都买回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吃了吧!”

“呵,爱吃不吃。”

两人一边说,一边用房卡刷开了套房的门。

一头巨大的白狼正躺在客厅正中间,肚皮朝上,眼里带着笑意;沈夜惟就坐在他身边。

见到两人进来,沈夜惟立刻把手缩回了袖子,揣了起来。

阎桓也瞬间变回了之前的人形,坐直了身子,惊讶道:“你们回来啦?”

颜逸:“……”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首领的肚子,刚才是不是翻过来了???

那个姓沈的,该不会是在搔首领的肚皮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肯定是他想多了!一向严肃凶狠的首领阎桓,怎么可能会被搔肚皮有这样的爱好?简直闻所未闻!!

刚刚一定是,首领变成了狼,在跟沈夜惟示威!一定是这样的!

小诗的表情也透着一股子惊讶,但没有颜逸那么夸张。

他不明白的是,师父刚刚还坐在沙发上呢,怎么这会挪到地毯上了?

而且他还和这个狼头子离得那么近,都不怕有危险的吗?

天还未亮,沈夜惟被阎桓刚刚那一闹,也无心打坐了。虽说阎桓刚刚翻过来是在用肚皮给自己捂手,但沈夜惟满脑子都是当年的小白狼崽被自己搔肚皮时的开心模样。

有几分像小狗呢。

这么待着也是待着,沈夜惟索性拿出记录的陈雪玉的生辰八字,坐在桌前,替陈雪玉算了一卦。

“师父,她的生辰八字,有什么问题吗?”小诗在一旁问道。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沈夜惟道,“我只是想看看,她这辈子都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人。”

阎桓和颜逸也跟着凑了过来。

“根据推算,陈雪玉命里的贵人其实有不少,但……”

沈夜惟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陈雪玉一生的贵人有不少,但她也会遇到一个煞星,这个煞星会促成她命里的劫难。

如果她能躲过这个煞星,那么她的一生都将会非常顺利。从时间上来看,沈夜惟觉得陈雪玉应该已经遇到了这个煞星了。

和自己的情况,还有些相似呢……

如果阎桓在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曾出现,沈夜惟觉得自己也许能顺利度过自己的下一次劫难。

可是,沈夜惟每每看到阎桓那双火红色的眼眸,想把他撵走的心思就会有所动摇。

潜意识告诉沈夜惟,自己的劫难也许和阎桓有关……

而且,也不知阎桓是不是故意的, 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还是像以前那样清澈,有神;只是多了几分沈夜惟看不懂的情绪。

“阎桓,你这次突然出现,是想要取我的性命的么?”沈夜惟突然问他。

此话一出,小诗顿时紧张了起来:“师父,他……”

果然是要猎杀他们,所以才跟来的吗!?

颜逸也面露疑惑——毕竟首领可从来没说过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杀沈夜惟啊!肯定是哪里有误会!

阎桓点了根烟,轻轻哼笑了一声,说:“说的就好像你从未想过要取我的性命一样。”

沈夜惟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是啊,距离上次重逢,都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尾巴上的那道伤是怎么来的。

归根到底,是自己先对徒弟动的手,而且……那天自己确实是起了杀心的。

“师父,您到底算到了什么?”小诗追问道,“他是不是要害你?”

沈夜惟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只是算到,陈雪玉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沈夜惟道,“等天亮之后,去查一查当时那趟火车上的列车员,都是谁在值班。”

……

上午,太阳当头,外面却依然刮着冷风。

小诗和颜逸一块行动,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的一个姓张的列车员。今天她正好轮休,小诗就用法术蛊惑了她一下,把她约到了一处人比较少的草地公园里。

沿着树林小道一直往前走有不少金属座椅,专供来此游玩和散步的人休息。

“张女士,请坐。”小诗礼貌道。

“好的,谢谢。”

沈夜惟从树后面绕了出来。

他伸出紧紧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张女士的背后一指,进入到了张女士的记忆之中。

无数的声音和画面,顿时涌入沈夜惟的脑海。

“妈妈,我的稀饭洒啦!”

“张丽娟,下周的排班……”

“姐,这裙子好不好看?”

