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孟京很高,腿长肩阔,一步步逼近的时候,像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形成强烈的威压感。
虽然这里没有监控,但是万一黎枝趁机死咬着她不放,梁孟京说不定会相信黎枝。
越想越后怕,程薇乔再一次厌烦自己冲动易怒的性格。
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事后才来后悔。
同时,黎枝的脑子也同样转的很快:梁孟京现在恨她,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帮她。
或者,万一,梁孟京对她还残余那么一点感情,就更不适合让他知道,以免伤了他们正经未婚夫妻之间的感情。
黎枝看了程薇乔一眼:这次,就当我送你的歉意大礼。
程薇乔被她一看,心里一着急,脱口而出:“梁哥你怎么也来了?那我和黎小姐先回餐桌了,我包包还在椅子上。”
其实在这种餐厅,根本不担心东西会丢。
但是程薇乔找到这个借口,暗地里不由松了口气,同时根本不给黎枝说话的机会,强行挽住黎枝的手臂,就把她往回带。
“……”黎枝也就顺势借助她的搀扶往回走。
双膝实在太痛,黎枝尽力装作面色如常,不让梁孟京发现端倪。
梁孟京向来话少,没做任何回应,只是侧身让她俩过去。
只是他侧身的时候,目光下垂,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了黎枝的腿上。
黎枝没察觉,跟着程薇乔到了餐桌边后,却没坐下。
程薇乔立刻紧张了:“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腿痛,想去医院看看。我能直接走掉吗?”
“你想走?”程薇乔斟酌了下,“你要走就走呗,腿长在你身上,能有谁拦得住你?”
黎枝拿起自己的包包,扶着桌子撑了下,转身就走。
却又被程薇乔拉住。
她压低声音:“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
黎枝看她一眼,只说:“程小姐,仅此一次。要是再有下一次,双倍奉还。”
程薇乔还想再说什么,黎枝没理她。
旁边的一个年轻男服务生见黎枝似乎腿脚不便,主动上来帮忙,将黎枝扶上了出租车。
车子汇入车流,黎枝松了口气,让司机把她放在了最近的一家小医院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能勉强行走,在车上坐了会儿缓了会儿,膝盖反而僵硬了一样。
黎枝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提不起勇气往前迈步。
实在太痛了。
作为曾经的千金大小姐,又有黎正卿的无底线宠爱,黎枝其实很娇气。
只不过黎正卿去世、她又和梁孟京离了婚。
这天下最爱她的两个人,都永远不会再心疼她、关心她了。
黎枝长吐了口气,不想自怨自艾,毕竟都是自己的选择。
还是先去看腿吧。
她靠坐在花坛边上,挽起裤腿看了眼,看到那青肿的膝盖时,还是不免倒吸了口凉气。
太难看了。
黎枝不敢耽搁,忙又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撑着花台猛地站起身,瞬间疼得冷汗直冒。
但她坚持住了,然后就那么弯着腰撑着花台借力,一步一步地往医院里挪。
挪了半天,冷汗越冒越多,可实际距离才十来米。
黎枝有点崩溃,正打算找个人帮忙,视线一扫又顿住,目光与站在不远处的那人四目相接。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站在那儿看了多久。
但看他饶有兴味的眼神,应该是欣赏了她狼狈的全过程。
黎枝又左右看了圈,没看到程薇乔。
于是她一点一点站直身体,不想在梁孟京面前示弱,更不想理他。
这种倔强,支撑着她一直走进了医院的咨询台。
而梁孟京不远不近的跟着,既不帮忙也不开口,像狩猎的野兽因为太闲,闲庭信步地欣赏瘸腿兔子怎么垂死挣扎。
若是以前,黎枝哪怕割伤手指,梁孟京也会抱着她去医院的。
不过,现在不是以前了。
黎枝尽量当做他不存在,跟护士咨询了下,并请求护士帮忙把自己送到相应科室。
护士飞快地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梁孟京:“那位男士跟你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不认识。”
护士犹疑了下,跟同事说了声,决定去拿一台轮椅。
黎枝站在原地等,余光瞥见梁孟京朝她走了过来。
那被西裤裤管包裹住的长腿遒劲有力又步调散漫,有一种莫名的性张力,黎枝控制不住地有点心跳加速,干脆直接掀眸去看他的脸。
四目相对,梁孟京懒懒扬唇:“他呢?”
黎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梁孟京说的是谁,所以愣了一秒。
为了掩饰,黎枝反问:“为什么要通知他?他工作已经够忙的了。我只是下出租车的时候摔了一跤而已,自己就能搞定。”
“刚好在医院门口下车,又刚好在医院门口摔了一跤。”梁孟京点评,“摔得挺巧。”
“……”黎枝觉得煎熬,往护士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但没看到踪影。
梁孟京回梁家不到三年,已经在梁氏坐上了执行总裁的位置,除了手腕儿狠厉,更多的是用脑子……黎枝觉得自己挺可笑,竟打算在他面前欲盖弥彰。
她垂着眼眸:“是,我和程薇乔起了争执。不过,她看不惯我,还不是拜你所赐吗?梁孟京,就不能放过我吗?”
这话说完,黎枝等了很久,梁孟京都没回答。
黎枝抬眼去看他。
梁孟京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微微偏头,似乎很疑惑:“凭什么?”
黎枝哑口无言。
梁孟京笑:“三年,一千来个日夜,换算成分分秒秒,你知道是多久吗?”
不等黎枝回答,梁孟京又说:“所以说,凭什么?”
“我知道你被我伤害得太久,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们这样,只会伤害彼此更深,也会伤害程薇乔……和闻律。”
听黎枝这么说,梁孟京突然嗤笑一声。
黎枝看他。
梁孟京手肘搭在咨询台上,人也靠在上面,姿态更加慵懒散漫。
他唇角笑意不歇:“黎枝,你太自信了。至于你们会怎样,又与我何干?”
说她太自信了,是在说他梁孟京如今不会再被她黎枝伤害到。
梁孟京已经找到了他自己的出路,那就是折磨她黎枝、睡她黎枝。
他以后可以以此为乐。
黎枝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可情感上还是接受不了:梁孟京真会对她这么狠吗?
她突然有点理解梁孟京这三年来一直不肯放手、不肯答应离婚的行为了。
曾经那么爱自己的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也许只是暂时厌烦了,爱不可能真的消散了、没了吧?
就是带着这样的幻想和期冀,所以一直不肯接受现实。
可转念一想,梁孟京被她折磨了三年,也该心灰意冷了,因爱生恨也不足为奇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黎枝没再说话。
她怕梁孟京怀疑,拿出手机,当着梁孟京的面联系了闻律。
闻律说他刚好加完班,几分钟就可以过来。
得到肯定答复,黎枝看向还站着的梁孟京:“前因后果你也知道了,如果你是来鉴赏你未婚妻的杰作,也欣赏了我所遭受的苦难,是不是可以走了?闻律马上要来了,我不想他误会。”
“他误不误会跟我有什……”
“跟你没关系,但跟我有关系。”黎枝打断梁孟京的话,语气冷硬,“你可以不在乎程薇乔的感受,但我得在乎闻律的感受。”
要是以前,黎枝说这种话,梁孟京总会抑制不住地愤怒抑或掩饰不住的受伤。
但此刻,梁孟京了然地挑挑眉:“相互爱慕的人确实应该互相在乎。”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停在黎枝面前。
“黎枝,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别让我等太久,记得洗干净了主动找我,别再耍花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