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娍不再与她多说,转而望向裴楠楠:“这便是二嫂这位名门淑女教出来的乖巧女儿?”
“珠姐儿,你怎么能对妹妹说这种话?”裴楠楠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之前教过女儿多次,当着大人的面千万不能提“野种”这两个字,可这孩子还是太小了,被赵连娍一激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就说,小葫芦是小野种,就是小野种……”赵惠珠脾气上来了,指着小葫芦大骂。
“啪!”
裴楠楠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她手在颤抖,心在滴血,她的女儿啊,她养到七岁都没舍得动过一根手指头,今日却被赵连娍逼到了这份儿上。
若是女儿这样当面骂人,她都不管教,她怕堕了她“名门淑女”的名声。
赵惠珠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一下,愣了愣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没规矩的东西,带下去。”裴楠楠起身吩咐。
她怕女儿待在这里,继续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又要迫不得已动手。
“妹妹,小葫芦。”裴楠楠落落大方的对着赵连娍福了福:“珠姐儿不懂事,我回去会教训她的。”
赵连娍却不想就此揭过,她侧目看着裴楠楠:“二嫂当初从我那里借走庄子和良田,似乎还未归还?”
那是嫡母早早给她备下的嫁妆,为了锻炼她,从小就让她自己管着了。
那时候,她还是平南侯府无忧无虑的庶姑娘,裴楠楠也才嫁进门没两年,跟她说要学着经管庄子和良田,裴楠楠说自己陪嫁的那点东西,一点不复杂,都不值得练手。
赵连娍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哪里在乎什么庄子良田,觉得两人相处得好,便将庄子和良田一并租给了裴楠楠。
裴楠楠这一拿就是五六年,从未提过归还的话,说是租,赵连娍却也没见她给过一个铜钱的租金。
后来因为婚事、走失以及生下了小葫芦,赵连娍也无心过问那些事,庄子和良田就一直在裴楠楠手里握着。
“什么?”裴楠楠愣了一下,脸上的温柔差点维持不住。
赵连娍竟然想要那些庄子和良田?在她眼里,那些已经全部是她的东西了。
赵连娍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要家里的东西?
裴楠楠娘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那样的人家为官也是清高的,看不上黄白之物,家底并不丰厚,所以给她的嫁妆也只能说是勉强算过得去。否则,她也不会打赵连娍那些良田的主意。
那都是上好的田地,全部处在高地,又肥沃,每年收成都很好。如今她都打理得妥妥当当,每年只要坐着收租收粮便可。
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祖母,您觉得我要回东西合理么?”赵连娍看向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点头:“那些,都是你母亲的嫁妆来的,你母亲说给你,自然就是你的。”
她看着赵连娍,她对这个孙女,之前还是有几分疼爱的。毕竟孙子辈就这么一个女孩子。
可惜赵连娍不争气,做下这等让祖宗蒙羞的事,要不是宁王一直爱慕赵连娍,她早就下令让儿子打死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了。
眼下对赵连娍所有的和颜悦色,也都是看在宁王的面上。
“二嫂听到了?”赵连娍对着裴楠楠道:“庄子和良田有哪些,我那里有账目,不劳烦二嫂清点,这一季的收成就归我了。
还有之前那几年的租金,也不是小数目,我给二嫂三日时间,二嫂算好了将银子给我送来便可。
我乏了,没什么事,就先回院子去了。”
她说罢了,也不多言,朝着彭氏点了点头,抱着小葫芦头也不回的去了。
“祖母,妹妹怎么能这样?”裴楠楠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那些庄子和田,我管了那么多年,当初庄子上能有几个人?都是我一点一点安排的,地里种什么也都是我操心,妹妹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
“二侄媳妇。”彭氏两手放在身前交握:“那庄子和田本来就是娍儿的,给你得了这么多年的收成和租子,也是可以了。”
“先给她还回去吧。”赵老夫人也道:“那毕竟是你婆母给她的东西。”
她都这样说了,裴楠楠哪里敢再反驳,可心里头却是一万个不服气,忍着气行礼去了。
回到棠梨院,已说日落时分,赵连娍惦记着夜里去东郊取四哥哥画作的事,吩咐奶娘照顾好小葫芦,匆忙吃了点东西,沐浴之后便上床歇着了。
她盯着青纱床顶难以入眠,虽然已经改变了自己和小葫芦的命运,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能重活一次。
兄长家人们待她自来很好,转变是从她有了小葫芦之后开始的。
她也能理解,毕竟未婚先育是世俗所不容的,她也不想如此。
她想着,坐起身来翻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捧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打开,取出一纸婚书。
这是她失踪后带回来的,上头有她的名字,与她成亲的儿郎名叫季佑,字迹遒劲有力,颇具风骨。
可惜,婚书上也有一个小衙门的公印,可父亲寻到他时,那衙门已经不在了,这婚书不能作数,否则小葫芦也不至于被人骂成“小野种”。
赵连娍叹了口气,将婚书锁好放了回去,重新躺下。
为了夜里行动顺利,她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放空脑袋睡了过去。
丑时一到,云蔓就照着吩咐叫醒了赵连娍。
赵连娍换了一身轻便的圆领窄袖服,独自出了院子,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出了围墙,直奔东郊而去。
“咻——”
一只鸣镝忽然呼啸着窜上半空。
赵连娍立刻在巷口隐住身形,静待了片刻,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继续顺着街边的屋檐往前走。
鸣镝响时,歇在自家榻上的李行驭睁开了双眸。
十四进了屋子:“大人,赵连娍出了平南侯府,似乎是往东城门处去了。”
李行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没有丝毫情绪,半分也不像才睡醒的人。他取过一旁的剑插在腰上往外走:“去看看。”
赵连娍在离东城门稍远处寻了个地方,取出飞虎爪甩上墙头,用手拉了拉,开始攀爬。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练家子,没有那样好的身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攀过墙头,收起飞虎爪,压根儿就不知道李行驭就在几步之遥的草丛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