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
从昏迷之中苏醒,苏奕迟钝的感官最先感受到的是后颈的疼痛。
虽然随着时间疼痛已然有所减缓,但还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揉一揉。
苏奕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的,但可惜,右手上禁锢着他的铁索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有些茫然,但旋即,苏奕回想起了之前的经历。
哦,想起来了,想必是因为自己看到了千仞雪的真身,所以被软禁了吧。至于铁索,应当是为了防止自己逃跑。
借着不知何处透露出的一丝微光,苏奕能看到自己的右手处绑着一根一指粗细的铁索,铁索的长度应当差不多够他在屋内活动。
小心翼翼的尝试了一番挣脱锁链,但苏奕刚运起体内的魂力,就有一股强烈的寒流顺着铁索涌入他的体内。
这寒流霸道无比,好似还蕴含着极其强烈的邪恶气息,直接压得苏奕的光明魂力动弹不得。
闷哼一声,强忍着体内的不适,苏奕本想试着能否硬冲开这压制的寒流。
但可惜,即便是苏奕竭尽全力,也无法冲开体内禁锢自己魂力的枷锁。
折腾了片刻,苏奕放弃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想过成功。
毕竟,千仞雪出手总是万无一失,不是么?若不是自己恰好看到那一幕,自己恐怕依旧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于是,放弃了的苏奕默默的躺在这黑暗里。他相信,千仞雪没有直接把他杀了而是将他关在这里,一定有她的目的。
而若是有目的,便一定会来到此处与他相见。
默默的等待着,此时黑暗中的他感到异常的孤独。
所幸,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嘎吱的轻响,踏踏的皮靴声在这处黑暗的空间响起。
随即,随着一声啪嗒的轻响,光明驱散了黑暗。
眼睛有些不适的微微眯起,苏奕突然觉得头顶的魂导灯太过耀眼。
这魂导灯真长,啊不是,这魂导灯真白。
或许是因为苏奕已经看到了她的真身,此时前来密室的千仞雪并未用伪装的雪清河的身形。
而是,恢复了原身。
虽然曾在远处看过千仞雪的真身,但此刻再次见到,苏奕心中的震撼仍旧不比当时少。
纤细的腰肢上系着白玉腰带,下着黑色长靴,身段婀娜,体态多姿,更引人遐思的是短裙下纤直的长腿,多一分嫌腻,少一分则瘦。
少女正当年,一身风姿风华绝代,宛若久被压抑的明珠,一出世便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苏奕看着金色长发的少女,果然如书中描写的一般倾国倾城,只可惜……
眼神暗了暗,再次回想起少女投入那狗男人怀中的一幕,巨大的不忿和委屈从苏奕的心中涌起。
明明,明明自己从六岁便陪在她身旁,将满腔的热情都投给了她。
可为何,她还要如此对他!
偏过头,此时四肢都被捆缚住的苏奕只能以如此举动来表现自己的不忿。
而见此,来到苏奕被捆缚的床前的千仞雪欲言又止。
她有太多的话想和苏奕说,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虽说每次她问苏奕他对天斗帝国,对雪夜,对天斗皇室的看法时,苏奕给她的回答都是欲杀之而后快。
可,她终究还是难以放下心来。
毕竟,她是再了解不过对亲人时的复杂情感了。就好比她对那个女人,纵使对她的冷漠心怀愤恨,但若是有人要杀她,恐怕她还是会忍不住站出来。
毕竟,她是自己的亲人啊。
以己推人,千仞雪认为或许苏奕也是如此,但她不知道,此时她眼前的男孩在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活活病死后,就对天斗皇室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但可惜,千仞雪并没有上帝视角。
看着苏奕不忿的样子,千仞雪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决定先不说这些。
终究是自己错了,还把小奕关在了这密室。
这密室本来是千仞雪防止身份暴露建造的临时避难所,就在太子寝宫的书架后。
但谁知,头一回派上用场竟是在这时候。
在苏奕昏迷的时候,千仞雪想了许多,但终究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向苏奕解释。
所以,她觉得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走到囚禁着苏奕的床边,千仞雪轻轻的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了托盘上的粥。
粥是刚做的,她特地吩咐太子府的大厨多做了一碗,为的就是让苏奕清醒后就有东西吃。
她今天整个下午都在处理自己要囚禁苏奕后要面对的各种事物,包括但不仅限于将苏奕手下的势力暂时纳入太子府的管辖,以及在外“不经意间”说出苏奕正在闭关修练。
因此直到晚饭时她方才处理妥当所有事,在匆匆扒拉了两口饭后,便让下人远离,沐浴了一番后方才进了密室。
不过,苏奕当然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为了软禁他做了这么多事,他只是冷眼看着千仞雪一言不发。
此时的千仞雪正拿着勺子舀粥,似是感觉粥有点烫,千仞雪皱起眉轻轻的吹着勺子里的粥。
直到感觉不烫嘴后,方才将勺子伸到苏奕的嘴旁。
“来,啊~”千仞雪的脸上强自挂着柔和的笑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苏奕却不可能将一切当作没有发生。
毕竟,现在他可是被囚禁在密室中,被关在密室中失去自由!