“列车员,哎,你好,能帮我看看我这票是哪个位置吗?我老花眼……”

……

这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阎桓就在他们周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这样一来,从这里经过的普通人就看不到他们几个了,也无法走入这片区域。

沈夜惟按照之前那对邻居老人讲的日期,一步步追寻着张丽娟的记忆,找到了陈雪玉上火车的那一幕。

陈雪玉看起来瘦瘦的,扎着马尾发,比照片上要朴素很多,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

因为记忆的范围有限,沈夜惟只能在列车员张丽娟身边活动。无法跟着陈雪玉,他心里难得有些着急。

下一次见到陈雪玉,是张丽娟挨个检查车厢的车票的时候。

陈雪玉坐在下铺的床位上,正在和一个女孩子轻声交谈,两人看起来已经非常熟悉了。

沈夜惟趁机观察了一下那个女孩的面相,心说八九不离十了,这个女孩就是陈雪玉命里的“煞星”。

令人懊恼的是,张丽娟检查完两人的票就继续向前走了,没有过多的停留。

沈夜惟注意了一下对面床铺的那个女孩的名字:田蕾。

接着,张丽娟只是偶尔经过她们俩的床铺,沈夜惟看到小桌子上散着一大堆他没见过的小瓶子,五颜六色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陈雪玉则是在一旁拿着手机给那些小瓶子拍照。

田蕾没在这里,但她的行李都还在。

沈夜惟注意到,火车是进站了,到了一个叫做瑰城的地方。

张丽娟像之前那样站在列车门外,看着旅客们上车下车。

很快,田蕾下车了,手上没有拿行李。

她站在垃圾桶旁边,点了根烟,和身边的老人漫不经心地聊了起来。

沈夜惟盯着那个老人看了半天,心里有些疑惑——刚刚火车进站的时候,这个老人是不是就已经在这里了?

田蕾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纸团,递给老人后迅速按灭了烟头,转身回到了列车上。

老人接过纸团,很快就消失在了站台上。

沈夜惟皱起眉,心说这应该就是事情的关键了。

接下来,直到陈雪玉和那个田蕾一块在向城下了车,沈夜惟都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打了个响指,从张丽娟的记忆中退了出来。

小诗掏出手帕,赶忙替沈夜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师父,辛苦了。”

“过去多长时间了?”沈夜惟微喘着气,问道。

阎桓看了一眼手表,“三个小时。你进去的时间太久了,这样会有损耗的。”

沈夜惟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这会日头已经开始偏西,过了正午了。

他在长椅上坐下,阎桓给他递了瓶矿泉水。

“小诗,先把她送回去吧。”

“好的,师父。”

“小诗,我和你一起去。”颜逸说道。

不知怎么的,他从首领的眼神中突然悟到,首领很希望自己跟着小诗一起行动。于是就这样说了。

“行吧,真是麻烦!”小诗不满道。

两人带着张丽娟走远后,阎桓在沈夜惟身边坐下,轻声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发现了,但我得歇一会。”

沈夜惟还在微喘着气,这次的记忆查看时间有点久了,退出来之后他只觉得浑身无力。

“下一步要找谁?”阎桓继续问道。

“一个叫田蕾的女孩。”

沈夜惟道,“应该和陈雪玉是老同学之类的关系吧,我不是很清楚。另外还有一点,她们在桌上摆了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瓶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唔,小瓶子……”阎桓思考了一阵儿,轻声说了句:“师父,你盘在我身上吧。”

第8章 阎桓的新美甲

“我带你去继续调查。”

阎桓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眯了起来,白金色的睫毛稍稍抖动了一下:“盘在我身上的这个力气,应该还有吧?”

沈夜惟:“……”

力气是有的。

只是,这未免有些离谱。沈夜惟曾经盘在树上、山上、柱子上,但他从未试过盘在一个人的身体上。

更何况,这人还是阎桓。

万一……被小诗他们看见了,怎么办?自己岂不是脸面尽失?

阎桓已经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师父,我知道,现在天冷了,你的功力会比平时稍弱一些。来吧,你可以变小一点,这也是为了节省你的体力。”

沈夜惟紧抿着嘴,内心挣扎了一阵儿,还是变成了一条长约两米五的青绿色的蛇。

这已经是他控制体型后的样子了。

现了原形,沈夜惟有些无法自控,吐了吐蛇信子。

对周遭的气温和各个事物的感知都比平常敏感了好几十倍,他哆哆嗦嗦地靠近了身边唯一的热源——阎桓。

“师父,你得再变得细一点,小一点。”

阎桓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拉链,露出白皙的胸膛,“这样我才能把你藏在衣服里。你想冬眠一会的话,也可以。”

沈夜惟:“……”

冬眠?他怎么能这么了解自己?也太过分了吧!

