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狮子猫将前爪捏成人手般的形状,抓着笔吃力地在纸上写,【被夺舍了?还是被下降头了?】
【能不能讲点科学!】兰铎对它的迷信表示强烈谴责,【反正我觉得和门是脱不了干系?】
【那是怎样?被寄生了?感觉也不太像。】猫猫艰难地写着,忽似想到了什么,写字的速度突然加快,【又或者,她被打劫了?门后的东西很可能是趁着她还没来得及关门的时候,从她灵魂里抢走了一部分……就像你那时候一样!】
兰铎:“……”
虽然但是,我并没有被抢。我那是正经交易,我乐意的,谢谢。
无奈地闭了闭眼,兰铎抬笔正要再写,忽似又想到什么,眸光微微一顿。而就这么会儿迟疑地工夫,笔已经落进了陆月灵手里。
【我觉得你们都太悲观了!】陆月灵很有底气地写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从乐观点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呢?】
【说不定她只是单纯得摔傻了呢??】
兰铎:“……”
兰铎再次无奈闭眼。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嫌弃别人的一天……但有一说一,我们真的不能先把这个搞不清状况的踢出去吗?
【笨蛋,怎么可能。】相比起只在心里吐槽的兰铎,狮子猫明显要更不客气一点,直接写字回怼。
怼完默了一会儿,又继续写字:【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兰铎一认真起来,是什么?
【你说,假设冥冥现在的确是处在灵魂缺失的状态。】猫猫非常认真地、慢吞吞地、一笔一画道,【再假设,我让这个状态的她,签下了我的领养意向书。】
【那等冥冥完整后,这意向书还作数吗?她不会反悔吧。】
兰铎:“…………”
你也给我出去!和陆月灵一起出去!你个碰瓷猫、领养脑!
兰铎在心里咆哮着,再看看左右两人,心中忽又涌上一阵绝望。
他们方才趁着“许冥”睡着,已经仔细看过了。她衣服虽然和之前相同,也带着相同的挎包,但包里面已经空了,根本找不见规则书。换言之,更不可能联系上其他的人。
拆迁办那么多人才,和他一起被困住的偏偏是这俩,这叫个什么事?
陆月灵就先不说了,本来就和自己半斤八两,许冥甚至曾叹服地称呼他俩为拆迁办的卧龙凤雏;至于猫,本身其实挺机灵的,不然也没那个资本一直苟到现在,问题是一见许冥就领养脑上头,满脑子都是“养我养我养我,把狗扔了养我”,根本靠不住……
就,怎么说呢。
唯一一种得由他充当智力担当的排列组合,居然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悲哀。太悲哀了。
【算了。】又是片刻的沉默,兰铎认命地写道。书写的同时微微抬头,正见“许冥”边打呵欠边揉着眼睛,显然是要醒了。
【等等我会去和她碰碰。你俩记得别瞎掺合。】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说是要去碰碰, 但实际兰铎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又是一阵思索,好一会儿,他才深吸口气, 转身朝着那个“许冥”走去。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原本坐在地上的“许冥”已然站了起来, 正站在那面隔断墙前侧头打量, 看似对他们这边的情况一点儿也不关心。
那面隔断墙,差不多位于房间的三分之一处, 一米多长, 同样是由血肉组成。和四周墙壁不同的是, 这面隔断墙上,还鼓着成片的、大大小小的脓包。
说是脓包可能也不准确,毕竟透过透明的表皮, 可以清楚地看见,被包裹在里面的并非是脓血,而是各种各样的细小物件。包括但不限于小小的心脏挂饰、红色的迷你舞鞋, 还有那个据说会定时说话的报纸桶……
简而言之, 就是之前放在玻璃展柜的物件,全都被转移到了血肉之墙的脓包中。他们进门时各自携带的座钟,也一并被吞了进去,此刻正当着兰铎的面,在一泡泡透明的脓液中载沉载浮。
他站在“许冥”的后面,试探地叫了一声。“许冥”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却没回头, 依旧只盯着那面挂满脓包的墙壁看:“怎么?”
兰铎定下心神, 轻轻开口:“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许冥”点头,“你说吧, 我在听。”
“行,那我直说了。”兰铎特意又回头看了眼,确认另外两人没有关注这里的情况,这才继续道,“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送我……铃铛的时候?”
“许冥”这才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也没任何回应。兰铎便自顾自继续道:
“那是在一个宠物医院的怪谈里,你因为不是动物,被剥夺了视力,看不见任何路,只能靠我扶着走。那个时候你就说,我应该佩戴一个铃铛,这样一来,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直接听着铃铛声就知道路在哪里了……”
兰铎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不知为何,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到最后,几乎已经低到听不见。“许冥”微微颔首,很给面子地问道:“然后呢?”
“……”兰铎却沉默了。
顿了半晌,才听他低声道:“没必要在讲然后了。”
“因为某些理由,属于现实的许冥是没有办法听到我说这些的。”兰铎抿了抿唇,明明此刻气温不低,他却感到心里一阵发凉。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没有办法将属于两人过去的事,告诉任何不知道这事的人。
这是他和门后存在交易的代价。又恰好,早在他交易之前,许冥也曾经做过属于自己的交易,交易的代价是她自己关于怪谈与门的一切记忆,而他作为一个异化根,不幸也被囊括其中。
换言之,除非许冥的交易作废,或是通过其他途径找到记忆,否则她是永远都无法从他口中听到这些的。
然而在他试图对眼前的“许冥”讲述这些时,他并没有受到约束。另一方面,她身上的气息,又确确实实就是属于许冥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
“你来自门后,对吗?”兰铎努力想显得冷静,尾音却还是带上了一点几不可察的颤栗,“冥冥把自己的记忆交易到了门后,那些记忆构成了你,所以你记得,所以你能听到我说的话……”
“那冥冥呢?她现在在哪里?”
