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某高档咖啡厅。
她过去的时候,林宴修已经在等着了。
林清霜踩着高跟鞋,他基本是注视着她一步步走过去的,眼神平静却深暗。
等她走到桌前。也没有丝毫动作,看她着坐下,眸光里意味分明。
林清霜颔首微笑,扯开椅子,毫不做作的坐了下来,并没有对林宴修的无视感到什么异样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她与这个弟弟实际上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她只当他是个被母亲宠坏了的小孩子。
而对于隋琳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一并迁怒到林宴修的身上,这一点不只是林清霜,林靳让也是同样的想法。
林宴修看也没看林清霜一眼,接过服务生手里递过来的菜单,自顾自的冲着服务生道,“给我一杯美冰美式,谢谢。”
过程中没有看林清霜一眼,仿佛眼前就没有这个人一样,林清霜也不恼怒,只是淡淡笑着对上服务生有些尴尬的目光接过了菜单。
服务生递给她,站在一旁等待着,她不禁偷偷瞄了一眼眼前的一男一女,搞不清楚两人是什么关系只觉得无形中透出了尴尬。
在林清霜低头的瞬间,她对面的男人眼神全数落在了她的身上,是探究是嫉忿。
他没有想到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从精神病院出来之后,竟是变得这般有手段。
而杜如雪跟她之间关系貌似也十分友好,林宴修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想到自己跟杜若雪之间的关系,眼神恶狠狠的盯住了眼前的女人,他只当两人感情的破裂很大一部分有着林清霜的串掇。
林清霜还是那张精致娇俏的脸,如海藻般卷曲的长发,身上穿的是裸色的大衣,在落座后便脱了下来,只剩一件休闲的米色毛衣。
昔日的她像是张扬明艳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今少了几分锋芒和桀骜,多了点沉静和柔软,更像是气质妩媚的女人,却透露着谁也不容小觑的气势。
是什么让她变了?
全城唾弃,父女决裂,举目无亲,还是说最近频繁跟她捆绑在一起的盛译行?
林清霜注意到他的视线,其实并不明显,但还是有抹不去的存在感,她抬起头果然对上林宴修打量的视线。
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话,坐在咖啡桌前相对无言。
点了单之后,林清霜合上了手里的菜单,递给了服务生,“给我一份蜜饯,加一个冰美式,谢谢就这些。”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接过菜单,低头退了出去。
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之后,林清霜便没有再迟疑,开门见山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我找到了当时处理母亲案件的检察官,从监控的显示来看母亲去世的那个下午,你去过我母亲的房间?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话语直白,简单,却一阵见血!
林宴修没有料到林清霜开口就提到了当年的事件,面色一动,当下转移了视线状似有些心虚。
他握住服务生刚端上来的咖啡猛灌了几口,这才平复下心里的激动,随后面色如常的看着林清霜说道,“没什么,只是聊天!”
林宴修回答的很快,就像是提前准备好了说辞一般。
林清霜盯着他,眼神眯了眯,反问道,“只是聊天?”
林彦修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这次丝毫没有退缩,直面的看着她回复道,“不然呢?”
两人之间气氛凝重,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别的什么话。
林清霜盯着林宴修若有所思,没有问到自己想问的,但她直觉林宴修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只不过选择了隐瞒。
林父从医院醒来,嚷嚷着要见林靳让和林清霜兄妹两个。
林靳让和临清霜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林父正坐在病床上吃着护工买的粥。
虚弱的模样,苍老的神态,头发花白手上还插着针管,林父的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让一向硬朗自负的林父与一般普通的老人并无一二。
见着兄妹两个的到来,林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林靳让的身上,又看了眼林清霜。
眼神之中不似以往的排斥与嫌恶,竟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拿起一旁的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有些自嘲道,“在昏迷倒地之前,我的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掐死你们两个不孝的儿女,但是昏迷这么久醒来的第一瞬间,脑袋里面第一个想见的却也是你们两个!这究竟是什么渊源呢?”
