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石武三人正坐在刘冲安排的易屋舍舟船上。
陆恒母子在石武以他们的名义买下那座府宅和那间店铺后,他们第一次对江陵城生出了家的感觉。他们也开始试着跟刘冲交谈,询问江陵城的普通百姓会去哪里购买日常用品。
刘冲对陆恒母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晚的他比陆恒母子还要激动。作为易屋舍的年轻侍从,他仅仅一笔生意的提成就超过了很多老资历的侍从。他已经把石武一行看成了他生命中的贵人。
他们所坐的舟船和五艘从别处驶来的舟船一同停靠在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六层高楼前。
刘冲先一步走上自高楼底层延伸下来的石阶。他热情道:“三位贵客,这是我们江陵城数一数二的旅店,名为水婉庭。还请三位将就一晚,那处府宅的厨房明早定可完工。”
石武抬首看向眼前高楼:“你帮我们随意安排三个房间。你再吩咐店中小厮,让他们明日备好早点于辰时过半送去陆恒和他母亲的房间。”
刘冲这次是受管事徐忠指示拿着易屋舍上宾令牌过来的。他都打算直接领石武他们过去水婉庭六层了。没想到石武居然主动要求随意安排三个房间。刘冲只得点头哈腰道:“前辈放心,我会办妥。”
石武与陆恒母子一同下去舟船,由刘冲领着走去了水婉庭。
他们三人还是首次入住建在江上的旅店。他们看见水婉庭的底层由四根巨柱支撑,大厅中央悬空立着一颗水汽环绕不停转动的巨大圆球。
石武看出那颗圆球的直径达到了三丈,它周身的水汽全部来自于下方菱形水潭。只是不知到底是水潭内的水流上涌依托起圆球转动还是那颗悬空而立的圆球自主吸引下方活水。
刘冲为三人介绍道:“此乃水婉庭聚财添福的水龙吐珠阵。”
刘冲说着时水婉庭内的一名小厮上前作揖道:“四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刘冲闻言出示了身上的易屋舍上宾令牌。那小厮认出令牌之后让刘冲四人稍等,他赶忙去请了水婉庭的掌柜。
一位身穿青衣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不多时就来到了四人面前。她笑靥如花道:“晏桐见过诸位客官。这位易屋舍的朋友,你们是要住去六楼吗?”
刘冲倒是想去六楼,但他怎敢逆石武的意。他说道:“晏掌柜,您帮我们准备四个位于三层的房间就行了。”
“三层的房间?”晏桐愣了一下,不过她毕竟阅历丰富,她取出四块门灵玉佩道,“四位贵客请随我来。”
石武四人与拿着门灵玉佩的晏桐走进了一处内部传送阵。一道白光闪过,他们便来到了水婉庭的三楼。
晏桐将手中玉佩递给石武四人道:“这门灵玉佩你们进出时最好都带着。它不仅可以开启房门,还能让你们乘坐水婉庭内部的传送阵。”
“多谢晏掌柜告知。我还有事要跟我这位小兄弟和他母亲相谈,先告辞了。”石武说完带着陆恒母子进去了他的房间。
晏桐向刘冲传音道:“你们易屋舍今儿个的客人有些特别啊。”
刘冲笑着传音道:“他们只是喜欢低调而已。晏掌柜,我也有事要出去办一下,就此别过。”
晏桐见刘冲拿着门灵玉佩又传了下去,她也不再探寻地回去了水婉庭的六楼。
陆恒母子在进去石武房间后,石武就让他们坐至房内的圆桌旁。他端起桌上茶壶为二人分别倒了一杯灵茶:“你们今天也累了,再喝杯茶舒缓舒缓。”
石武说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一边喝着一边以灵力传音对陆恒母子道:“江陵城的环境确实不错,你们也有了自己的府宅和铺子。为了你们的安全,我需要将你们脑中与天石相关的记忆抹除。你们以后只会记得我们是在陆家村结缘,因陆恒是我的有缘人我才会带你们来到这里。就算有人盯上你们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陆恒母子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他们倒不是怕石武杀他们。要是石武真想对他们不利,在从陆家村出来后就可以把他们灭口了,完全没必要等到现在。他们怕的是石武口中那些会盯上他们的人。
石武也看出了陆恒母子的担忧。他在又饮下一口灵茶后传音道:“我说会有人盯上你们只是做最坏的设想。你们已经是江陵城的居民,追寻那颗天石的修士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对你们两个普通人下手。”
陆恒母子现今完全信任石武。陆母摸了摸陆恒的脑袋,她笑着道:“恒儿能遇到仙长是他今生最大的福缘。我们会遵照仙长的吩咐在江陵城好好生活。”
石武听陆母这么说就知道她已经同意。他右手双指向外伸出两道灵力丝线,在没入陆恒母子二人脑中后,他轻而易举地连接了他们的记忆。他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脑中与阵环星石相关的信息尽数抹除。
陆恒母子嘴里发出嘶的一声。一闪而过的头疼之后,他们已不再记得那颗白色石头。
石武见陆恒母子很快就把杯中灵茶喝完,他笑着问二人道:“这灵茶味道怎样?”