“……”回应他的,却是“许冥”平静无波的眼神。
再下一秒,便见“许冥”淡漠地收回了目光,咕哝了一句“果然”,又开始盯着面前墙上的脓包看。
兰铎却是急了。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旁边。
“什么‘果然’?这又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拜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来到外面?那冥冥呢?她、她……”
兰铎话语一顿,某个极度糟糕的猜测涌入脑海,让他心脏重重沉下,却又不敢宣之于口。
“许冥”这会儿却是有反应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对,就像你猜的那样。”她目不斜视,“本体现在在门后。”
注意到兰铎骤变的眼神,她又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别瞪我。不是我干的。我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是门后那东西把我送出来的。如果有意见,请去找它,谢谢。”
“?!”兰铎听着,背脊登时又凉了几分。
“它送你出来做什么?”他下意识追问。
“许冥”却又不说话了。只淡漠地看他一眼,很快便转开眼神,继续盯着面前的墙壁看。
似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抗拒,甚至身体都微微侧了过来。
兰铎这会儿却是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冲到了她的另一侧,继续追问:“那你知道怎么让门后的你出来吗?我能做些什么吗?
“你有任何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说,我怎样都可……”
注意到对方突然皱起的眉头,兰铎蓦地一怔,本能地咽下声音。
再次开口时,又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抱歉,是我吓到你了吗?”
“是吵到。”“许冥”一字一顿地说着,又看向面前的隔断墙。半晌,缓缓抬手,指向面前的脓包。
兰铎顺着看过去,只见那颗脓包里,正漂浮着一枚小小的座钟。
“这个。”她轻轻道,“能帮我拿出来吗?”
……拿?
兰铎微微蹙眉,尝试地将手覆了上去,评估起这东西突破难度。
很坚韧,如果要暴力弄开的话,光靠他一人或许还不行……兰铎在心里得出结论,又不解地看向“许冥”:“你要这个做什么?”
回应他的却是“许冥”又一次的沉默。她似乎是真的感到厌烦了,只说了句“请尽快拿给我”,便直接走到旁边坐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摆烂的气质。
……不,应该说,从自己叫破她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散发出一种“行吧那就不演了爱咋咋地”的摆烂气质……
我是不是话说太早了?
兰铎忍不住陷入反思。
如果现在是许冥在这儿,她会怎样处理?
兰铎琢磨了一下,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又看了看那面隔断墙,略一迟疑,还是叫来了猫和陆月灵。
其实一开始没指望猫能帮忙,主要是希望陆月灵能帮忙搭把手。这脓包的表皮太坚韧,他还真没把握能自己弄开——之所以叫来猫,纯粹是不希望它趁着这机会真跑去折腾什么“领养意向书”。
他现在年纪大了,更成熟了,脾气也好了,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许冥面前挤,尤其是猫科。
然而真的上手了,才发现这脓包远比想象得棘手。兰铎被这怪谈削弱的力量又尚未来得及恢复,唯一一只能使唤的影犬都还瘦得皮包骨。最后开始猫想办法找到了薄弱处,又用指甲抠了半天,这才勉强戳破了脓包。
清澈的脓液喷溅而出,陆月灵立刻捂着鼻子往后跳。兰铎硬着头皮把那个座钟抠出来,两指捏着嫌弃地打量半天,试探被看了看旁边的狮子猫,狮子猫一个激灵,立刻冲他凶狠地“啊呜”了一声。
行吧……见对方这么抗拒,兰铎无奈,只得打消了用它毛毛擦钟的想法,转而牺牲了一下镜老师的外套,大致抹了两把后,便拿着那钟朝“许冥”走去。
“嘿。”他叫了声正在发呆的“许冥”,举起手中的座钟,“你想要这个,对吧?”
他咳了一声,努力模仿起记忆里许冥耍坏时的语气:“你如果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这个给你,怎样?”
“许冥”:“……”
“可这是用来开门的关键道具。”她偏了偏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令人费解的事,“你不给我,我怎么回答你?”
“……?!”兰铎闻言,表情却是一怔。
“开门?”许冥同款耍坏语气一秒下线,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焦急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用这个开门吗?”
“不然呢?我要这个做什么?”“许冥”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是完整的钥匙,想要召唤出门,必须再走一遍仪式。而仪式的流程之一,就是要把指针往后拨很多、很多圈……你不知道吗?”
兰铎:“……”这他还真不知道。毕竟他过来时许冥基本已经解决了被“镜老师”哄骗拨动指针的事——不过兰铎记得很清楚,在之后与镜老师对峙事,许冥曾明确提到,对方有骗她去拨动时钟……
这反而更证明了眼前“许冥”的说法。
兰铎暗自思索着,表情微微松动。“许冥”也不急,只淡声道:“你之前不是问,门后的存在为什么要把我送出来吗?理由很简单。
“不完整的钥匙也能开门,可只有完整的钥匙才能关门。所以它才塑造了我——它用许冥过去记忆为材料,捏出了我的壳子,又利用许冥开门的机会,从她的灵魂中取出了部分,放进了我的壳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