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不是,我就问个铃铛的事,你脸红什么劲啊?这算是那门子的情绪反应?

这只是个幻觉,麻烦你正常点,我害怕。

许冥都给整得有些不会了,一块瓦片在背后藏了半天,也不知该不该这个时候砸出去;就在此时,却听兰铎又轻轻咳了一声,耳朵似是红得更厉害了。

跟着就见他四下看了两眼,又将挎着的行李袋往上提了提,还在上面拍了下,对着袋子低斥了一声,这才将目光又转回许冥身上。

转过来了,却又不肯对视,视线飘忽半天,终是羽毛般垂了下去,接着便听他又是一声低哼,一边转过脸,一边对着许冥,轻轻提起了右边的裤腿。

“……?”

许冥不解垂眸,借着路灯的光芒,目光最终落在对方的脚腕上。

只见苍白的皮肤上,是绕了两圈的鲜艳红绳;红绳的中间,正是一枚金色的铃铛。

许冥:“……”

哇哦。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感叹一声。

不得不说,这个幻觉还真挺会玩儿……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讲究细节。

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不过许冥本人确实曾有一阵特别喜欢画脚饰一类的元素。而且没记错的话,大二那会儿,正好还接了个单,帮人花了一张动画同人图。那个动画角色本尊恰好就是个脚腕上戴着银链的纸片人帅哥,完完全全踩在她的审美点上,导致她当时画完这单直接垂直入坑……

可惜后来那个角色崩了,动画本身也腰斩了。许冥无奈脱坑,连带着对脚饰的爱好都一并冷却下来。

……所以说这个挂在脚腕上的铃铛,在社畜许冥看来,可能毫无波澜;但在大二的许冥来看,绝对很有吸引力……

“可以啊。”许冥发自内心地感慨,也不知是在夸幻觉,还是在夸面前的“兰铎”,“很懂么。”

“……!”兰铎闻言,却是倏然睁圆了眼,不知为何,耳朵却是红得更明显了,“你这说得什么话!不是你说……我才……我还……结果你还去摸猫!”

……???

什么东西?

许冥再次茫然。不是小哥,你是怎么做到短短一句话省略掉至少三个关键内容的?ooc也不是这么个c法吧。

考虑到这个幻觉的廉价程度,许冥都不由怀疑这是不是因为原创剧情圆不过来所以疯狂给自己打马赛克。

话说自己刚来到这儿时,身上那一身毛……原来是猫毛吗?

许冥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的细毛,又看了看对面面露不虞的兰铎,不知为何,心头却忽然涌上一股很古怪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类似的对话,自己真的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握着瓦片的手指不觉一松,然而转瞬又牢牢紧握。许冥定下心神,注意到兰铎再次看向自己的目光,心头无端一紧,又赶紧岔开话题道:

“这么在意,那你也捏两只猫出来给我摸摸不就行了呗?”

“不行!”这回对方却是回答得相当利索,“我说过了,这是原则问题。”

“这又关原则什么事……你是狗派吗?”许冥心不在焉地瞎扯,“那你捏奶牛猫不就行了,四舍五入就是哈士奇……?”

又来了。她表情微微一顿。

那种熟悉的感觉——明明刚才自己都没怎么思考,那话却自然而然就接上了,几乎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眉头因为这种古怪的熟悉感而不觉蹙紧,对面的兰铎却像不想继续讨论这事了,飞快扯开话题,又问了句“你石头捡完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匆匆转身,又带着许冥往前走去。

那块尖锐的瓦片仍握在手里,许冥跟在兰铎身后,不断寻找着适合下手的角度。却听兰铎忽然开口,这次切中的,却是个意料之外的话题:

“对了,你在之前那个怪谈里,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吗?”

……?

许冥动作一顿,握在手中的瓦片微微往回一收:“你是指什么?”

“就,那种叫‘根’的东西。”兰铎半转过头看她一眼,吓得许冥赶紧收回了手。好在似乎因为之前那铃铛的事,他现在也不太敢看许冥,目光只稍稍转过来一些,很快又转了回去。

“而且,你不是说,那个怪谈你阿姨也可能去过……就因为这个,你才千方百计想要进去吗?”兰铎说着,声音稍稍低了下去,“你从那里出来后,情绪就一直……是没找到吗?”

“……”许冥静静听着,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话是什么意思?根、怪谈、阿姨,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组合方式?

听上去就好像、好像……

好像这个还在读大二自己,正在为了找关于阿姨下落的线索,到处疯狂地找怪谈碰瓷一样。

问题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啊,自己高中毕业后就已经没有通灵体质了,看不到任何非现实的东西。而且凭自己的性格,遇到怪谈绕着走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主动去……

等一下。

脑海的深处似是有什么突兀地松动了一下,许冥心中微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对啊,性格。

许冥记得清楚,自己的阿姨是无故失踪的,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就没了任何消息。

……凭自己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去找她?就算不通过怪谈这种反人类的方式,至少也该有些行动。比如报警、比如贴悬赏、比如四处联络人……

可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却没有丝毫关于这些的印象?

为什么在记忆里,自己好像就是平静且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现在想来,这才是最违和的地方,不是吗?

更诡异的是,过去的自己,竟好像从来都没发现这份违和——直到现在。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许冥用力闭了闭眼,不知为何,竟觉脑海中一阵爆炸似地疼痛。耳边传来兰铎焦急的呼唤声,她循声睁眼,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软倒在地,就连那块准备用来砸人的碎瓦片都掉在了地上。

“没事吧?!”兰铎蹲在她的身边,伸手将要将她扶起,许冥却只挥了挥手,闭眼努力调节着呼吸。

“我没事。”她轻声道,“我只是在想我阿姨的事……”

她莫名有种预感。她或许应该在这个幻觉中多停留一会儿——为了某些无法确定真假,但很可能会给她带来意外启发的情报。

“……好吧。”见许冥没有起身的意思,兰铎只能先收回了手,默了会儿,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想要家人的想法。家人突然不见,这确实放在谁身上都很难接受。家母曾不幸罹患阿兹海默病症,所以我对此,也是颇为感同身受……”

“……”许冥听着,却是不禁再次抬眼看他。

“不好意思。”默了一下,又听她道,“但,家母?”

