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州,早在隋朝开皇年间就设置了县一级衙门,因为地处嵩山南麓而得名,如今归南阳府管辖,靠近山区,地势非常险要,这也是王权和张春舍弃南阳而入嵩州的初衷。
阳春四月,春光烂漫,花香遍野,那卖命给土地爷的农民们艰辛的播种着,期盼着辛苦的劳作到头来能换成果腹的粮食。
炊烟袅袅,在无风的画卷中冲天而起,最后慢慢的散开,使碧蓝的天空多了一些别样的色彩。
蓝天下,张春的大营正忙着埋锅造饭,几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士卒眼神热切的看着锅里煮着的吃食,闻着逐渐飘起的香气,不由自主的抽着鼻气,口水都快流淌出来了。
隔着不远,大锅里炖着肉,骨头在锅中沉浮着,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不时的用筷子撕下一块肉,在旁边人们羡慕的目光中,大口的咀嚼着,吞咽下去后,道:“不行,不够熟,还差点火候……”这句差点火候,就注定了那块好肉的大半被吃掉哩!
“开饭啦……开饭啦……”终于到了饭口,十几个士卒围坐在一起,热火朝天吃着乱七八糟的吃食。
远处的山梁上,周彬站在那里,手中端着望远镜,将张春大营的情况尽收眼底,周彬的身后立着几杆大旗,分别写着河南江北平章事、招讨使、保安军等旗帜,在山风的轻轻吹拂下,舒展着。
山下,保安军三千骑兵静静矗立,整齐的军装,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刀,无不酝酿着肃杀之气。
周彬翻身上马,看了看自己麾下的将士,道:“前面就是乱军的一支,他们正在吃饭,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吗?都是他们掠夺来的,是别人糊口的粮食,他们等同于谋杀,你们都去过南阳府,看到的结果就是他们造成的,按照保安军的律法,斩立决,现在这个行刑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嘟嘟嘟……嘀嘟……”突然间,嘹亮的号角声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随着冲锋号的响起,张春大营外出现了一支军队,仿佛下山的猛虎朝大营这里扑来。
在号角的伴奏下,三千铁骑如潮水般涌向前方,王侯带着自己的部下**,这一营人马并没有动用连环弩,手榴弹等武器,在王侯看来,那纯粹是浪费,面对眼前的敌人,手中有刀,足矣!
“噗!”
王侯的坐骑一下踏碎了一名贼兵的脑袋,红的白的四下溅开,王侯看都不看一眼,手中的长刀起落,再次将一名贼兵斩杀在地。
保安军的到来让张春大营乱成一锅粥,但也有警觉之辈,拿起刀枪抵抗,其中七八个人围住了王侯,想要把王侯干掉。
王侯从一名普通士卒,一年间晋升为保安军的一营之长,完全是战功累积,他作战十分勇敢,看到敌人围上来,不惊反喜,手中的长刀闪电刺出,只听噗嗤一声,一名贼兵的后背露出了刀尖,死于非命。
另外一名贼兵看到有机可乘,手中的红缨枪朝王侯分心刺去,可惜还没有刺到王侯的身上,贼兵的胸前便多了两支弩箭,贼兵难以置信的看着王侯左手端着的连环弩,眼睛瞪的大大的,然后不甘心的栽倒在地。
张春大营在王侯等三千保安军的冲锋下,土崩瓦解,一万七千人投降被俘,两千人战死,刚刚做好的饭菜却是便宜了保安军。
保安军来去如风,当王权和张春得知消息,带着贼兵精锐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满地的尸体,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张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同时心中后怕的很,如果他不是在和王权商量事情,这次在劫难逃啊!张春大营中的人马,都是张春的部众,如今张春成了光杆司令,只怕在王权眼中的地位,大大降低呀!
