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八章

马场一边请了太医院精通兽医科的大夫来援手,一边商量要不要去民间寻找合适的大夫。有道是病急乱投医,他们现在就是如此,恨不得赶紧来个大夫治好病。

偏生这事还不敢往外声张,需要低调解决。

兽医请来后,马场原先的两位兽医互相嘀咕着,要不要再去民间寻两个大夫来治。太医院有太医院的长处,民间大夫也未必没有精妙之处,说不准偏方治大病呢。

尤其是马场的兽医有一位同门师兄弟,之前刚好接了一个相似的病例,结果马匹的主人自己摸索着治好了,听说病例相似,兽医动了心思,想去打听打听。

他的同伴连忙打断他的蓄力,“快算了吧,不知名大夫开的药方你也敢试吗?小心吃出毛病来。”

不知道哪儿来的胡混大夫,入口的东西谁敢吃?

兽医甲考虑之后,觉得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但耐不住好奇,还是去找了师兄弟打听情况,甚至偷偷看了那匹治好的马,之前还病恹恹的,现在已经养回来大半,当真是神奇。

与此同时,太医院的大夫治疗逐渐有了成效,至少那些马儿不再拉稀了。

现在人医和兽医的界限并不明显,一旦出现大规模的疫病,甭管是医人还是医马,都要拉过去干活,充分论证了黑猫白猫论,别管什么情况,治病要紧。

牛马可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料。

只是这病并不能算做治好了,只是控制了病症蔓延,加上马场把健康马和生病马分割开来,才有这样的成果。

老马点算健康马差点厥过去,整整一百匹育种马!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就剩了七八十匹,一半重病,一半中病,都不怎么健康。

“这样不行,还是没控制住,以前是一刀噶死,现在是钝刀子割肉,来来回回没个停歇,早晚都要出事,还不如痛快点呢!”老马来来回回的踱步,终于狠下心来,“老陆,你的说那个师兄弟,是什么情况?”

所以在绕了七八个弯后,一层绕一层,终于绕到了沈潭面前,沈潭一脸懵逼,“请我去看病?不是等会儿,我什么时候会看病了?”

“不是看人,是看马,跟您之前的战马生了一样的病,我的师弟想请您过去讨教讨教。”跟沈潭相熟的兽医点头哈腰赔笑着。

对方年龄当沈潭的爹还有余,看人这么赔笑沈潭于心不忍,于是沈潭答应了,“我可以去看看,但是不能保证治好。”

“您只要肯去就好。”对手也是慌了,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沈潭跟着对方去了郊外某一处民房,见到一匹病恹恹的骏马,沈潭心疼的直抽气。

从毛色和体型鬃毛来看,这马一瞧就是精心圈养的,花了大力气养护,现在病成这样,就跟家人受伤一样让沈潭难过。

他心疼之余摸索着检查马匹的情况,在他娴熟的安抚下,马匹很快安静下来,用舌头舔他掌心。

马儿性子温顺,即使到了病痛中

,也不会尥蹶子伤人。

检查后沈潭渐渐心里有数了,这马跟他之前的赛马生的病差不多,唯一的问题就是被耽误了治疗。

“中间是不是不见好所以换过方子?”他探头问。

“哎呀这个都能看出来的,当真是神了!就是换个方子。”

“其实原先的方子没什么问题,就是剂量不够导致效果不好,匆忙再换一个,结果还是同样问题。”沈潭抬头,“我先回去翻......”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马蹄铁上的印记?

这不是百珍园的徽记吗?

凡是百珍园旗下的马匹,蹄铁上都会有这么一个记号,虽然很小,但沈潭是谁?百珍园所有的马,光看马尾毛他都能认出来,

更何况还有这么明显的印记,他又不瞎!

“我先回去翻翻医术,拟一个方子出来,再看看能不能治。”沈潭顺畅的接了下去,他知道现在他不能打草惊蛇,还是要先摸清底细才行。

“好好好,能治就好。”

“生病的就这些马吗?”他状似不经意打听。

“其实还有一些,症状都差不多,只有这几匹症状轻点,还能动弹,照方抓药就行。”

“瞎说,什么照方抓药,人看病要望闻问切,难道马就不需要了?光隔空问诊能看出什么东西?”沈潭生气的斥责道,“要让我看病,就要好好看,不然不是砸我招牌吗?”

嗯,你有什么招牌吗?