陆恒实诚道:“仙长,这茶喝起来很解渴,就是味道有些淡。”
陆母扯了扯陆恒的衣袖:“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可是修士才能喝到的灵茶!”
“没事,恒儿还小,这灵茶或许真的不适合他。我看你们也累了,我送你们回去房间吧。”石武道。
陆恒母子齐声回道:“多谢仙长。”
他们三人的房间是并排的,石武跟他们道了声晚安就回了自己房间。
石武径自走去房内那张宽大的木床旁,他伸了个懒腰躺了上去。不过他并未入睡,而是在闭目养神。
巨龟城的经历让他不再相信那些大势力,所谓的隐私根本就是个笑话。他和徐忠完成交易后一直在用耳力监听着易屋舍的一举一动,他想看对方会否像宸墟那样对他们三人的身份起疑。不过石武听到的却
是徐忠询问卢鞠是不是看上了他,而在卢鞠回完是的之后,他们二人周身就产生了一道隔绝屏障,石武再难听见他们的声音。
这也是为何石武让陆恒母子先进来他房间,提前抹除他们脑中阵环星石信息的原因。
天劫灵体看到石武在那仔细思考的模样,它奇怪道:“你怎么了?”
石武以《九转化灵诀》的内视之法将监听到的消息以及心中的担忧告诉了天劫灵体。
天劫灵体哈哈笑道:“我现在能理解你用风暖那副面容示人的苦心了。”
“你能把你的笑收一收再说理解么?”石武白了天劫灵体一眼道。
天劫灵体憋着说了声可以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石武不再管天劫灵体地自语道:“虽然不知那徐忠和卢鞠到底想怎样,但我在江陵城待的时间不会长。接下来的日子我只要尽量避开他们就行。陆恒母子那间府宅即便被他们监视也没关系,他们二人与我之间已经没有隐秘。等我带陆恒母子熟悉完江陵城,我就去弄一张北部的地图,顺带去城中茶楼之类的地方听听可有巨龟城拍卖大会的消息。”
天劫灵体终于保持严肃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看陆恒母子适应的程度吧。我估计最快也得一个月时间。”石武道。
天劫灵体点了点头道:“一两个月时间都可以接受。但愿江陵城真是个太平地,她们能在这里好好生活。”
石武回想起刚才抹除陆恒记忆时看到的景象,他问天劫灵体道:“你说那颗阵环星石为何会到陆恒手上?我不是说它在陆恒许愿时从天而降来到陆恒手中这件事,而是说它似乎是主动选择了陆恒。”
天劫灵体已经习惯石武跳出当前的思维以第三方的角度看待所遇之事。它说道:“其实我以前也有想过,为什么那些阵环星石每次都会飞来雷之空间?它们会不会有自主的意识?还是说它们的主人在一开始就设定好了它们出现的时间以及位置。可这一切太复杂了,想到头疼之后我就懒得再想了。”
石武摸了摸怀中那四颗聚在一起的阵环星石:“外面那些修士费尽千辛万苦寻而不得,陆家村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少年许个愿就能让阵环星石来到面前。这太离谱了吧?”
《控卫在此》
天劫灵体脱口而出道:“有什么离谱的。只能说陆恒这小子福缘深厚,正好轮到他撞大运。况且他那颗阵环星石最后不是到了你手里么。说实话,你为这颗阵环星石也够劳心劳力了。不过你也说了,既然是答应的事那就要做好。”
“嗯?”石武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难道是有人想让我记住,不管是谁,只要我从他手里得到了我要的,那么相应的,我也必须满足他想要的?”