而且……这听上去也太诱人了吧!?

狼的体温都高,沈夜惟也很清楚。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盘在阎桓身上,阎桓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皮肤过于冰冷?

附近传来一阵阵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沈夜惟也来不及多考虑,立刻变得比刚才小了许多,缠在了阎桓的腰上。

阎桓拉上衣服拉链,隔着衣服轻轻碰了碰腰间那条绿色小蛇,满意地勾了下嘴角。

沈夜惟半闭着眼,贪婪地伸出了自己的蛇信子。

“嗷~”走在路上的阎桓突然打了个哆嗦,他低着头小声对衣服里的人说:“师父,你别碰我奶啊……我会感到伤心的。”

沈夜惟迷迷糊糊地笑了笑,这孩子好像浑身上下都很敏感。

还有……这熟悉的气味……

沈夜惟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这气味到底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安逸感。

沈夜惟下意识缠的更紧了一些,眼皮子也越来越重。

阎桓自己一个人移动的时候速度是非常快的。但现在师父正在自己身上盘着,他便刻意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在街道上,避免惊着沈夜惟。

他溜达进了一家凡人的大商场,这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阎桓的衣服也是在类似这样的地方买的。

在他的印象中,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商场见过一些五颜六色的小瓶子,但他不知道和沈夜惟看到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你好,这个架子上的东西每种各要一个,谢谢。”阎桓礼貌道。

柜台的售货员见有出手阔绰的客人来了,态度表现得极为恭敬:“好的,客人,请问您是买给您女朋友的吗?”

阎桓犹豫了两秒,点了下头。

看来这些小瓶子是女性会用到的东西了。

“好的,我们还附带赠送修甲用的小工具,我已经给您都装进包装袋啦!您看看还需要点什么别的东西吗?”

“不必了,谢谢。”

“感谢您的惠顾!”

从商场里出来,阎桓就将那袋小瓶子放进了商场的存包柜——这东西很方便,可以先把身外之物存进去,晚上再回来拿。

接着,阎桓站在警局门口,选中了一个中年男警官,在他身上悄悄用了一个迷惑心智的小法术。

男警官就这样把阎桓带进了警局。

“田蕾是吧?”他坐在档案室的电脑前查了一下——国内有无数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再和陈雪玉的名字一交叉,一个女人的照片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的亲生父母未知,从小跟着养父养母长大,现在养父养母也已经去世了。”警官看着屏幕,疑惑道:“奇怪……这个人在几个月前突然没了消费记录,呃……”

警官正看到一半,阎桓却已经一目十行地把屏幕上的内容都读完了。

他轻轻哼笑了一声,说了句谢谢,解除警官身上的法术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警官如梦初醒,看着档案室的电脑桌面一阵愣神:“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

阎桓将取回来的那一袋小瓶子都摆在桌上,拉开衣服拉链,温声说道:“师父,我们回到昨晚的套房了。”

沈夜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立刻就从阎桓身上飘了下来,幻成了之前的人形。

他随手拨弄了一下自己墨绿色的长发,点点头:“辛苦了……我刚刚……”

好像睡着了一会……

所以,为什么会回到套房?不是说了要查一查田蕾的相关信息的吗?

“师父,你看看,之前你见到的是不是这种小瓶子?”

五颜六色的,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沈夜惟随手拧开了其中一瓶,这东西气味有点大,熏得两个人一阵不舒服。

“很像,颜色和大小也差不多。”

沈夜惟屏住呼吸,在桌边坐下,“就是瓶子形状稍微有点不一样,但瓶盖上都有一个这样的小刷子。”

“可能是牌子不同。”阎桓道,“我大概看了一下,这个好像是涂在指甲上的,女性用的居多。”

“指甲?”

沈夜惟下意识张开了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十根手指头。

说起来,自己以前收过不少女性徒弟。她们离开师门,独自修行之后,有几个人手指甲的颜色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之前从未留意过这些,倒是以前阎桓的小爪子,指甲挺长的,也很锋利,他经常督促阎桓磨爪子……

阎桓用手机搜出了几张美甲的照片,拿给沈夜惟看。

沈夜惟对比之后就发现,自己变幻成人之后的手指甲,好像比一般凡人的指甲要长一些。

阎桓笑着晃了晃手机,“我查过了,这家洗浴中心楼下有一家专门替女性做指甲的店,我们一块去问问?”