林靳让冷笑着看了林父一眼,没有言语,他负手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外,若有所思。
林清霜则是走上前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得出了结论,“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吧。”
她的语气淡然,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林父听出了林清霜话语之中的讽刺,目光落在林清霜的脸颊上半响,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人到暮年,当经历过生老病死,才会发现内心深处最深的羁绊和留恋,以及那些对于过往的遗憾和追忆。
这一场病也让他感触颇深,以至于看着儿子女儿面对自己时那副淡然疏冷的模样,心底划过了一丝刺痛。
终究,他还是一意孤行的走了很远吗?以至于与儿女之间的距离如同一条鸿沟难以逾越。
林父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反思,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凄凉的意味,此时此刻的追悔莫及是否还来得及?
他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的是,自己终究是亏欠了他们兄妹太多太多。他做好了所谓的一家之主,保全了所谓的颜面,却硬生生把自己的一双儿女给推的越来越远。
林清霜并不知道林父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她在病床前站定。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讲给了林父听。
包括隋琳非法让股的事情,以及哥哥目前成为林氏最大股东掌管接手林氏的事情。
“你是说他们娘俩?咳咳……”林父喉头涌上一阵腥甜,气急看着林清霜。
林清霜满意的看着林父变了脸色,可心头却没有丝毫的快感。
“咳咳……咳……”林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几欲喘不过气来。
他竟没有想到一向温顺贴心的隋琳,竟暗藏着这般狼子野心,联合着自己的亲儿子想要把他给架空。
这一步棋,这两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一张可怕的巨网之中,林父胸中郁结,整个胸腔几乎都要咳出血来。
脸色涨红,躺在病床上,挣扎着攥着林清霜的手,竟闷得喘不过气来。
林清霜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当下傻愣在原地,看着病床上挣扎的男人,此刻心底这才涌起了一丝刺痛。
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林靳让见林父情况紧急,当下快步上前按下了床头的呼叫机。
医生很快到了病房,见到林父这般模样,立即吩咐护士给他带上了氧气罩,把他的衣服剪开。
林靳让揽着妹妹,感受着她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一言不发的盯着病床上被抢救的那个男人。
医生给他带上呼吸机,又测了一遍心脉搏之后,转过身来冲着林靳让和林清霜交代道,“病人还需要静养,不能收到太大的刺激,不然脑血管堵塞很容易出现中风的情况!”
“好的,谢谢医生!”林靳让点了点头,记了下来,林清霜则是满眼通红的看着病床上的那个男人。
中风?这个遥远的词此刻和林父联系在一起竟是让人倍感心塞与无奈!
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林父的情况也缓和了许多,他带着呼吸机,费力的张开了苍老的眼帘。
他躺在床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林清霜,苍凉无力的手缓缓抬起,朝着她招了招。
林清霜抿唇想了想,还是往前凑了过去。
“你也听到了,我也老了,也不想在折腾些什么了,现在局势是这样,我也不想改变什么了。”林父缓缓转过头,看着林靳让深觉亏欠了他们兄妹许多,眼眶也微微有些红润。
林靳让扭过头,刚好对上林父这般苍老虚弱之态,心中谈不上什么感情,倒也柔软了几分。
林清霜的目光在哥哥和父亲之间转动着,心中那股郁结也缓缓的消失,三人的误会似乎在这一片静谧之中慢慢的解开了。
有些时候,那些我们所在意的,放不下的甚至于愤怒的,等过一段时间再回头看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抛开。
只是所谓的心静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近相同罢了。
林清霜和林静让走后,隋琳接到了医院的消息,通知林父醒过来了,她当下打了车,赶到了医院。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表情,朝着病房走了进去,见到林父睁着眼躺在病床上。
女人立马换上了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扑倒在病床之前,“老爷子,你终于醒了,我跟宴修都快要担心死了。”
那一副真情切意,泫然欲泣的模样,倒真像是为了林父的病操碎了心。
林父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生活了这么多年,此时此刻他才认清了隋琳的面孔,这般惺惺作态,假模假样。
他终究是老眼昏花了,才会相信这个女人,信了这么多年。
林父怒不可遏,伸手拿过病床前的一个杯子,狠狠的砸向隋琳的脚边,冷冷的呵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说完,又再一次止不住的狂咳了起来,隋琳心下大惊,连忙上前去,想要帮林父拍一拍背,却不料被他恶狠狠的一把推开整个人跌倒在地手下。
手不小心按到了碎落的玻璃碴。顿时流出血来,隋琳期期艾艾的看着林父,一手抓着血流不止的手,满脸不解的控诉着,“您这是怎么了?是又听信了谁的谣言应对我般!”