天劫灵体不敢妄下评论道:“这我就不懂了。但从目前来看,你确实是在这么做。即便对方只是两个普通人,你还是选择尊重他们,并帮他们达成了心愿。”
石武于此刻陷入了沉思。他莫名感觉自己被人放在了一个模具中,他正在按那人的想法变成其所要的样子。
良久之后,石武长叹一声道:“你说的不错,这种事想起来真让人头疼。算了,我还是睡觉吧,明天还要庆祝陆恒母子乔迁之喜呢。”
石武思想放空以手当枕,在那张宽大木床上睡了过去。
陆恒母子整晚都处在兴奋之中,他们不敢睡过去,他们生怕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了陆家村的破烂茅屋。直至倦意淹没了那股兴奋,他们才都闭上了眼睛。
夏日的朝阳比其它三个季节都要升得早。
清晨的阳光从陆恒房间的窗户照射进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陆恒迷迷糊糊地睁开睡眼,等他看到房内的一切仍和昨晚一样,他才确信他所经历的都是真的。
陆恒拿着门灵玉佩兴冲冲地走出房间,他准备向石武请安。他在外面恰好遇到了带着两名水婉庭小厮过来的刘冲。
刘冲躬身道:“陆公子,您是要和您母亲一起吃早点吗?”
陆恒回礼道:“刘大哥不用这么客气。我想先去给仙长请安。”
刘冲昨晚已经想明白了三者的关系。他建议道:“陆公子,石前辈说让我辰时过半给您母子送来早点。您不妨和您母亲吃完早点再一起过去给石前辈请安。”
“好吧。”陆恒接受道。
许是陆母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她开门道:“早上好。”
陆恒和刘冲都跟陆母回了声早上好。
刘冲随即带着那两名小厮把给陆恒母子精心准备的早点端去了房内。
陆恒母子看着桌上的灵米粥、包子、糕点、灵果等七种不重样的食物,他们异口同声道:“这些是早点?”
刘冲还以为二人不满意,他赶忙说道:“如果不合你们胃口,我马上让他们再帮你们做七份别的。”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太多了。”陆母解释道。
刘冲松了一口气道:“只要你们喜欢就行。那我先去外面恭候,不打扰二位用餐了。二位有任何要求喊我一声即可。”
刘冲说罢带着那两名水婉庭小厮出去了陆母房间。
陆恒母子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他们不知该从哪道菜品开始吃起。
石武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后面他干脆双腿盘膝在床上闭目打坐。等陆恒母子吃完早饭过来请安,石武起身走出道:“昨晚睡得可好?”
陆恒母子都点头说睡得很香。
石武又问向陆恒身旁的刘冲道:“那间厨房改好了吗?”
刘冲忙回道:“我在卯时的时候就收到消息,已经全部改好。易屋舍的舟船也在外面候着了,只等您们过去验收。”
“那我们走吧。”石武道。
刘冲在把四人的门灵玉佩交还给水婉庭的小厮后就带着石武他们上了易屋舍的舟船。
水婉庭离那处府宅南面的靠岸口只
有半刻时不到的路程。
坐于舟首的石武远远就看见一身紫衣站在石阶上的卢鞠。
刘冲下船后疑惑问道:“卢鞠,你怎么在这?”
卢鞠红着耳根道:“徐老命我过来给三位贵客送出入府宅的玉牌。顺带检验你安排人改造的厨房是否让三位贵客满意。”
刘冲一听是徐忠的命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地领着众人进去了。
石武与卢鞠并肩而行。虽然卢鞠表面并无异样,但石武从看到卢鞠时就展开耳力监听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此时听到的是卢鞠扑通扑通快速的心跳声。
石武暗自说道:“这女子真的喜欢上了我这张脸。”
“她其实长得也不错。”天劫灵体插了一嘴道。
石武没有理会天劫灵体地同刘冲来到了正南那间屋子。原先的大屋被隔成了两间,左边那间灶台橱柜样样皆有,就连灵米灵面以及各种调味料都已备好。刘冲还指着灶台上的一只储物袋对陆母道:“婶婶,这储物袋里是用来生火的干柴,我帮您买了一万多斤。至于碗筷之类的我都已经让他们放在了橱柜中。这只水缸有净化水质的功效,且与下方岫江水相连,您可以直接使用。您想想还缺什么我再让人去添。”
陆母看着这干净整洁的厨房,刘冲甚至连她切菜的砧板桌案都备好了。她满意道:“什么都不缺了。”
刘冲笑了笑道:“那请您们再跟我过来。”
石武他们闻言随刘冲走去隔开的右边那间屋子。只见这里摆放着一张四方餐桌与八把木制靠椅,屋内还有数株灵植盆栽,最主要的是前方墙面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墙外岫江景色。
刘冲说明道:“婶婶,我想着你们既然要用厨房,那自然要配餐桌以及好的用餐环境。我昨晚特意购置了这些用具以及一套浮影法器。这套法器让这面墙呈现透明之状,以后你们可以边欣赏外面江景边吃着可口的饭菜。”
虽然石武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但他不得不承认刘冲这次用心了。
陆母极为中意道:“小刘啊,谢谢你!”