“好。”沈夜惟点点头。

……

洗浴中心一楼,有一家名为可爱多的美甲店,和这家洗浴中心有合作。

桌前坐着老板娘和她的员工。见到这两个男人进来,她们感到一阵稀奇,但还是非常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你这手指可真漂亮!像白葱一样!做完美甲之后请务必给我们家当个手模!谢谢!”

老板娘拉着沈夜惟的手,还拿着一个美甲样板,递到沈夜惟面前:“客人,你喜欢哪一种?我觉得这个颜色和款式挺适合你的!”

还没进过这种地方的沈夜惟,一脸懵逼。

虽说要了解这些凡人的生活细节,自己亲身体验一下是最快的,但他有点无法容许自己的指甲变成这么奇怪的颜色。

更何况,这东西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给他挑一款吧。”沈夜惟指了下阎桓,“是他说要做。”

阎桓:“?”

自己只是提出来看看,怎么到了师父的嘴里,就变成了“自己说要做?”

沈夜惟眨了眨他那双无辜的大眼。

凡人看不出来,阎桓可是看得见——这人的绿色眸子里是写满了套路。

师父他,明明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的要求!

阎桓噘着嘴,一脸别扭地在桌前坐下。

即便是幻化成凡人的模样,他的身高也依然夸张——腿几乎无法放进桌子里,他只能斜着坐。

“我看这一款挺适合您的,您觉得呢?”老板娘拿着样板,指了指那款深棕色的美甲。

阎桓郁闷的说不出话来。

他堂堂一狼王,要是万一被属下们知道自己在这种地方给指甲涂颜色,他绝对是会被属下们集体笑话的!

这个天杀的沈夜惟,却站在自己背后幸灾乐祸地偷笑。

老板娘拿出指甲刀,笑着说道:“我先帮您修一修哈,您的指甲怎么那么尖啊……”

阎桓看见指甲刀,吓得心都缩了一下。

“等等。”一旁围观的沈夜惟皱起眉,问道:“还要剪指甲?”

“嗯,是啊,因为要贴甲片,不把原来的指甲剪短……”

说到这里,阎桓瞬间就把手缩了回去。

“我以为是在指甲上直接涂色。”沈夜惟认真道。

“嗯,这是两种不同的形式。”老板娘非常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如果是贴甲片的话,一般是要把原先的指甲剪短一些的。”

沈夜惟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见那些小瓶子的时候,陈雪玉的指甲颜色好像和原来的确实有点不一样!

变成红色的了!

他心里顿时就有了一种猜测——田蕾帮陈雪玉剪了指甲,然后她在火车站台上交给老头的那一小包东西,也许就是陈雪玉的指甲!

“那我不要贴甲片了,能否不剪指甲?”阎桓粗着嗓子,可怜兮兮地问。

“可以啊!你不想剪,那就省了贴甲片这一步了哦!”老板娘笑道,“我直接给你上色。”

……

从美甲店出来后,阎桓看着自己被涂成棕红色的手指甲,上面还黏上了白色小雪花和小蝴蝶结的图案,心中的郁闷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狼王的爪子,已经威严尽失了。

倒是沈夜惟,脸上还挂着些许笑意。

“笑什么?”阎桓没好气地问。

沈夜惟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想起了阎桓小时候被自己捉弄时的模样了。

第9章 崩塌的形象与邪鬼

那时候的阎桓只有几个月大,跑步都还跑不利索,却非常的粘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沈夜惟身边。

沈夜惟在山洞里打坐的时候,尾巴会露在长衣外面。

这只小狼崽子,就用他的那双毛绒绒的小爪爪,不停地抓挠着沈夜惟的尾巴,仿佛这根绿色的尾巴就是他的玩具和猎物。

那时候的阎桓也不是很懂,尾巴对于沈夜惟来说,有多么敏感。

沈夜惟被他抓的心烦,无法专心打坐,瞬间就把尾巴收了回去,变出了一双人的腿。

腿就那样缩在长衣下,但在阎桓的视角里,沈夜惟的尾巴就是凭空消失了。

阎桓呆滞地站在原地,沈夜惟还低声说了句:“我的尾巴被你弄丢了,你要怎么帮我找回来?”

