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智仍是含着笑意,丝毫不以为忤,道:“小小年纪,心思倒是蛮重。为自家道统着想本是无可厚非,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就不对了。本座好歹也是戒律院的座师,与你智者一脉有着同宗之谊,又怎会做出如你所想那般有损声誉的事情呢?本座修真已逾两百年,名利富贵早已看透,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为唯识宗真真切切的做一些实事。”
普智的语气十分诚恳,智者一脉众人听得此言,神色中敌意都明显的减弱了,便连广元的警惕也隐隐松懈了下来,但宗思仍是没有放松,他在须弥幻境中得了洪全祖师的舍利子传承,更在须弥幻境中磨砺了数年之久,心智之坚定,早已不是常人所能忖度,他目不转睛盯着普智,执着的问道:“那普智师祖领着一个满编营的戒律院嫡系军士进驻黄梁梦里,又究竟是个什么来由呢?”
普智叹道:“同为唯识宗支脉,本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既然你这小子问到了,本座告诉你也无妨。如今的形式,已是阴云密布,内忧外患了,外有水月洞天再次征伐我唯识宗,大军已临近两界山,内有流言满天飞,企图扰乱我唯识宗弟子的军心,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大战在即,人常说祸起于萧墙之内,有居心叵测之辈在外部攻伐我唯识宗,我唯识宗还可发大军战之,而有人在唯识宗内部搞鬼,我们又该怎么应对呢?”wutu.org 螃蟹小说网
普智顿了顿,继续说道:“人心最是难测,一旦唯识宗的军心真的受到了影响,那等待我唯识宗的结局,恐怕就很难预料了。要稳住军心,让唯识宗内门、外门已经混沌的局面焕然一新,就需有人做出表率作用来,本座与普陀首座考虑了良久,这个能做出表率作用的支脉,非你们智者一脉莫属,智者一脉最近这段时间的崛起,已是有目共睹了,尤其是向婵那小子,便是放在整个唯识宗的后辈弟子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更是在南赡部洲中都堪称杰出了,有这样的后起之秀走在前面,若这个时候你们智者一脉再站出来振臂高呼,必然会将整个唯识宗内门、外门凝聚成一团,这必将是改变整个战局走向的一步……”
普智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多言了,其实有很多的话,他都还没有说,更没有说尽,但他相信,以智者广元与宗思这二人表现出的精明,肯定会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智者一脉已经沉沦了很久了,这个时间已经长到他们这些智者一脉的嫡系都快忘记了智者一脉的荣耀,如此缺失荣耀的情形下,他普智将机会摆在了智者一脉的面前,在唯识宗整个困顿的危局下,他智者一脉可以率先走出关键的一步,更是拯救整个唯识宗的一步,这样的功劳,相信智者一脉中但凡是有振奋之心的人就绝对难以抵抗住诱惑。
普智目光灼灼,不动声色的在广元与宗思的脸上扫视,他很清晰的注意到,广元的神色之中瞬间便没有了起初的冷静与淡然,眸子里全是激动的蠢蠢欲动,反倒是宗思的反应要平淡些,但这种平淡,也只是相对而言,宗思的眼中也表露出了动心的味道,只不过似乎有什么事情,使得他颇有些顾忌,并没有立刻就认同普智的说法。
虽则广元与宗思都没有认同,但同时他们也没有反对,他们心中都明白,普智的说法不但诱惑性很强,逻辑性也很强,普智虽然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一番如今唯识宗的困局,以及蛊惑他们智者一脉首先站出来,但他其实已经解释了他为何要带着一个满编营的戒律院嫡系军士前来黄梁梦里的理由,如今的局势下,如果智者一脉真的如他所言的首先站了出来,必定会将那些潜藏在唯识宗中的幕后黑手全部得罪,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那些幕后黑手必定是欲将智者一脉除之而后快,以智者一脉本身的力量,面对那些幕后黑手的反扑,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
既然这样的危险的提议是戒律院首先提出来的,那戒律院自然就有义务将智者一脉守护起来,普智带着这一个满编营的戒律院军士来到黄梁梦里,恐怕还不只是驻扎在黄梁梦里这么简单,估计还要有一些其他诸如贴身保护重要人物之类的安排,这样贴心的考虑,再加上先前普智一片公心,为唯识宗鞠躬尽瘁的表白,迷惑性可谓是十分的强,显然广元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思虑,便被普智这样的姿态所欺骗了。
广元显得有些兴致勃勃,他几乎就看到了未来智者一脉的崛起,只要智者一脉占据住了此次的巨大声望,以向婵与宗思这两个继承者的能耐,智者一脉的蓬勃发展便已经是板上钉钉
的了,他为了智者一脉辛辛苦苦奔忙了一生,此时等到了这样的机会,怎么会有可能还放过呢?