对方被沈潭一激,当真是晕了头,况且沈潭说的都在理,只好唯唯诺诺,不停点头,就是不松口说要带沈潭去马场看看。

沈潭更加笃定,这些骏马莫不是悄悄从百珍园偷的?本来就是贼赃,当然不敢露了行迹,所以他装成妥协的样子,“行了行了,先治病要紧,我回去抓药了。”

沈潭从这边一脱身,扭头就去了百珍园,他在那边还担了个职位,管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

掌管良马的农官指天画地的说自己绝对连一根马毛都没泄露出去,要是泄露了他拿头来见,可是沈潭见到的马蹄铁同样真真的,不容作假。

那农官仔细想了想,“要是说起马蹄铁的话,我倒是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地方......”百珍园只培育最顶尖的品种,优中选优,而大规模的育种,只在另外一个地方。

怕不是那边泄露了?

农官这下更着急了,那可是育种马!真要流传出去可就出大事了,当即就传问马场的管事,老马。

老马一听还了得?传出去他的职位当场就得给人撸了,所以立刻拍着胸口保证自己绝没有干这种监守自盗的事,为了自证清白,老马还要亲自带队,把偷马贼给逮住。

沈潭一想有理,还是先把这事弄清楚,于是跟着百珍园的队伍,还找了一个三十人小队,人乌泱泱的去了约好的郊区木屋。

“哈哈,哈哈哈!”沈知澜听了前因后果,笑的肚子抽筋,前俯后仰,话都说不出来,一旦

看到沈潭郁闷的表情,他笑的更开心了。

“不行,不行了,先让我笑完.....”沈知澜乐坏了,看他笑的这么开心,沈潭也撑不住笑了。

这算什么?这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当时埋伏在小屋外的冲进来时,懵逼的兽医,傻眼的老马,挨了马蹄的农官,那叫一个乱啊!

沈潭站在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恍惚觉得自己在唱大戏。

沈知澜一手撑腰,一手扶墙,“那后来呢?”

“后来总算是解释清楚了呗!原来不是偷马,是育种马出了问题,他们不敢上禀,悄悄的治,等上官发现时,至少惩罚能轻些。”

“他们也确实为难,不过这病到底是从哪儿传上的?”

“谁知道呐,马场正在查,总要查个原因出来的,不然下一次还在继续发病。”

“那你的,有把握治好么?”

沈潭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尖,“其实我只有四分把握,如果加上你给的用药比例,应该能提到六成。”

六成,也不算少了,沈知澜催促,“那你赶紧去治啊!这些马要紧,你不是说好多马都掉膘了吗?”想要养回来可不容易。

而且养一匹马至少也要三到四年才能派上用场,现在死掉,等于四年心血全费。

沈潭犹豫,“我知道,但是那用药比例是你提供给我的.....”他小心翼翼抬头,“我就算了,还告诉别的兽医吗?”

“当然可以啊,有什么不能说的?”沈知澜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澜哥儿,你可能不明白配比的意义。这东西就跟那些百年老字号的秘方一样,每一代的当家都要到临终前才肯交给下一代,是能安身立命的东西。你告诉我,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可告诉外人,外人会用来赚银两。”

“可是他们不光赚了银子,还治好了很多牲畜啊,功德里有一百份的话,咱两至少沾光能占上一份吧?”沈知澜开过玩笑后,正色道,“而且潭哥,用药比例跟食谱菜谱又不同,那是治病的东西,“用”才是它存在的最大含义,而不是“藏”,

如果一直藏着掖着,那不是毫无意义吗?”

“你想想医典上有多少先人智者留下的古方?他们难道也要敝帚自珍?但他们没有反而大胆公布了药方,后人才能在他们的基础上,一代代的改良改善,造福更多人,一个比例,藏着干嘛?”

沈知澜又补充,“再说了,比例不是我发现的,也是书上记载,我们顶多是帮忙传播。”

“我懂了。”沈潭深深吸气,“造福后代,自然比眼前的一点利益更好。”

“对啊,没准后世的兽医史上,还会提到潭哥的名字,上书“近代兽医学奠基人”什么的。”

不过这个饼画太大,沈潭表示婉拒了哈。

还是先把眼前的活干完要紧。

沈潭先是让病马停了药清清肠胃,再按照新方抓药,这次给了足足的药量,马儿很快就止泻

,一天天好了起来。

过了五天,重症的转为轻症,轻症的差不多好全了,接下来就是慢慢养着。

沈潭生来就喜欢这些动物们,不论是大型还是小型都沟通良好,马儿汇聚荒野灵气,纵横四野。

沈潭正在帮着刷马,马刷在马腹上扫过,高大威猛四肢修长的马儿在他手下,总是乖乖听话的。

他眼中的喜爱不能作假,旁边有个同样在刷马的老汉笑道,“小伙子,看你这么喜欢,以后去兵部当个军需官如何?专门管站马。”

“我倒是想,就怕人家不收。”虽然沈潭知道不行,但不妨碍他畅想未来,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谋生,多幸福。

“怎么不可能啊,我认识兵部的军需官,他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你要是过去,保证能得到重要。”老汉絮絮说着。

这话题就稍微深了点,沈潭但笑不语,继续刷马,等到刷马完毕,他把几个不同来处的兽医汇聚到一起,讲出此行目的。

“这次治病的新方子我写下来了,可以分享给你们。”

几位兽医面面相觑,都呆住了,啊?还有天降馅饼这种事吗?他不怕自个拿着去谋利吗?