小狼崽子听到后非常震惊,也非常焦急,开始在山洞附近,到处寻找那条“丢失的尾巴”。

那阵子,阎桓茶不思饭不想,时不时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

找不到沈夜惟的尾巴,他一直耷拉着脑袋,也没心思去玩别的“小玩具”了。

某一天,沈夜惟在山里的温泉池里泡澡,阎桓躲在石头后面偷看。他发现,沈夜惟的尾巴竟然自己回来了,这件事才算过去。

那时候的小狼崽子真的很可爱,他一郁闷,沈夜惟就更想欺负他了。

“走了。”

阎桓盯着沈夜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小诗和颜逸已经回房间了。咱们也回去吧。”

“好。”沈夜惟淡淡道

正好,也让他们也欣赏一下,你那美丽的手指甲。

……

套房内的桌子上,摆着小诗和颜逸从外面买回来的晚餐。

一整桌都是鱼肉和鲜虾,看起来非常壮观。

“师父,你尝尝这些,这些鱼片都是生的。”小诗将芥末和酱油都倒进小碟子里,“我看好多凡人都这么吃。”

沈夜惟扫了一眼小碟子里的绿色膏状物,站在桌前都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气息。

不过,这也在他们可以吃的食物范畴之内。入座后,沈夜惟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鱼肉,放在碟子里蘸了蘸,仔细品尝了一下。

“有点冲,还挺好吃的。”沈夜惟看了一眼阎桓,轻声道,“你怎么不吃?”

阎桓:“……”

不是他不想吃,这东西他以前就试过了,很美味。

可是,一旦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颜逸绝对会立刻发现他指甲上的小雪花和蝴蝶结。

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阎桓把今天下午了解到的关于田蕾的消息,和大家都说了说。

“众所周知,凡人活在这世上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尤其是消费记录。”

阎桓默默道,“田蕾的消费记录,在陈雪玉失踪三个月后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没有人替她报失踪。”

“所以,失踪的人数增加到了两人,是吗?”小诗问道。

阎桓点了下头,并报出了田蕾的生辰八字。这是他根据资料上的出生日期和时间推断出来的。

沈夜惟还在吃着生鱼片,默默道:“明早把房退了吧,我们去瑰城。”

“瑰城?”

“嗯,在张丽娟的记忆里,田蕾曾在瑰城的站台上和一个老人进行过非常短暂的交谈。她还把一小包东西交给了那个老人,这应该是事情的关键。”

沈夜惟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去瑰城看看,一定会有线索的。”

听着他们讨论这次委托的进展,颜逸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首领的两只手上。

他记得首领是很喜欢吃生鱼片的,可今天,为什么首领迟迟不动筷子呢?

他还把手一直揣在口袋里,肯定有问题!

“她交给那个老人的东西,会是什么呢?”颜逸一边问,一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桌边的酱油瓶。

酱油瓶从桌子上掉了下去。

阎桓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酱油瓶,并将它重新摆回桌上。

颜逸:“……”

小诗:“呃……”

沈夜惟继续吃了一口鲜虾,默默道:“可能是陈雪玉的指甲。”

阎桓瞥了一眼颜逸,后者的下巴已经快要掉到桌上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把双手放在了桌上,请在场的小弟颜逸,和师弟小诗尽情欣赏自己的美甲。

“原来的颜色看腻了。我就去换了个颜色,换换心情。”阎桓硬着头皮解释道。

“首领……”颜逸都要感动哭了:“您是为了调查吗?这牺牲也太大了吧!这蝴蝶结……”

和您往日的风格极其不符啊!

小诗忍不住笑道:“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师父,你说呢?”

沈夜惟点了点头,认真道:“确实感觉挺不错。你的指甲看上去不像凶器了,反倒多了一丝可爱。”

阎桓:“…………”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狼王的威武形象已经崩塌了。

夜晚,套房内的灯都熄了。

颜逸负责在外面巡逻,沈夜惟和小诗各自坐在沙发上打坐。

坐在窗边的阎桓,收回了落在沈夜惟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这片夜空。

红色的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也开始变得黯淡,也多了一分寂寞。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月色很美。

……

“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门下的弟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沈夜惟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已是冬去春来的时节,大地的那股芬芳气息,阎桓至今都无法忘怀。

“不!求你了,别赶我走!”

