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也会攒足了钱,买一些奴隶,给他们入西洲军的军籍。”
秦川说道,“我知道侯爷心里想什么,可有些事情,即便是您,也一样无力改变!”
秦川的语气深沉,他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那颗心早就麻木了。
此刻的劝解,也仅仅只是不想让陈念之惹祸上身而已,毕竟,陈念之虽然少年封侯,可在这神都内,身有爵位的人比比皆是,他只是比较年轻的那一个而已。
“侯爷此次来神都,是为了叩首谢恩的吧!”
秦川忽然问道。
“没错!”陈念之没有隐瞒。
“若是真能见到陛下,侯爷还请慎言!”
秦川说道。
“神都之内,人皇脚下,吾同族受如此侮辱,他难道不应该有责任吗?”
陈念之冷声道。
秦川一听,下的手中的缰绳差点掉了,赶紧停下马车,钻到马车内,开启了马车的符文,并查看起了四周。
好在周围的人并没有听到什么,这才出了一口气,说道:“侯爷,您这话要是让龙影卫听到了,削去爵位事小,若是连命都丢了,可就冤枉了!”
陈念之怒气冲冲,还想说什么,秦川认真道,“为您的家人考虑考虑,您一片赤胆忠心,或许不怕死,但您的家人呢?”aosu.org 流星小说网
陈念之一听,眼中的怒气泄掉了大半,可心中积累的郁闷之情,却越加的深厚起来。
秦川这才驾车继续前行,马车内的陈念之,却对此刻的神都,也没有了半分的期许和留恋。
秦川却告诉他,不只是在神都,在人族各州,也包括青州,都是这样的。
例如,他在青州城外看到的那些农夫,都是奴籍,他们只有依附于世家大族,才能够生存下去。
“这世间这么多有罪之人吗?”
陈念之问道。
“他们并没有罪!”秦川说道。
“没有罪,为何成为奴隶?人皇律呢?”
陈念之恼恨道。
“他们是自愿的!”
秦川说道,“人族的税收虽然不重,但赶上灾年,颗粒无收的时候,也只能将手中的田产卖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田产几乎都转移到了世家大族手中,而普通的农户,为了活下去,只能贱卖身体,转为奴籍……”
听完后,陈念之陷入了沉默。
“近些年没有大战,没有天灾,已经算是很好了,饿死人情况很少出现!”
秦川说道,“若是边疆大战再起,这种事情只会更多。”
陈念之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如此的渺小,能顾得上一个东陵城,就已经万事大吉。
但他还是不服气,小声道:“可他是人皇啊!!!”
秦川一阵,笑着道:“是啊,陛下是人皇,但他不是一个人的人皇,他是天下人的人皇!”
陈念之再次无言。
到了驿馆,陈念之都没有再说话,秦川给他留下了地址,便离开了。
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驿馆,再联想起广陵城外那些农夫,又想到东市的奴市,陈念之只觉得十分讽刺。
半夜,陈念之正在馆驿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时一道黑影闪过,出现他面前,正是此前那名老者。
“随我来!”老者冷冰冰的说道。
“作甚?”
陈念之问道。
但老者并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离开了房间,陈念之也只能跟了上去,他大致已经猜到,这是要去面见人皇!
正如他所料的一般,驿馆外停了一辆马车,而他们去的方向,也正是正中央的人皇宫。
“进宫之后,得有规矩!”
老者平静道。
“什么规矩?”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别问,不问你话,不许开口!”
老者说道,“低着头就行。”
陈念之怔住了,正要说话,老者锐利的眼神盯住了他,那一刻陈念之感觉浑身冰凉,仿佛他敢说一个不字,便会成为一具尸体。
“明白了吗?”
“明白了!”
“侯爷不要见怪,老奴是为了你好。”
老者平静道。
来到宫门前,两人下了马车,侍卫如雕塑一般,矗立在宫门前,这些侍卫的实力,竟都是武侯,且每一个都比他见过的武侯要强的多。
正当陈念之打量着他们时,老者忽然回首一个眼神,陈念之立时感觉到一股如山的压力降临。
老者没有说话,但那警告的意味却很明显,直到陈念之低下头,他才继续前行。
人皇宫内,明明灯火通明,却寂静的连虫鸣都消失了,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仿佛是走在钢丝山,下面就是刀山火海。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处宫殿前,老者忽然说道:“在这里等候!”
说完,老者便消失不见,陈念之抬了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宫门前,而面前的宫殿大门紧闭,里面亮着灯。
四周一片空旷,偶尔可以听到巡弋的护卫脚步声,但也是非常小心。
陈念之擦了擦脸上的汗,不知道要等多久,但他也不敢四处移动,白日里秦川的话,给他提醒。
即便他不怕死,可是得为自己的家人考虑,若是因为他的冒失,一城人都被连累,那他便是死了,也无言去见阿爷和阿翁。
当他侧过头去,却见到一尊高大的雕塑耸立,正是五代人皇中的一位,陈念之与之对视,心中的一些信念,却渐渐地开始崩塌。
宫殿内!
莲落躬身急匆匆的赶来,他已经得知陈念之到了神都,也知道陈念之此刻就站在宫殿外,但他却不敢跟陈念之有任何的交流。
“陛下!”
莲落拱手一礼。
“去后殿!”
人皇平静的说道。
莲落想也没想,便往后殿而去,这时,人皇说道:“不问问朕,为何让你去后殿吗?”
“陛下吩咐,必有深意,奴婢只需遵从!”
莲落平静道。
“这次许你问。”
“是因为陈念之吗?”
“没错,朕在犹豫,要不要见他。”
“陛下见或不见,都一样。”
“哦?”
“他入了宫,便有人见到了他,见到了他,他从此之后,便是陛下的人!”
莲落说完,忽然给了自己一嘴巴,说道,“陛下恕罪,他本就是陛下的人,这天下子民,都是陛下的子民。”
“你倒是会说话,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你这么会说话。”
人皇平静道,“候着去吧。”
莲落立即去了后殿,可人皇却并没有命人唤陈念之进来,而是盯着案上的那首诗,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首诗,正是陈念之写的第二首悯农,而且就是在广陵城,写给张恨水的那首。
“多好的字啊。”
人皇嘴角露出一抹欣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