晚上,风势渐大,吹的保安军的旗帜拉拉作响,恍若奔雷,保安军的中军大帐外面,站着一溜二十多人,是日间所俘获的贼兵头目,全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陈鍒头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心中厌恶的很,真要追算起来,陈鍒头和这些贼兵还有些渊源,毕竟大家都是干过红巾军这个勾当的,可是陈鍒头一万个不愿意跟这些人扯上关系,大家走的道路不同,眼光和境界自然天地差别。
陈鍒头咳嗽了一声,道:“大人有请,你们都进去吧!”陈鍒头加入保安军之后眼界大开,更加看不起这些只知道打家劫舍的人了。
投降的二十几个贼兵千户鱼贯而入,营帐内,几盏瓦斯灯闪烁着光芒,把营帐照的纤毫毕现,周彬居中而坐,身后站着哈马尔等几个亲兵。
周彬冷眼看着这些进来的千户们,这些人看到周彬,赶紧见礼,七嘴八舌的叫着:“参见大人。”
周彬点点头,道:“都坐吧!大家别拘束,我们现在可不是敌人啦!”周彬之所以要见这些人,是想询问一下王权和张春所部的详细情况,三宝奴的侦察营和毛贵的参谋部却是不在,周彬只好赤膊上阵了。
这些人也是有头目的,为首之人名叫张家海,据说是张春的亲戚,也是他站起回话,道:“大人客气了,败军之将能得大人善待,我等感激不尽。”
周彬见张家海说话文绉绉的,看来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吧!王权和张春的兵力部署是什么样的?详细的情况如何?”
张家海听了周彬的话,顿时犹豫了,最后一咬牙,道:“大人,我们只能说说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我们也不敢乱说,我哥哥的大营已经被大人破了,眼下王权手中还有将近五万人马,都部署在嵩州的西北部,其中有精锐骑兵一万人,精锐步卒两万五千人,都是王权亲自挑选操练的人马,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筹集粮草辎重,准备进攻洛阳……”
周彬仔细的听着张家海的讲述,后来又有几人从旁补充,算是对王权所部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让周彬感到有些棘手的是,王权所部的兵力比周彬之前预想的要多,战斗力也不是老白毛和张春所部能比的,看来接下来是一场硬仗啊!
与此同时,嵩州西北部的贼兵大本营,张春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权,张春说道:“大人,我们不去打洛阳了?”
王权点点头道:“我们身后有敌人,如果此时还要进攻洛阳,只会导致我们腹背受敌,而且我们身后的敌人尤其不好对付,刚刚得到的消息,南阳的老白毛和钱串子都完了,都是这支保安军干的,能把老白毛和钱串子拾掇下来,说明不好对付啊!”
张春深以为然,如果好对付的话,他的部众哪会一个不剩啊!当即问道:“王爷,您说怎么办吧?水里火里,您只管言语一声。”张春这么说也是有私心的,他的人马都没了,如果王权不给他拨付一些兵马,这个头头做的委实没有意思。
王权对张春的态度非常满意,这也是如此多年来二人交心的基础,当即道:“如此甚好,保安军连番作战,必定疲惫,我军趁着这个机会,必定能击溃保安军,为我们进击洛阳打好基础。”
张春也不含糊,饭后便率领着三千铁骑出发,准备偷袭保安军,夜色中,这支大军呼呼喝喝的消失在山岭间。
许州,李思齐在此接待了一位贵客,乃是从大都城前来的雪雪,哈麻和雪雪两兄弟位高权重,宰执中枢,李思齐万万没有想到雪雪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不得不小心接待,和颜悦色道:“雪雪大人请上座。”
雪雪哈哈笑道:“李大人客气啦!我今天可是带着圣旨前来,李大人加官进爵,理当上座。”
李思齐闻言心中暗喜,这才多长时间啊!又要升官了,不知道这次朝廷给了什么好处,不过想来不会盖过周彬,朝廷再糊涂,也不能让河南江北出现两个平章事吧!