他哭着跪在地上,伸手扯住沈夜惟的衣摆,拼命地恳求着,“师父!求求你了!”

“别再叫我师父。”

沈夜惟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随手就甩开了阎桓。

地上的那片灰烬,很快就被风吹得一点痕迹都不剩下了。

沈夜惟转过身,朝远处走去。

阎桓直接现了原型,变回白狼的模样,拼了命地在沈夜惟身后追赶,就像他小的时候一样。

“师父!”

“师父!你等等我!”

“沈夜惟……我不能没有你……”

可是,无论他怎么跑,都无法追上沈夜惟的脚步。

他小时候的腿是那样的短,奔跑速度也比现在慢得多,每次跑几步就能追上沈夜惟……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那人的背影,连同他的气味一起,就这样消失在了树林之中。阎桓追不上,也找不到他了。

……

一抹阳光洒在阎桓的脸上,他猛地睁开眼,心想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一条腿居然还搭在窗边……

“嗯??”阎桓试着抬了抬手指,发现自己又动弹不了了,惊呼道:“师父??你是不是又……”

“师父看你坐在窗边睡着了,怕你掉下去,就对你施了定身法。”

小诗一边吃着昨晚没吃完的生鱼片,一边说道。

沈夜惟依然坐在沙发上。他缓缓睁开眼,手指一弹,阎桓便能重新活动了。

阎桓立刻从窗边跳了下来,笑嘻嘻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抱歉……本来只是想吹吹风,没想到居然睡过去了。谢谢师父救我,我就知道,师父是疼爱我的。”

颜逸已经无语了。

他总觉得,首领对沈夜惟的态度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只要一逮到机会,他就捧沈夜惟。

沈夜惟也默不作声地瞥了阎桓一眼。

两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阎桓真的掉下去了,也不会摔死。

最多就是造成一些凡人们的恐慌。

所以,沈夜惟不只是用了定身法,还用了障眼法。

这样一来,街道上的人就注意不到这十几层楼的窗户上还挂着一个人了。

四个人用传送法术直接去了瑰城的火车站。

沈夜惟在站台上走了一圈,点点头:“就是这里。那个老头就是坐在这里的。”

“瑰城啊。”

阎桓点了根烟,一边回忆一边说:“以前我有一次接凡人的委托,来过一次。这瑰城好像藏着一个专门练邪术的人。”

“长什么样子?”沈夜惟问他。

“是个男的,别的我记不清了,起码三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如果再见到的话,我应该能通过气味认出来。那个人当时被邪术反噬,还毁了容,我就没管他。”

沈夜惟记得那个老人的容貌,觉得应该和阎桓说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个老头就是很普通的长相,脸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有,自己肯定会有印象的。

“先从火车站离开吧,这里人太多了。”沈夜惟说道。

阎桓却站在原地掐了个口诀,直接把他们几个传送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村里。

沈夜惟:“?”

“我去,怎么突然传送了?吓我一跳!”小诗扶额道。

“首领,这是哪里?”颜逸也忍不住问道。

“只是确认一下。”

阎桓眯起眼睛,“我闻到了……那个人还活着,这附近有他的气味。”

沈夜惟顺着阎桓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除了远处的一座双层的房子以外,他还看见了阎桓食指指甲上的小雪花。

算了,来都来了。

顺便看看这位使用邪术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吧,下次去冥府的时候可以告知一下崔判官。

“指甲挺不错。”

沈夜惟这样说着,朝那栋房子走了过去。

颜逸顿时对阎桓投出了同情的目光。

阎桓:“……好师父,咱能不提这茬了吗?”

这个村庄非常偏僻,却有不少户人家。对比之下,那栋双层的房子在这里算是装修的比较豪华的了,院子门口还摆了很多挂件。

在距离房子十米左右的位置,沈夜惟停下了脚步。

他皱着眉,盯着房子二楼的那扇窗户。

窗户上有一道剪影,同样在打量着他们。

根据剪影的外形,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因为它整张脸都是黑色的,圆圆的黄色眼睛里,透着一股煞气。

在他们四个人里,小诗修为最浅,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师父……那是……”

第10章 执念的幻觉

“好像是人为饲养的邪鬼。”

沈夜惟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氛围,“阴气真重啊,看来这邪鬼的伙食不错。”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东西呢。”阎桓仰着脸盯着窗户,轻声道:“小鬼而已,不足为惧。”

沈夜惟稍稍怔住。

“区区判官!区区冥府!根本不足为惧!”