林父识透了她的伎俩缓过神来,冷哼道,“还装?真当我老糊涂了吗?非法入股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东西我也都清楚,林清霜,他们兄妹俩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你就就此认清楚所有,不要再兴风作浪了!”
隋琳看着怒火喷发的老爷子,心下顿时凉了下来,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她跟林父之间已经有了间隙。
“你误会我没有关系,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先好好养病吧,医生说你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当下也没有在老爷子的气头上面,去解释什么,顺着老爷子的话点了点头,然后把地上的东西都清理之后,端着自己受伤的手,走出了病房。
关上病房的门之后,她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对林清霜和林静让的恨意,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停下来。
至于日后该怎么办,还是需要继续想办法。
晚些时候隋琳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诧异的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了一个婉转的女人的声音。
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缓缓开口,“如同丧家之犬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好受?”
隋琳当下大惊,紧紧的攥住手机,冲着对方,吼道,“你是谁?”
对面的人轻哼一声,十指纤纤摸着茶几上面的花,纤白的小手轻抚柔嫩的花瓣,而下一瞬,紧紧的把它攥在手心,直至残败不堪。
她轻轻的笑出声,缓缓勾唇,“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些什么?”
隋琳听后有着片刻的失神,随后试探的询问道,“你能怎么帮我?”
女人轻哼一声,扯过一旁的卫生纸擦拭了手上的黏着的花瓣,弃之如履的丢到一旁,轻轻拍了拍手交代道。
“明天下午两点,我待会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你记得守时。”
说完不等,隋琳再多说些什么,就嘟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隋琳如约到了短信上通知的地点,一个高档的茶餐厅,餐厅的气氛高雅宁静,分隔着一个个包厢,显得私密隐蔽。
进入包厢之后,一抬眼一个精致张扬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眯了眯眼睛,认出了眼前的女人笃定的开口道,“我竟没想到,是顾二小姐,这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思晨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纤长的指尖夹着香烟,放到唇边吐气如兰,烟雾把她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此时的顾思晨一改平常那般娇俏,单纯的模样,此刻的她倒像是回归了本质,让人觉得有种冷意的蛇蝎之气。
顾思晨点了点指尖的烟蒂,把它丢到一旁,红唇轻启朝着隋琳招了招手,“林夫人,不知你觉得,我们的之间的合作,有没有必要进行。”
女人笃定的看着她,一脸自若。
隋琳心里清楚,顾思晨的身份,以及她与林清霜之间的渊源,对于她提出的合作,当然是非常赞同的。
更何况,现在除了顾思晨的帮助,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来扳倒林靳让和林清霜兄妹两个。
隋琳清楚,顾思晨对于林清霜的恨意并不比自己少。
她点了点头,不予置否。
顾思晨也没有多言,跟她讲了许多合作的细节,以及她的计划。
隋琳不懂声色的点着头,心下确实格外震惊,她不曾想到外界盛传单纯美好的顾思晨竟也会有这般深不见底的心思。
隋琳对此心中也留了心眼,面对这样的人,若没有切实的把握,在一起合作很可能把自己赔进去,甚至连渣都不盛。
更何况,隋琳心下也察觉,顾思晨能找上她,其目的也绝非那么简单。
“合作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不过我想问一下顾二小姐,怎么就突然找上我了?不过咱俩都是明白人,我对你其实也不是那么放心。”隋琳话锋一条,看着顾思晨。
“不过我觉得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女孩,你要能跟我们家宴修在一起的话,两个人也有个照应,更何况若是咱们成了亲家,也算是好事一桩不是吗?”隋琳意有所指,她相信顾思晨能够听懂她的意思,她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把自己给卖了。
顾思晨听着隋琳的话。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她,只是片刻,眉心挑了起来,嗤笑了一声,“林夫人,您不觉得您的胃口太大了吗?”