李思齐对哈麻兄弟的做派也了解一二,当即吩咐大开宴席,挑选美女前来舞蹈助兴,至于正事,还是要等雪雪高兴的时候再询问为好。
酒宴正酣的时候,李本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李本并不认识雪雪,一进来就大声嚷嚷道:“叔,叔,不好啦!周彬打来了。”
李思齐把主力调到许州,汝州,一方面是为了防备王权和张春,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防着周彬,这个想法在李思齐的嫡系中都知道,因此李本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便急匆匆的告诉李思齐了。
李思齐脸色不悦的瞪了李本一眼,道:“没看到有贵客吗?乱叫什么,有话慢慢说。”
李本这才看到坐在上首的不是自己的叔叔,而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看来身份尊贵,否则李思齐焉能如此接待,李本点头道:“叔,周彬率领保安军收复了南阳府,击溃了贼兵老白毛和钱串子,刚刚又在嵩州地界击败了张春的人马……”
“什么?”吃惊的人并不是李思齐,而是雪雪,雪雪并不知道周彬和保安军这段时间的发展,只知道周彬被李思齐和察罕等人挤到随州那个小地方混吃等死呢!乍一听周彬率兵收复南阳府,连战连胜,能不吃惊才怪呢!
李思齐眉头紧皱,他想着周彬和王权打的两败俱伤,没想到是自己一厢情愿,王权竟然连阵败北,白瞎他给出的那些粮草了。
雪雪哼了一声道:“李大人,周彬可不是什么好人,一旦做大,李大人睡的也不会安稳啊!”雪雪毕竟不是草包,心中虽恨周彬,但也知道眼下不能拿周彬如何,鼓动李思齐收拾周彬才是正解。
李思齐焉能不知雪雪话里的意思,但谨慎如他,不会给雪雪当枪使唤,李思齐可是知道周彬不好对付,在山东的时候就吃了一次暗亏,这个事,还得从长计议,当即把话支过去,再次和雪雪推杯换盏起来。
张春来到保安军的势力范围后,看着戒备森严,临时工事都异常齐备的保安军营寨,就知道这次白来了,偷袭无法奏效,自身兵马又不占优势,只能退走,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便宜可占。
张春刀头舔血这么多年,有一定的指挥经验,当即就琢磨着能不能偷袭保安军的粮道,一旦保安军的粮道被断,王权进攻洛阳的计划就可以执行了。
夜色中,一支羽箭破空射入一名斥候的咽喉,斥候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栽落马下死于非命。
这是张春所部杀死的第三名保安军斥候,也不能说是保安军斥候,准确的说应该是新近改编的辎重营的斥候,巴振月在战场上的表现赢得了保安军的信任,临时组建的辎重营营长,便让巴振月担任,巴振月在南阳府和河南府活了三十多年,对地理非常熟悉,也算人尽其才。
张春花费不少时间,才摸清楚保安军运送粮草的路线,为了不打草惊蛇,张春特意挑选了距离保安军主力比较远的地方行动,就这还差点惊动真正的保安军侦察营的人,吓的张春再次把“作案”地点挪了三十里地。
“大人,好像不太对啊!”一名千户来到张春身边,道:“按说这条路就是保安军的粮道,可我们怎么没看到一辆运送粮草的车?只看到了几个斥候,这很反常啊!”
张春深知时间宝贵,一咬牙,道:“走,我们去南阳,我就不信保安军的粮草会飞,总会把他们堵在路上,而且保安军逼近嵩州,南阳府肯定空虚,没准还能捡个大便宜。”
千户听了张春的话,脸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道:“大人,我们只有这些人马,如何能取南阳,老白毛和钱串子的队伍被打散了不假,肯定有被收编的,实力不弱呢!”
张春冷笑一声,道:“也不用真的攻下南阳,你难道没听说过围魏救赵吗?如果南阳空虚,我们就再抢一次,如果抢不成,也会把保安军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走吧!去南阳。”
随着张春的命令,数千骑兵迅速集结,在黎明时分踏上了去南阳的道路,而且这是一支没有进入保安军视线的队伍,正悄悄的逼近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