那时候,幻成了白狼的阎桓,红着眼对自己吼出了这句话。

他至今都记得很清楚,阎桓吼完之后,整个冥府都跟着颤抖,万鬼的爆鸣令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小诗的声音把沈夜惟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师父……我好难受……”

“首领……”颜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也有点不舒服……有点想吐……”

沈夜惟和阎桓交换了一下眼神,让小诗和颜逸到远一点的地方等着。

两人并肩踏进了院门,一个下意识往左,一个下意识往右。

“看看,和我不一心的徒弟,无论过了多少年,还是和我不一心。”沈夜惟借机吐槽。

“师父……”

阎桓对此早就没脾气了,“咱们这是两头戒备,万一院门口有埋伏呢?还有,我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你小心一些,别让那东西污了你身上的仙气儿~”

沈夜惟:“……”

仙气儿又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又还没成仙,只是个半妖半仙的修行者。

“看来这人是算到了,算到我们会来找他。”阎桓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阵儿:“没感觉到屋子里有活人的气息。”

沈夜惟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这院子里的树,泥土,都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土里埋了什么东西。

“发现什么了吗?哇……看来后院儿就是这血腥气的源头。”阎桓捂住鼻子,感叹道。

沈夜惟抓了一把泥土,用手指搓了搓:“挖开看看,这下面有东西。”

“师父,不行。我这指甲新做的,这么漂亮,怎么能挖土呢?”

沈夜惟翻了个白眼。

“好吧……那师父你也得来帮我,咱们一起。”

阎桓说着,用眼神暗示沈夜惟:你背后的窗户。

沈夜惟既没有转身也没有转头,同样以眼神回应:我知道,我们先不动声色。

那只邪鬼全身都长着黑色的毛发,脸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

它的嘴巴已经稍稍张开,露出了嘴里的血红色獠牙;眼睛比刚才远看的时候还要夸张,眼珠是黄色的,大小像两个乒乓球。

……

远处,小诗和颜逸站在村子的路口处,各自伸着头朝那栋房子里张望。

“师父他,不会有事吧……”小诗忍不住担心起来。

“我们首领不怕邪鬼,你放心,他会保护你师父的。”颜逸道,“只是我的修行还不够,唉,真是惭愧。”

“切,他可是你首领的师父,谁保护谁啊?”小诗反驳道。

“那你还担心什么?”

颜逸笑了笑,“我们别过去给他们添乱就行。顺便再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了。”

……

越往下挖,血腥的气息就越浓。

先是挖出来了一只骨灰盒大小的盒子,上面还贴着符纸。

沈夜惟看了看符纸,撕下之后就打开了骨灰盒。

里面都是一块一块的碎片,是人的骨头。有几块骨头,上面还镶着金子。

镶金骨头……

沈夜惟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窗户上的那只邪鬼,邪鬼的嘴巴长得比刚才大得多,獠牙很长,没有舌头。

两人来到树下,挖开了树下的泥土。

“有了,还有一个罐子。不对,好像是个大花瓶……唔,这味道真是难以形容。”阎桓蹲在地上,眉头也皱了起来。

“让我来吧,你往旁边站一站。”沈夜惟绕到另一个方向,双手抓住花瓶的口部,直接把它从泥里拔了出来。

花瓶是深红色的,口被封住了,和委托人形容的基本一样。

封口处,也贴着一张符纸。

“要打开吗?”阎桓问他。

“嗯。”

沈夜惟稍稍掀了一下花瓶封口处的塞子,一股腐烂的恶臭气息顿时灌入两人的鼻腔。

“噫,这味道,像已经了腐败了的水煮肉。”阎桓默默道。

沈夜惟差点被他这话恶心的吐出来,瞪了他一眼。

“抱歉,这位逝者,请恕我嘴贱,我一定帮你伸冤……话说,这该不会是陈雪玉吧?”阎桓继续道,“你之前说的镶金骨头和泡着躯干部分的花瓶,都找到了。”

“她的头应该也埋在这附近,找出来确认一下吧。”

沈夜惟思考了一阵,回想着自己刚刚绕着院子走时的感觉,然后道:“按照五行方位来算,应该在……中间。”

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中间的那栋房子。

原本贴在窗户上的邪鬼,突然不见了踪影。

沈夜惟默默道,“先把头找到,我就能通过骨相来判断是不是她。我们先进屋看看吧。”

阎桓一拍脑门——对呀!师父还有替凡人看骨相这个本事呢!自己居然忽略了!

