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看我有什么呀?”
小葫芦语调软绵绵的,尾音挑起,话儿讲得含含糊糊的,可爱极了。
赵连娍正站着窗边出神,闻声转头,便见八哥赵玉桥抱着小葫芦走了进来。
小葫芦手里举着一支红通通的糖葫芦,糖屑沾得满脸都是,正弯着眉眼朝她炫耀呢:“是小舅舅给我买的哦!”
后头,跟着七哥赵玉椿。
“七哥,八哥。”赵连娍笑着上前,伸手抱小葫芦:“来,阿娘抱,别把你小舅衣裳弄脏了。”
“不要。”小葫芦反而转头抱着赵玉桥脖颈:“我要小舅舅抱。”
“没事,大不了回去换件衣裳。”赵玉桥不以为意,打量着她:“小妹,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赵连娍拉开椅子:“七哥,坐。”
赵玉椿坐下看了她片刻,忽然开口:“小妹,对不起。”
他是因为今日在祖母跟前,没有帮赵连娍说话而感到抱歉。
“七哥说的哪里话?”赵连娍弯眸笑了:“就是七哥说了,祖母也不会听。”
她知道七哥向着她,但又必须顾及三婶娘,她不怪他的。
赵玉椿顿了片刻道:“祖母发了话,大伯父和爹不能去替小妹说话,我和八弟打算明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到陛下面前分说此事,为小妹讨回公道。”
虽然他此举有违母亲的意思,但叫他眼睁睁看着小妹跳火坑,他做不到。
“对。”赵玉桥接过话头:“祖母反正没说我和七哥不能管这件事。”
从祖母那里出来,他就拉着七哥商量这件事了,长辈们不能管这件事,二哥又指望不上,其他兄长都不在家中。
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不用,哥哥们只要在书院好好读书就成。”赵连娍看着二位兄长英姿焕发的眉眼,心里暖暖的:“这件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
她能感受到兄长对她的爱护,虽然,这家里也有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但多数时候,她得到的是温暖。
平南侯府值得她守护。
“贾姨娘……”
窝在赵玉桥怀中舔糖葫芦的小葫芦忽然抬起小手指了指门口。
几人转头,便见贾姨娘扶着门框站着。
“姨娘。”赵连娍走过去扶她进门。
贾姨娘朝赵玉林、赵玉桥行礼:“妾身见七少爷,八少爷。”
她抬眼,看了看赵玉桥。
赵玉桥是平南侯府最小的儿郎,容貌极是俊俏,白白净净,舒朗磊落。
“贾姨娘客气了。”赵玉桥被她看得奇怪,也扫了她两眼:“你不会是来劝小妹不要退亲的吧?”
贾姨娘叫他一语道破心思,不由窘迫:“娍儿如今这样,想再找一个比宁王殿下好的,只怕是不容易……”
“小妹怎么样了?”赵玉桥霍然起身,打断她的话:“谁也不想如此,当初流落在外,只是个意外。再说,小妹不是带了婚书回来了吗?偏你们要说那婚书不作数。
旁人想要沾上宁王这门贵亲,把小妹往火坑里推也就罢了,你作为小妹的亲娘,竟然也这样,真是叫人不耻!”
他为赵连娍愤恨不平,语气十分激烈。
小葫芦在他怀中,乖乖的一动不动,只余下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灵动地转来转去,左看看右看看。
“八弟。”赵玉椿拍他肩,示意他冷静。
“八少爷,你说我……我……”贾姨娘脸色煞白,捂着心口,话未曾说出来,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姨娘!”
赵连娍连忙扶住她。
“快去请大夫。”七郎赵玉椿见状,冷静的吩咐。
“小妹,这……”赵玉桥此时也变了脸色,他没想到,不过几句话而已,贾姨娘竟然能气到吐血昏厥。
“八哥不必忧心。”赵连娍和婢女们一起,将贾姨娘扶到四角平榻上:“姨娘自来身子弱,之前也吐过血的。
你和七哥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能行吗?”赵玉桥不放心。
“没事。”赵连娍伸手抱过小葫芦,摆手奶声奶气的告别:“七舅舅,八舅舅,慢慢走呀。”
“好。”赵玉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叮嘱赵连娍:“回头我让娘送点银子来。”
“不用。”赵连娍送他们到了门口,回身吩咐:“云蓉,你和英嬷嬷一起,带人把姨娘抬回她的院子去,请让大夫过去诊治。”
今晚,家中是不能待了。
祖母不让她退亲,夜里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父亲夹在中间也会难做,她现在就得避出去。
“云燕,你和云蔓随我走。”
思量间,她已经做了决定,抱着小葫芦径直往外去了。
她料得不错,她才出门没多久,裴楠楠就依着赵老夫人的意思,拿着一把大铜锁来锁门,打算将赵连娍关在院子里。
得知赵连娍已经离家之后,又急急忙忙去赵老夫人那里告状去了。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径直去了福王府。
门房匆匆忙忙跑进去报信了。
片刻后,福王朱平焕步履匆匆当先迎了出来:“阿娍,外面冷,快随我进来。”
他脸上还有困倦之意,显然是睡着了被突然叫醒,他说着话抖开手中的斗篷,给赵连娍裹上了,伸手去接小葫芦:“来。”
“她睡着了不能动。”赵连娍解释。
“好。”朱平焕应了,带着她们娘俩进了大门。
云燕趁着无人留意,在外头墙上留了个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记号。
“我实在是没有去处,也想着明日能跟着你进宫面见圣上,所以才半夜来打扰。”赵连娍坐于软榻上,横抱着已经睡着的小葫芦轻拍着,同朱平焕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与我,说什么打扰?”朱平焕看着她,向来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一双桃花眸也焕发出了光彩:“你吃晚饭了么?”
“还真没有。”赵连娍笑起来,她与他相熟,也没有矫情。
“我让人准备。”朱平焕起身出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各种菜式便摆了一桌子菜。
赵连娍安顿好小葫芦,坐到桌边不由惊诧:“你知道我要来?”
桌上的菜式,十道有九道,都是她爱吃的。朱平焕是早料到她要来?
朱平焕微微笑了,眼神落在她脸上,全是浓郁的柔情,抬起筷子给她布菜:“我也喜欢吃这些,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谢谢。”赵连娍朝他展颜一笑。
与此同时,十四正在赵连娍闺房的后窗处小心禀报:“大人,赵姑娘带着孩子,住进了福王府。”
床幔中,李行驭靠在枕头是,阖目沉浸在淡淡的鸢尾花香中,几乎要睡过去。
听闻十四所言,他狭长的丹凤眼骤然睁开,眼神宛如刀锋,眼尾殷红,满是嗜血戾气,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周身气势凉薄森然。
他起身跃出了窗,嗓音冰寒凛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