女人缓缓的站起来,脚下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走到隋琳的面前。由上而下的睨视着她。
虽然她是小辈,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隋琳脸色十分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上下翻红,她缓缓弯下腰,十指芊芊捏住隋琳的下巴,冷冷的盯着她,“你最好是认清自己现在的状态,若不是我,你觉得,还有谁会主动的来帮助你们两个。你觉得自己还有主动提要求的权利吗?嗯?林夫人?”
说罢,手下嫌弃的一丢,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掉过头来看着她,“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情,你要知道我能选择你,也能够选择别人,好好配合对你,我都好!”
说罢顾思晨转身拿起一旁的包包,甩了甩手,高傲的离开了包厢。
隋琳坐在原地,苦笑不已。她确实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顾思晨真的是丝毫不留情面啊。
出了包厢的顾思晨嫌恶的冲着包厢嗤了一下,冷笑,若不是她需要有人冲在前面,怎么会瞧得上隋琳和林宴修这俩蠢货。
那个老女人居然还想让她跟林宴修在一起,顾思晨嘴角的冷嘲更甚,她那个儿子,活脱脱一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配?
林靳让接手林氏之后,就更加忙了起来,要去林氏上班,所以想着将工作室还给史蒂芬。
史蒂芬则通过视频跟他讲,这个工作室还是归属于林靳让,让他不用太过于负担。
林靳让十分感谢,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林氏的一些元老。
基本上一阵大换血,把以往那些不做事的人全部都给换了下来。
林清霜回去也直接坐上了挂名理事的职位。
关于哥哥对于林氏规划的企划案,林清霜表示赞同也尊重哥哥的想法。
两个人接手林氏之后,自然想着带着林氏往上走。
对于目前的林氏来说,林靳让上位之后,这一消息火爆了整个网络。带动了新一波的关注热潮。
林氏的股份也随之分分大涨,呈现一片较好的趋势。
林靳让趁着热度准备从振母亲当时的辉煌,要宴请上流社会人士,把林氏的名气打出去。
林靳让首先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盛译行,他想了想给那个男人打了一通电话。
盛译行坐在书房开着笔记本。一副淡然专注的模样,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手机在安静的书房响起。
盛译行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现在有时间吗?”林靳让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男人连眼皮都没抬。淡声说道,“我看上很去很闲?”
林靳让眉心为蹙,深吸一口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打算开一个宴会想要邀请你,你有时间吗?”
敲着键盘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作,低沉淡漠的嗓音波澜不惊,“就这?”
“是的,我觉得这个很重要!”林靳让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个宴会如果能有盛译行来参加的话,反响一定不容小觑。
盛译行抬起头视线落在不远处,声音淡淡。
男人眼中的不明,眼神晦暗而寂静。
“非我不可?”林靳让闻言,认真的思考半饷,回答道,“也不是说非你不可,不过若是你能来的话便是锦上添花。”
林靳让显然不太会说什么讨巧的话,而且,之前与盛译行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那么要好,此时张口请求,也是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不过好在他十分的坦然自若。
盛译行的手指离开了笔记本的键盘,眼角上挑勾出轻慢的意味,“这个锦上添花,好像没有雪中送炭来的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