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婶儿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俺们家春华嫁给那曹家,本就是为救春华她爹的性命。她爹光手术费就要三千多,出院还得打针吃药,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若是这样,他家这点子钱也救不了俺们春华她爹的命,那俺家春华还嫁到那曹家去做什么?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包媒婆眼珠一转,也怕惹毛了木婶儿,事情不好办。
于是她便也不再装腔作势,赶紧就坡下驴道:“他婶儿你也不用恼,我这也都是好意。你放心,彩礼呢,我自然会尽力替你家争取的。只是替人办事,我得先把话说下。若是曹家不认那么多,这事儿它就黄了不成?”
事情黄了,就等于老伴的命也不久了,木婶儿尽管心中恼火,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包媒婆也没有把话说死,她只得含糊道:“一切凭婆婆作主便是。前头我话已说明白了,救不了她爹,那是万万不成的。咱为的什么来着,婆婆您说是也不是?”
包媒婆这才认真起来,觉得火候已到,便起身告辞:“这些我是知道的,自当用心替你家多争一些钱回来,你放心好了。老婆子我就不坐了,先去给你们探路看看。”
木婶儿道谢:“累婆婆费心,到时再谢。”
包媒婆告辞不提。aosu.org 流星小说网
过了两天,包媒婆领着曹驴儿的二叔,也就是曹秋石的父亲曹传连,一同走进了春华家。
曹传营是老大,曹传连排行老二。两人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但脾气秉性却是截然不同。曹传连忠厚老实,颇为看不惯大哥的奸猾为人。道不同不相与谋,所以,两家相处的关系也是一般。
一番寒暄过后,老实木讷的曹二叔在包媒婆的授意下,“哧啦”一声,拉开了自进屋之后就一直没有离手的黑色手提包的拉锁。
从里面一次一沓,他拿出了整整齐齐的三沓大团结。然后,他将那钱“啪”的往破旧的茶几上一放,震得茶几晃荡了几下,上面的茶壶、茶杯之类都跳了起来。
这可是整整三千元钱呐!春华一家三人看着这崭新的、整整齐齐的三摞大团结,表情各异。
躺在床上的木叔顿时眼睛一亮,本能的求生欲使得他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瞬间便放出熠熠光彩。看着三沓闪光的人民币,他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身体微微发颤。
但当他的眼睛看到站在一旁的亲闺女神情木然的脸时,又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角处,有两行泪水滑落。心中刚刚泛起的那股兴奋情绪,又渐渐被自己对女儿的愧疚感所取代。
春华娘激动得两眼放光,全身竟是止不住地颤抖。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呀。——不,这么说也不全对,她在梦里还是见到过的。
看着这笔对她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的巨款,木婶儿的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她渴望的眼神中,原先存有的那些对不住春华的内疚,也在不知不觉中黯然淡去。
是啊,原来还觉得遥不可及的能救自己男人性命的救命钱,这时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变得唾手可得,怎能不令她激动万分。
只有春华面无表情的静静站在那里,仿若超然物外。她的眼睛虽也看见了那些钱,但她犹如看见一堆废纸一般,心中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的心已经死了,就在前几天母亲对着她跪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早已经古井无波。
包媒婆冷眼在旁,对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满意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说道:“哎呦喂,为了咱春华的事儿呀,这几天,可真是跑断了我这两条不值钱的老腿。也多亏了老婆子我软磨硬泡,这次才让曹家大出血,把他家底儿都给倒了出来。”
说着,她侧脸转向身旁的曹传连:“他二叔,你说是也不是?”
“呵呵,是是。”曹二叔尴笑着点头附和。
木婶儿自然出言道谢,说婆婆辛苦。
包媒婆这时也不接话,看了屋内几人一眼,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茶,惬意的咂吧了几下嘴,方才呵呵一笑,嘴里说道:“嗬嗬,我看呀,这门儿喜事呢,就这样定下吧。”
但木婶儿此时却没有点头。
她虽然看着这么多钱眼睛火热,但仍强自按捺住自己,用眼睛将那一堆钱翻来覆去点了好多遍,却是发现茶几上的钱只有三千,并不是自己所要的四千块。
于是,她的面皮上就有些不悦,声调提高了一些说道:“婆婆,此事还莫慌。曹家只拿三千块彩礼,也忒少了些,俺们要的可是四千。春华爹手术后还要吃药打针,都需要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三千块怎能够用?”
曹二叔是一个老实敦厚的汉子,整场都是包媒婆在说话,他也不去插嘴。这时,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担忧之色,看向包媒婆,但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春华娘,此事莫要再提!”
包媒婆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她向着曹二叔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很有范儿的挥了挥她那干枯的手,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春华娘,不耐烦的说道:“我老婆子可是从不说谎话。这不,他曹二叔今个儿也在这里,那曹家已是拿出了所有的家底,总共也就这些钱。
“我是看你家着实困难,拼了老命才给你家争了这么多的。若你还嫌少,那我也没法子可想。不行的话呢,我看就让他曹二叔将钱拿回去算了。这媒就算我老婆子没说,如何?”
眼见木婶儿脸上颜色变换,她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语带揶揄:“春华娘你可知足吧,不是我说,三千还少,多些是多?上次我就说过,城里工人也要十年八年才能挣这么多。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十里八乡的,还第一次见着出这么多彩礼的呢!
“春华娘,休怪我说,我看他木叔这病,以后花销呀,只怕比你要的还要多呢,你也都要人曹家一家出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够?多些钱是个够?够不够就只这些钱,我也无法。好了,他二叔,你将那那钱收起来吧。既是人家嫌少看不上,那咱们走就是,哼!”
一番话说罢,包媒婆冷哼一声,起身扯了一把曹二叔,作势就要离去。
包媒婆心中暗自冷笑:哼哼,饶你精似鬼,也吃老娘洗脚水!得罪了老娘还想多要钱,没门儿。反正这事儿曹家不慌,是你们耗不起,老娘我这里稳坐钓鱼台,怕什么?
可笑曹二叔那呆子,竟然看不透这些,还在那儿拉着一张憨脸,担心巴拉的呢!哈哈,待会儿事情成了,老娘我还要去曹家吃回扣、领奖金呢。
想到这些,包媒婆“嘿嘿”冷笑出声。她心中已然笃定,这事儿最终春华娘一定会屈服,答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