“是谋利,可是也顺便治好了不少牲畜,功德至少要算我一半吧?”沈潭开了个玩笑,“其实我的方子也是从古书里增减删改而来的,算不上贵重,胜在对症。”

看着对方感恩戴德,不住道谢,沈潭真觉得诚挚的感谢,比什么都好。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他把整理好的兽用药比例也告诉了这几位,方便他们以后行医,或是以后发现了更妥当更和谐的比例,也好及时更改。

几位兽医捧着薄薄的纸片,别看上面只写了简单几个字,要行医多少年,治过多少牲畜才能摸索出这样的经验啊,说是重逾千斤也不为过。

任何微小的进步,背后都是好几代人推动的努力。

几位兽医结巴了,“就这么,交给我了?”他们是不是该叩个头,认个师父什么的?

沈潭不解其意,“对啊,以后你们要是碰上医术不错的兽医,也可以告诉他,这样治病更快么。”

事情交代完了,沈潭见那几位没什么反应,摇摇头先走了。

其实不是他们没反应,而是彻底呆住,不知道做什么回应才好,捧着别人给的金豆豆,确实会很惶恐。

可是对方人都走了....

几位兽医想拒绝吧,当真是放不开手,对学医的来说,正确的方子比什么东西都珍贵,眼睛放上去就黏住不动了,谁能放手,谁舍得放手?

几位兽医想了想,觉得记得不能白得人家的东西,对方不图利,那就替他扬名吧!也不算是辜负了。

在沈潭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神手之名扬的飞快,毕竟兽医是一门格外吃技术的行业。

等几位兽医也走开后,刚才那个刷马的老汉才从角落里站出来,捋着胡须道,“有医术常见,有医德难见啊,这小伙子前途无量。”

他的军需官,这不是现成人选吗!小伙子再干几年,就能挑大梁了。

老汉哼唱着小调,得意洋洋去打听小伙子姓名去了。

不过得到的消息吧.....就让老汉痛心疾首了,小伙子居然是宗室,并不能出仕。

这不是浪费人才么!有能力的人居然得不到重要,只能搁置,浪费,妥妥的浪费啊!

微服出巡的兵部尚书并不肯放弃,实在是沈潭投了他的胃口,而且合适的军需官难寻。

专业性强,要求高,但责任大担责重,实在是难找的要命,好容易碰到一个方方面面都合适的,兵部尚书不肯轻易松手。

就是受制于那条案例。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尚书眼珠一转想到了合适的法子。除了衙门里正式的官职,其实还有许多“编外”帮着出谋划策,毕竟一人计短一人计长么。

尚书请了百珍园的农官出面,只说需要一个常驻的兽医,遇到难题时可以找人求助。

沈潭不解,我的医术不算好啊,全是自学。??[”

他只敢试探着治疗。

“这没关系,可以商量,有事找你你来就行,一月月例五两!”

沈潭握住对方的手,“这个活我接了!什么月例不月例的,主要是我喜欢翻医书,研究方子!”

有这种只拿钱不干活的好事,他当然要做啊。

建立好了练习,以后才好一步步的把人才揽入怀中啊。

不过沈潭这次治病还是出了场风头,因为那些育种马事关要紧,他得了一场嘉奖和赏赐,表扬他对朝廷的贡献。

别的赏赐不稀罕,关键是赏了他一匹骏马,才是沈潭最欢喜的,可惜他已经有配合默契的伙伴了。

“送给我?”

沈知澜诧异反问。

“对啊,送给你,这场赏赐自然有你一半,如果不是你提比例的事,我还未必能治好那么多马,你不让我对外提,但是我心里有数,总要分点什么才好,想来想去就把马送给你啦。”

“这么神骏的马,就算给我,我也只能养在后院拉马车,岂不是暴殄天物吗?”沈知澜也喜欢马,但他不忍明珠暗投,让骏马沦为虏马。

“还是养在百珍园那边,那边环境好,偶尔我们去骑一骑就好了,我跟我的伙伴待在一起,它也要跟它的伙伴待在一起么。”

沈知澜望着这匹骏马,忍痛做了决定,还是放养吧。

这匹本身就出自百珍园的骏马,一扭头就回到原先的马厩内,不过它换了主人。

有了好马,他对骑术兴趣大增,常溜去百珍园跟同伴一起纵横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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