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淡淡的,好像问的是“你昨晚确实吃了米饭”这样平淡的问题。
可程薇乔脑子里轰地一声,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她垂死挣扎:“梁哥,我没有……我跟黎枝根本就不熟,我怎么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导致她过敏?”
“对,你跟她可以说是只有几面之缘。”梁孟京一顿,看着程薇乔委屈万分的模样,补了句,“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有食物过敏的?偶然?还是特意调查?”
“……”因为心虚和害怕,程薇乔完全被问蒙了,一时张着嘴巴,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反复只有一句,“梁哥你冤枉我了,真的不是我……”
梁孟京俯视着程薇乔,并不听她说什么,只重复了遍:“回答我。”
程薇乔摇着头不断后退,眼看是毫无招架之力。
黎枝出声:“我也的确怀疑过程小姐,不过很显然,确实不是她。”
黎枝决定赌一把,赌梁孟京只听到了程薇乔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没听到她之前的那些分析。
所以见梁孟京看向自己,黎枝又说:“不是我看轻程小姐,像这种故意致人过敏害人性命的事,她应该没那个胆量。”
她又讥诮地看向程薇乔:“你最多也就搞点从背后推人、仗着有人帮忙而打人耳光这种小把戏。”
程薇乔立马点头:“对啊梁哥,我不敢的!你了解我,我虽然脾气大又冲动,但我怎么敢做这种事?触犯法律不是开玩笑的,那我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在程薇乔强颜欢笑的跟梁孟京解释的时候,黎枝撇开视线不再出声。
哪知道,一道阴影笼罩而下。
黎枝微愣,抬头去看,正对上梁孟京那跟她刚才如出一辙的讥诮目光。
他问:“你在替她遮掩?”
“……我只是就事论事。”黎枝故作淡定,正准备继续说,梁孟京突然又问,“你认为我知道真相后,会为你主持公道,会为了你而动我自己的未婚妻?”
“……”黎枝攥紧指尖:她确实是有这种担心。
所以她一时没说话。
梁孟京等了两秒,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往后退了一步,偏头看着旁边:“黎枝,你也…太自信了。你以为你算什么?嗯?”
这话像一柄重锤猛地抡砸在黎枝的心脏上,难堪的情绪兜头盖下来,她咬紧唇,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好在,梁孟京说完这话后,并没有真的等她回答,而是转身离开了。
程薇乔也立刻跟着走了。
黎枝低垂着头在床上坐了会儿,最后无声自嘲一笑,这才起身去把病房门关上了。
她靠在门板上静静站了会儿,长长地吐了口气,又去了卫生间。
刚才程薇乔和梁孟京在的时候,她一直忍着,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只觉得身上奇痒无比,又不能抓,只好拧开水龙头,准备往身上浇冷水。
这时,门外又响起叩门声。
黎枝打开门,江景书带着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站在门外。
“换药时间到了。因为闻律师特意叮嘱过我,所以我不放心,就亲自带着人来了。”
江景书的声音很柔,但眼神坚毅,透着利落和清冷。
“谢谢。”黎枝笑笑,转身躺回了病床。
在皮肤科的医生给黎枝检查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皮肤科的医生看了眼黎枝因为隐忍而发红的眼眶:“我倒是能开一些止痒的药膏,可药膏这东西,副作用始终是有一点的。而且黎小姐皮肤白,很可能会因为大面积涂抹药膏而出现留下色素的情况。”
“那就不用。”江景书直接下了论断。
皮肤科医生点点头,也没多劝,带着那位护士先出去了。
江景书看向黎枝,声音放的更柔了些:“你的过敏症状已经得到控制,为了止痒留下隐患得不偿失。要是真毁了你这一身让人羡慕的白皙皮肤,我都要觉得遗憾。”
没有人不爱美。
黎枝笑着点点头,开玩笑:“你倒是跟其他医生不一样,其他医生为了规避责任,可不会像你一样冒险来替病人做这种决定。”
江景书叹了口气:“哎,谁叫我爸钱多呢。我问心无愧也闯祸的话,那该他倒霉,让他赔钱就好啦。”
黎枝失笑。
江景书也笑,随后恢复正经:“不过除了皮肤刺痒,要是还有其他不舒服,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别忍着,知道吗?”
“嗯,谢谢你,江医生。”
江景书:“喊我名字就好了。我没你漂亮,你不用在我面前拘谨。要拘谨也该是我拘谨嘛。”
“……”黎枝这次笑出声,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的跳脱。
毕竟,两人不熟。
江景书察觉到了:“好了,你先休息。”
江景书径直回到了自己在医院的休息室,这才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你刚才嘱咐我的事,我已经去办了。不过我实在不擅长哄人开心,可能有点拙劣,但是我真尽力了。”
电话那边的梁孟京只嗯了声。
江景书实在好奇,想问,但最终她只是揶揄道:“所以以后我到底是该称呼你梁孟京,还是叫你的化名—闻律?”
梁孟京直接挂断了江景书的电话。
江景书切了声,也没在意。
车里,梁孟京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程薇乔坐在自己的车里遥遥望着梁孟京,既不敢先走,又想快点走。
虽然梁孟京在病房里践踏了黎枝、还说不会因为黎枝而动她,但是女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她也没蠢到真相信梁孟京的话。
就在她煎熬得额头开始冒汗的时候,梁孟京的车子突然启动了。
程薇乔心一抖,正准备启动车子,手机铃声响了。
是梁孟京打来的。
程薇乔不敢不接:“梁哥,怎么了?”
“跟上。”扔下这两个字,梁孟京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薇乔握着手机,想假装没听见,可梁孟京降下车窗玻璃,遥遥地看着她、等着她。
那眼神淡淡的,却犹如碧波无痕却深不见底的古潭,一旦失足跌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程薇乔不敢再跟他对视,也不敢违抗他,紧咬着唇启动了车子,跟在了他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