一楼的客厅阴森森的,家具不多,一张方桌两张椅子,还有个老旧的沙发和茶几。

地板都铺了瓷砖,方桌旁边的柜子上,供着一尊沈夜惟从来没见过的雕像。

整间屋子都充斥着一股发霉和香火的混合气味。

“那只邪鬼怎么不现身了?”

阎桓朝前伸出手,神情好像在逗弄宠物:“嘬嘬嘬,我这有好吃的,小邪鬼呀~你快现身吧!快到爸爸面前来呀~”

沈夜惟也觉得有些疑惑。

如果这邪鬼不攻击他们,那屋主将它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别闹了。找找看有没有地窖之类的,或者看看有没有哪块砖有被掀起来过的痕迹。”沈夜惟道,“不会是别的地方了,她的头骨应该就埋在这栋房子的地下。”

“好。”

阎桓往里走了走,很仔细地查看着地上的地砖。

沈夜惟正想去另一个方向搜查,却发现门外不止何时站了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头。

老头看着“仙气”飘飘,身穿白色长衣,样子十分慈祥。

他对沈夜惟比划了个“嘘”的手势,并示意沈夜惟——你的那个徒弟是看不到我的。

沈夜惟心生怀疑,但他确实能看得见这个老头身上的金光,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上仙自带的仙气?

“阁下就是沈夜惟吧?”

白胡子老头朝他微微一笑,声音直接出现在了沈夜惟的脑海之中。

“我是天庭派来的仙官。经过我们对你这几千年来的观察,我们认为你的修为已经符合成仙的条件。”

“你尚有三劫未渡。”

老头掐着手指,注视着沈夜惟。

“如果你愿意,最后的三劫可以等你跟我到了天庭,加入仙籍之后,再做安排。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成仙,是沈夜惟几千年来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不知为何,沈夜惟心里并不想立刻给眼前的这位“神仙”答复,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阎桓。阎桓正蹲在地上,似乎在很认真地检查着地砖,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沈夜惟低声问了句:“可有什么条件么?”

老人淡淡一笑,伸手指了一下阎桓。

“他曾杀死过一位判官,以及数位阳间行走的阴差,还篡改了生死簿,罪孽深重。你作为他曾经的师父,若想成仙,就要早日挥剑斩断这孽缘。”

“在这世上,只有你才能亲手把他送入轮回,这你比谁都清楚。”

老人直勾勾地盯着沈夜惟的眼睛,“这也是天庭在给你机会,希望你能弥补你曾经犯下的过错。”

沈夜惟张开手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是啊,阎桓会成为今天这样,处处和冥府作对,也正是千年前的自己种下的因,才有了现在的果。

“师父,你怎么了?”阎桓一边问一边朝沈夜惟走了过来。

红色的眸子里依然透着一股小时候的清澈,沈夜惟看得迷糊了一下。

“沈夜惟,动手吧。”老人催促道。

“无事。”

沈夜惟说着,缓缓抬起头,快速掐了一个口诀,反手指向了门外站着的白胡子老头。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哀嚎声,老头消失不见,沈夜惟也猛地从刚刚的魔咒中醒了过来。

同时醒过来的还有阎桓。

两人并肩站在这栋房子的大门口,其实还没有真正地踏进一楼的客厅。

沈夜惟转头看着阎桓,恰好阎桓也在此时把脸转了过来,四目就这样交汇在了一起。

看着阎桓的眼神,沈夜惟心底一沉。

他的目光空洞的像是陷入了无边的寂寞,这世上仿佛只剩下他阎桓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直到永远。

“你……”沈夜惟顿了顿,问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

阎桓收回了目光,把脸转了回去,人也恢复成了之前的神态,“看来得先把那只邪鬼抓住。不然它还会冒出来再次蛊惑我们的心的。”

刚刚他们俩都中了邪鬼的法术,沈夜惟看到的是自己千年来修炼成仙的执念,不知阎桓都看到了些什么?

如果这种法术是针对个人的执念,那他们两人看到的内容应该是不一样的。

因为沈夜惟很清楚,阎桓并不想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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