“你究竟要干什么?”强自按捺心中的愤怒,苏奕冷声朝着千仞雪问道。
既然她不愿撕破这虚伪的面具,那就由他来撕下。
而听到苏奕的质问,千仞雪却沉默了。
缓缓收起了脸上的温柔笑意,在苏奕愤怒的目光下,千仞雪轻声道:“小奕,对不起,为了计划,我必须如此。”
“计划,什么计划?”纵然早已知晓千仞雪所谓的计划,但苏奕还是仿佛不知道般装作疑惑的问道。
“一项不容有失的计划。”仿佛梦呓般轻声说道,千仞雪的脸上闪过一缕迷茫,但很快却又恢复坚定。
“究竟是什么计划?连我都不能说么?”苏奕冷眼朝千仞雪问道。
眉峰颦起,但面对苏奕质问的眼神,千仞雪终究还是只留下轻叹。
虽然没有明确的回答,但却已经给了苏奕答案。
眼中流露处浓浓的失望,苏奕本以为以她和千仞雪的关系,她应当不会瞒着自己。
甚至,方才在黑暗中,他还曾想过,若是千仞雪告诉他她的计划,他说不定能说服千仞雪让她明白自己是心向着她的。
但这一切,尽皆湮灭于这声叹息中。
连计划都不告诉他,他又怎么可能说服千仞雪放他出去,让他参与到她的计划中?
看着苏奕眼中的失望,千仞雪心中有些酸楚,但却又无可奈何。
小奕知道了自己并非真正的雪清河,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就宛如棋盘上的黑子已经即将对不知情的白子完成合围,但一旁观棋者却看出了白子的危机。
并且,这观棋者还有极大的可能提醒白子的执棋。
虽说黑子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包围,但棋盘上,一切都是未可知。
此时天斗的局面也是如此,千仞雪虽完成了诸多布置,但最重要的魂导战士和大部分兵权仍旧掌控在雪夜的手中。
因此,为了防止变故,她不容许有任何的搅局者产生。
毕竟,她已经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已经不容许它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小奕,对不起……”再次叹息道,但千仞雪的声音中好似已经没有了悔意。
而好似明白了什么,对于千仞雪接着喂的粥,苏奕只是默默的咽下。
就仿佛,面前的不是太子府大厨精心熬制的粥,而只是维持生命所必须的东西。
而看到苏奕的表现,千仞雪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欣慰之色。
从小奕不抗拒喝粥来看,似乎,他好像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是,小奕从小就很乖,不哭不闹,很让人省心。
就算是这次自己骗了他,但这也是情有可原啊!一向乖巧的小奕,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吧?
脑海中这没想着,千仞雪的脸色轻快起来,心间萦绕的内疚感似乎也有所减弱。
小奕,会原谅我的,对吧?
不过当然,对于心中的想法,千仞雪还没有傻到问出来。毕竟小奕现在还在气头上,肯定是还需要时间缓缓的。
一碗粥,吃的人配合,自然是吃的很快。
粥很快见底,在最后一口粥吞入苏奕肚中后,千仞雪掏出餐巾纸给默不作声的苏奕擦了擦嘴。
尔后,千仞雪柔声问道:“吃饱了么?”
然而,苏奕却是宛若一块木头般坐着,没有回应千仞雪的疑问。
不过千仞雪也不在意,就算小奕很乖,但是被关在这里肯定也免不了愤怒,闹闹脾气也无可厚非。
不过千仞雪相信,只要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定然是能够消除小奕心中的芥蒂的。
而且,自己也不会关小奕太久,她已经加快了自己的动作,最多五年,不,三年,她一定能完成自己的所有计划。
到时候,她便带着小奕回武魂殿,请爷爷封他为圣子,甚至若是自己将来君临天下,那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千仞雪未曾察觉苏奕看她的目光已然从曾经的赤诚变为了哀伤和痛苦。
哈根达斯王国的挂钟一向质量极佳,就算是隔着书柜,钟声也能传到密室中。
一声,两声,三声……一共十声的钟鸣,打算了千仞雪的思绪。
恍然的抬起头,千仞雪这才发现已经亥时过半了。
想到明天还需早起的早朝,千仞雪也明白此时该休息了。
对此,千仞雪早有准备。
从魂导戒中搬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躺椅,放在苏奕躺着的床旁。
“小奕,睡吧。”温柔的掖了掖苏奕盖着的被角,千仞雪摁熄了魂导灯,侧躺在躺椅上进入了睡眠。
这一觉,或许是不必再时刻运转维持魂骨的魂力的缘故,也或许是不用担心再在苏奕面前露出破绽,千仞雪睡得很香。
只是她未曾察觉到,身旁的苏奕,睁着眼盯了屋顶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