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领导亲自介绍曹秋实跟白薇处对象,但被他拒绝了,这个消息在工商局不胫而走。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挤眼睛咂嘴巴的说这小子眼眶子高,掂量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不过是个中专生罢了,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的,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就这还看不上县领导的女儿,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把自己看得也忒高了,他以为自己是谁?
曹秋实不管这些,其实想管也管不了。他心里也想开了,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白薇尽管没有主动向他示爱,但家里的这番运作她显然是知道并赞同的。曹秋实的拒绝使她感觉自己在同事面前很没面子。所以,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变成像仇敌一样,但也基本不说话了,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
胡股长也早就不再来说那些赞扬曹秋实的话了,只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他的时候,她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到这边来。
曹秋实倒也乐得自在。整个股室里,只有老陈有时候和他聊上两句。老陈猴精,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多次拐弯抹角套问曹秋实,但始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悻悻然作罢。aosu.org 流星小说网
这天,老陈坐在椅子上,像往常那样摇头晃脑翘着脚尖在那儿喝茶看报纸,一篇有关精简机构和人员的文章让他来了兴致。于是,他用力一拍桌子,用少有的正经语气道:“哼,咱们国家早该如此了。花大把国库的银子,设一个个的衙门,养着一大帮子的闲汉,这个样子不改革怎么能行?改,必须得改!”
曹秋实听后,表面不动声色,心下不禁暗笑:真是老鸹落到猪身上——光看到别个黑了。你老陈不也是国家花钱养着的闲汉吗?整天无所事事,屁事不干,还有脸在这说别人呢。
自己拍了桌子,屋子里的人却全都没有丝毫的反应,老陈感觉有些扫兴。白薇也就罢了,一直对人不理不睬的,可曹秋实也没有反应,老陈就觉得有点儿不应该了。
于是,他把报纸在自己手中晃了几晃,推到正在看材料的曹秋实面前,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嘴里阴阳怪气的道:“嗨嗨,我说秋实呀,你这年纪轻轻的,别光忙于业务,也得抽时间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咱们不能光埋头拉车,还得抬头看路啊,我的同志。”
曹秋实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抬起头微微一笑,伸手拿过报纸,看了起来。
这是省报登载的国内某知名专家的一篇讨论地方机构改革的文章。国家一九八二年机构改革后,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政府机构不久又趋膨胀。
因此,一九八八年四月,七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了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启动了新一轮的机构改革,地方各级也随之进行机构改革。但由于各地的情况不同,改革方案也存在着较大差异。因此,专家们就站了出来,发表各自不同的见解和看法。
曹秋实觉得,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那些不适应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发展的机关和部门及其职能,肯定将要进行调整。
看着报纸,他脑子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几天,他和局办公室的同事小马,一起去体育场练习骑摩托车时看到的情景。
由于业务工作需要,上级给局里配置了一批摩托车。为了尽快学会驾驶,当时曹秋实和小马商量,两人共用一辆摩托车去体育场进行练习。
在小马骑车练习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位于体育场西南角的厕所。出来时发现旁边一排平房里,有一堆人正在里面打扑克。仔细一看,平房门口赫然挂着平城县体育运动委员会的牌子。
噢,原来体委设在这儿呀。好奇之下,曹秋实也进屋凑过去看了会儿热闹。
这是两间大办公室,屋里一共有六个人,四个男的在一张茶几旁咋咋乎乎高兴地打着“跑得快”,每个人脸上都贴有多少不一的白纸条儿,看来几个人的水平都在伯仲之间,差不了多少。
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麻脸女人,眼睛一边看人打牌,手里一边织着件红毛衣。屋角还有一个年轻一些的女子,正俯身趴在办公桌上假寐。
一连几天,情况都大同小异,曹秋实当时就想,这样的部门真够清闲的。现在,看到报纸上的观点,他觉得专家讲的非常正确。由此联想到,平城体委这样的部门,是不是也应当改革一下。
也是他太年轻,社会经验不足,没有想到人心的险恶。于是,他也就接着老陈的话头道:“我也觉得国家早就该机构改革了。别的部门我不知道,可我看像体委这样的机构,里面的人闲得整天在那打牌、喝茶、织毛衣,像这样的部门就该进行职能整合,机构撤并。”
“好啊,秋实,你这话说得好!果然与众不同,眼光非同一般哪,有股子年轻人的闯劲儿。好,佩服,佩服。”
老陈眯起眼,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两眼,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接着,他用手抹了下自己的那张大白脸,呲牙笑着,不阴不阳背书似的又道:“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曹秋实知道他背诵的是伟人语录,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本来他以为这不过是同事间的闲聊而已,说过也就算了。不承想他的这一番话,却在随后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他来局里工作的时间还是太短,对老陈的了解还不够,只知这人人品不好,风评不佳。其实除了玩世不恭之外,老陈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胡乱传话,制造矛盾,搬弄是非。只不过由于前期他谨言慎行,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次也是巧了,老陈住的是老政府家属院,和体委主任杜子达恰恰住在同一排,两人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老陈自从听了曹秋实的那一番话之后,肚子里就鼓囊得紧,日思夜想,直是不吐不快。
堪堪憋了有两天,就已经弄得他寝食难安了,就寻思着要当面向老杜说叨说叨,好放下心中的负担,让自己轻松轻松,让心里舒坦舒坦。
这天早晨,推自行车出门上班的时候,两人恰好碰到了一起。老陈仰着个大白脸,故意表情夸张地惊讶问道:“哟嗬,老杜啊,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你说还能干什么去,上班啊。”
杜子达知道老陈的为人,不愿多搭理他,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就要自顾骑车走人。
老陈哪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便在后边不阴不阳的讥笑道:“上班?哎呦,我没听错吧?你这还上哪门子的班哪?听说这次你那体委都要被撤并了。哈哈,连单位都没了,我的杜大主任啊,你还上哪儿上班去?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家看孩子去吧。”
“放屁!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老陈你特么造什么谣?”
杜主任大眼一瞪,直接对他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