“嗯。”兰铎肯定地点头,“家母曾罹患阿兹海默……!”

话未说完,便见一团阴影飞快朝着自己脑袋撞来——是许冥捡起了地上的那片瓦。

许冥没有留手,碎瓦尖锐的一端重重扎进兰铎的太阳穴里。鲜血飞溅而出,眼前的兰铎像是个被扎破的充气玩偶,一下软了下去。

他啪地倒在地上,双眼却还圆睁着,定定看着许冥,眼神充满不可置信。

许冥同样定定地回望,眼神则充满可惜。

“本来还想从你这里蹭点情报,你说你犯什么浑呢。这么急着送。”她轻声咕哝着,艰难站起了身,“一下给个这么大的破绽,我想装没注意到都不行……”

家母。开玩笑。这像是兰铎能说出来的话吗?

许冥摇着头直起身,见倒在地上的兰铎仍怔怔地睁着双眼,太阳穴处的伤口朝上,流出的却不再是鲜血,而是一团团白色的、棉絮般的东西。

仔细看了眼,竟是绵密的菌丝。

许冥不由皱了皱眉,下一瞬,却感周围一阵摇晃,下方传来重重的坠落感——紧跟着,又是层层叠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再下一秒,胳膊上传来明显的触感。她顺着这股摇晃的力道缓缓睁眼,正对上邱雨菲微妙的眼神。

“冥冥?冥冥老师别睡啦!”她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轻轻推着许冥,“醒啦醒啦,电影都结束了,彩蛋都放完了……不是我说,这是枪战片诶,也亏你睡得着。”

……?

许冥茫然看她一眼,又看看四周,缓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了。

邱雨菲网上抽奖抽中了电影兑换券,就换了两张枪战片的票,拖着自己一起来看。结果自己因为昨晚熬夜,愣是在铺天盖地的枪声中睡了个天昏地暗……

“不好意思啊。”回过神来的许冥赶紧告罪,“昨晚是真的没睡好,其实电影还是不错的……”

“行了行了。”邱雨菲拍拍她的脸,“先出去洗把脸吧,你睡得印子都出来了……居然睡那么熟,也是厉害,别告诉我你还做梦了。”

“嗯……”许冥心不在焉地应着,随着邱雨菲一起往外走,“好像是做梦了。”

“不会吧?”邱雨菲惊讶看过来,“你梦到什么?”

“梦到个……不认识的男人。”许冥回忆了一下,微微抿唇,“长得蛮好看,脚上栓个小铃铛,挺带感的。不过他说话很怪……啊!”

话未说完,忽然一声低呼,诧异朝后看去。邱雨菲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奇怪道:“怎么了?”

“不知道。”许冥摇了摇头,神情古怪地蹲下朝脚上摸去,“刚才感觉脚后跟突然有点疼,好像被什么咬了一下。”

“?虫子吗?”邱雨菲同样不解地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是不是你睡太久睡麻了……”

“可能吧。”许冥迟疑地点头,起身跟着邱雨菲继续往外走去。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点疼痛的影响,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只觉周围一切都充满了违和,但具体哪里有问题,又说不出来。

“我带了风油精,等等给你涂一点。”邱雨菲却还惦记着许冥那个没说完的梦,“诶你继续啊,那个带感的帅哥和你说什么了?”

“……你这什么八卦的语气。”许冥忍不住看她一眼,“又不是什么正常的话。他说,家……”

“家母曾不幸罹患阿兹海默病症。”话未说完,却听一个陌生声音从旁边传来。

许冥闻言一震,诧异转头,却见声音是来自旁边的人群——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年轻人正聚在一起往外走,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男人正在对旁边人说话,“当时我尚有自己的事情在忙,不及照顾,等察觉时,已是病入骨髓,连人都认不得了……”

“……”许冥缓缓停住了脚步。

“?”旁边邱雨菲还在嘀咕,为什么好端端地会说到家里人,莫不是在梦里就开始谈婚事了,却见旁边许冥原地思索片刻,忽然转头往回走去。

“……?!冥冥老师?”邱雨菲一下愣住,“你干嘛,你找什么……”

“没什么。”许冥在空旷的影院候场大厅转了两圈,连着拎起两把椅子,挥了挥又放下,片刻后,终于锁定目标般走向了放周边的展示柜,叫来影院工作人员,花大价钱买走了一个颇具分量的小雕像。

邱雨菲还奇怪她怎么突然喜欢上这东西了;紧跟着就见许冥倒提着那雕像,直直朝那群人走去,走到那个说话的男人身边,冲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询问什么——紧跟着,便是“砰”的一声!

男人被许冥一下砸翻了过去,人群炸开一阵骚乱!

处在骚乱最中间的许冥却是面无表情,只定定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有人开始呼救,有人冲了上来,她被人架着胳膊往后拖,然而她看得清清楚楚——

地上那男人脑袋上的血,流了一阵就不流了。

取而代之的,是绵绵密密的菌丝,如活物般从那个脆弱的脑袋里涌出来……

?等等。

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个东西是菌丝呢?

许冥脑海中兀地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眼前的一切,便突然被黑暗覆盖。

“冥冥老师?冥冥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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