刘冲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这储物袋里的是前任主人留下的钓具。你们哪天起了兴致可以去南面水路的石阶上坐着钓鱼,这岫江中的双尾鲈鱼可鲜着呢。”
陆恒在石武的示意下接过了那只储物袋。
刘冲对石武三人道:“如果没问题,三位就请收下入府玉牌正式交接了这宅子吧。”
陆恒母子没有任何异议,他们都看向了石武。
石武确认道:“以后是否只有这三块入府玉牌的拥有者才能进来?要是有人强闯你们易屋舍会出手相帮吗?”
刘冲点头道:“您放心。您先前也知道的,这处府宅的前主人为炼神初期强者,所以外面的阵法屏障也达到了炼神品阶。如果有人强闯,那动静不要说易屋舍了,就是城主府都会被惊动。我们袁杰城主在方圆百万里内有口皆碑。即便是修为高过他的前辈都会给他三分薄面。所以您不用担心在江陵城的安全问题。”
石武又问道:“陆恒他们要怎么带朋友进来做客?”
刘冲从卢鞠手里取过一块玉牌,他递给陆恒道:“陆公子您先拿着。您只要往玉牌内注入一丝灵力,这丝灵力就可以通过玉牌生成一个灵力罩包裹在你想要带的客人身上。外面的阵法屏障会自主识别允许他们通过。”
陆恒按照刘冲说的方法进行了尝试。他握着玉牌的手果然如刘冲所言出现了一个灵力罩,他心念一动那个灵力罩就被他操控着包裹在了陆母和石武身外。陆恒喜悦道:“仙长、娘亲,我会使用这入府玉牌了。”
刘冲恭维道:“陆公子定是身具灵根之人。我在此预祝您修炼过后早日晋升。”
陆恒收起灵力罩道:“不知这江陵城中可有修炼的地方?”
刘冲瞥了石武一眼,见石武无甚反应他才说道:“有的。我们袁城主在江陵城城西与城北各开设了一间江陵馆。城中身具灵根不超过十五岁的百姓子女都可以进去修炼,天资高的还会被城主府收编。很多江陵城的守卫都是江陵馆培养出来的。”
陆恒还想再问却被陆母拦了下来。陆母走去刘冲身前道:“小刘,多谢你了。这处府宅我们很喜欢。”
“婶婶您太客气了。”刘冲转而对卢鞠道,“小鞠,把其余两块入府玉牌给婶婶他们吧。”
卢鞠会意地递上玉牌。
刘冲见石武和陆母手下,他告辞道:“婶婶、石前辈、陆公子,那我和小鞠就走了。以后有什么需要你们尽可来易屋舍找我们。”
石武主动问道:“不知你们今日可有它事?”
刘冲回道:“我今日只要完全对你们的府宅交接即可。”
卢鞠接话道:“我也没什么要事。”
“那好,等等我和陆恒送你们出去。你们可否带我们去买些普通的灵蔬灵肉回来?我们初来江陵城,并不清楚哪里有卖这些东西。”石武语气温和道。
刘冲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卢鞠在听石武说要他们带着去买灵蔬灵肉时她明显地紧张起来,等刘冲揽下后她的神色才恢复正常。
石武心中暗道:“这女子连江陵城哪里有普通的灵蔬灵肉卖都不知道,加上徐忠对她说话的语气,看来她的身份不低。可既是如此,她为何会在易屋舍内端茶递水?”
陆恒手持入府玉牌道:“我们这就出发吧。”
石武三人点头之后由陆恒带着出去了府宅南面的阵法屏障。
陆母见他们离开,她还想着把屋里打扫打扫,可她发现这宅子里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她最后拿着那块入府玉牌坐去了餐桌旁的靠椅上。她看着浮影墙外波光粼粼的江面,她想到陆恒以后再也不用跟着自己吃苦了,两行热泪就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