广元清了清嗓子,正要迅速将如此有利于智者一脉的这件大事确定下来,宗思却神情一动,率先灵识传音与广元沟通了起来,宗思的确是有一些担忧,他之所以还能保持足够的克制,却是全因为向婵,向婵临去宗师殿时,将林慎、陈琦、王鹏等人的安危全部交托给了宗思、宗谅二人,其中的深信与情义,让宗思、宗谅二人感动的同时,也使得他们身上的担子沉重无比,故而哪怕是有一点的风险与风吹草动,宗思都要仔细的考虑一番。
普智带着一个满编营的戒律院军士驻扎进黄梁梦里,又要对黄梁梦里的重要人物实行贴身的保护,如此一来,黄梁梦里之中有很多秘密都要对普智不设防了,尤其是怡情小筑中,花袭月的死讯还是处于没有散播开来的状态的,一旦普智介入进了黄梁梦里,这个秘密就势必要保存不下来了,这对于整个唯识宗的局势,都将是一个难以估量的影响。最为重要的是,若是普智要贴身保护,林慎、陈琦、王鹏三人的安危,就将掌控在普智的手中,以戒律院嫡系军士的素质,显然是要往往强过陷阵营的,即便是宗思、宗谅二人也派人时时刻刻守护在林慎、陈琦、王鹏三人的身边,若是出了差池,他们仍然还是阻止不了。这一点,让宗思下不了决定。
诚然,普智的身份高隆,在唯识宗中的名声也没有什么污点,但无论再怎么样,将自身的安危交托给其他人,生死都掌控在其他人的手中,还是让宗思心中忍不住的浮起了担忧,这是人之常情,并不代表宗思就怀疑了普智。
宗思阻止了广元的表态之后,又冷静的沉思了片刻,他年纪虽幼,但却早已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他也知道,在机遇的面前,往往就是危机,在这世上,从来都不会从天而降的好处,得到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失去,如此大的声望,几乎就可以将智者一脉从最低谷烘托到如日中天,戒律院选中了智者一脉,可以说是智者一脉的福气,但这样的天大功劳,智者一脉是没有可能独吞的,戒律院既然介入了,就必然会分一杯羹。
宗思权衡一番后,目不转睛盯着普智,说道:“黄梁梦里是我智者一脉的中枢所在,虽然智者一脉衰弱已久,但其中还是隐藏着许多的隐秘,普智师祖领着戒律院嫡系的一个满编营军士入驻之后,能否遵守我智者一脉的规矩,谨守客道,保证不窥伺不该窥伺的,不进入不该进入的,不窃据不该窃据的。”
宗思这一番话,可谓是言辞犀利,没有给普智留一点点的颜面,堪称丑话说在了前面,但普智并没有生气,他知道事关智者一脉的利益,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宗思说了这些不客气的话,其实心中就已经是认同了,否则宗思大可简单的恭维他一番,然后婉拒他的提议,既然难听的话都已经说了,只要他能够接受这些条件,那在此之后,就应该是他与广元的密谈了,将此次戒律院入驻黄梁梦里的详细情形敲定下来。
普智心中有些忍不住激动,但他仍是强忍着不露声色,他知道宗思正在十分放肆的打量着他的神情,只要他露出哪怕一点点不同寻常的神色,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他并不知道宗思他怀疑什么,但他敢肯定宗思对他并不是完全信任的。
普智屏息凝神,神情郑重的说道:“事关我戒律院一脉与你们智者一脉的利益,你提出这些条件来,本座都是可以表示理解的,但是有一点,本座却很不满意,智者一脉如今的智者应当是广元师侄,而不是你这个小子,便是你做了一个陷阵营的主将,也还不够身份与本座来细谈这些条件,便是本座心中已经认同了你这些无理的要求,本座也没必要与你来交流,若是你智者一脉有心合作的话,便让本座与广元师侄来交流一番,你小子总不会对你师尊都不放心吧。”
宗思并没有从普智的神情中发现什么端倪,尽管心中仍有担忧,还是抵不住智者一脉就此崛起的诱惑,向着普智歉意的笑笑,首先放低了姿态,说道:“的确是神情关乎重大,却是弟子逾矩了。若是普智师祖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与我师尊详谈之后,想怎么处罚都行。相信届时戒律院与我智者一脉已经亲如一家,普智师祖恐怕也就下不去狠手了。”
宗思简单的几句低姿态自嘲,却是让会客厅的气氛活跃了起来,众人都是轰然一笑,紧张的感觉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