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五年前相比,这个女人似乎平添了些成熟的韵味,漂亮的凤眸里没有少女的灵动,变得空洞无神,却仍是高贵而又端庄,骨子里透出一股骄傲和坚毅。
林清霜走到他面前,她微微俯身,瓶口倾斜成四十五度,清澈透明的酒液从里面流了出来,很快的斟满了。
“谢谢。”
白仁泽很有礼貌的说出了两个字,他隐隐闻到了一阵沁人的茉莉花香从她的发丝间散发出来,闻起来很舒服。
林清霜朝着他笑了一下,“不用客气。”
看着面前的客人,面似美玉,眉若远山,头发往后梳成了大背头,高耸的鼻梁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加上颀长健美的身材,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温润如玉的君子。
一旁的景彦之见她走近前,趁着她一低头,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漂亮姐姐,何不坐我腿上陪我喝下这杯酒。”
话音刚落,周围引起一片男女的起哄声。
盛译行淡淡睨着她,两人像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回望了一下,身子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反应,好像眼前的人和事跟他毫无关系。
林清霜心一抖,触及到盛译行阴鸷寒冷的眸光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凝固了。
内心不免自嘲的笑,盛译行,到底是我一时自作多情,竟望眼欲穿的奢望着你能救我!
她将头轻轻一偏,脱离了他的魔掌,“你别这样,这杯酒我不想喝。”
景彦之脸色微变,泛着阴冷的笑容,“算上这次,你已经是第二次给脸不要脸了?”
第一次指的是上一次在酒吧他对她动手动脚的,还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被她当场拒绝了。
林清霜笑的比他更要冷,“景先生,你这不都已经清楚了吗?”
眼看着氛围有点不对劲,旁边的人拉扯着景彦之的胳膊,“哥们,算了算了,不就是个酒吧女,我去给你随便叫一个过来。”
王曼丽见状,挑衅的看了林清霜一眼,走到景彦之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环搂着他的脖子,口吐金莲。
“哟,是谁惹我们景大公子生气,真是不长眼,这杯酒我替你喝了。”
没等对方反应,她手执酒杯仰头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王小姐真是好酒量,要不你过来陪我喝一杯!”身边的人笑了笑道。
景彦之被林清霜拒绝之后,心里咽不下气,侧目注意到她瘸了的右腿,头脑里闪出了一个念头。
“我们几个光喝酒多没意思,要不来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平素跟景彦之关系要好的几个朋友一同鼓掌,连声赞同:“好啊,景哥的主意好,你说我们从谁开始呢?”
景彦之环顾了下四周,不经意的撞上盛译行那双锐利的鹰眸,闪躲了一下,落在了白仁泽身上。
“那,就从白公子身上开始吧,请问白公子你最喜欢的女人是谁啊?”
白仁泽闻言,他对这样的游戏向来不感兴趣,沉默着没有开口。
王曼丽轻笑了声,“这个问题还用提出来啊?可不都是公开的秘密,白公子最爱的可不是他的宝贝妹妹玥如小姐。”
她说完看了下周围的人,没有发现到白家大小姐的身影,若是在平常,盛译行在的地方,白玥如定会凑个热闹。
简直比橡皮糖还要黏人。
景彦之正自讨没趣时,看到林清霜正倚在墙边上,双眸似乎无神,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到你了,这位漂亮的小姐。”
他连叫了两声,林清霜毫无反应。
王曼丽起身,走到了她面前,用胳膊肘碰了她下,“小姐,有人在叫你呢。”
“哦。”
林清霜回过神,一抬头,见景彦之那张充满邪恶的笑脸,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妙,那家伙肯定出了什么歪主意。
果不其然。
“漂亮姐姐,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现在轮到你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不能有一丝的欺骗,不然的话就会有小小的惩罚。”
盛译行也猜到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的这些哥们,就数景彦之鬼点子多,景家在云城也是个大户,盛译行的公司跟景家也有过多次合作。
他神情淡漠,头脑迅速飞转,犹豫着要不要帮她一下,可又想到心上人惨死在那女人手上,又冷却了下来。
林清霜定定的盯着那人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努力着做好准备。
“你给我听好了,你那个腿怎么瘸了呀?”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林清霜的头脑轰隆一声,炸开了。
王曼丽顺势,出其不意的在林清霜的裙上用力一扯。
“嘶啦。”
那条伤痕累累的残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仿佛屏住了呼吸,仍能清晰的听到了抽气声。
甚至有胆小的女生捂住了眼睛,躲在了男人的背后。
林清霜心里一阵慌乱,用手试图挡住腿上的伤疤,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她转身朝着门口跑过去,留给他们的只是个纤瘦的倩影。
来到洗手间,里面的女人一见到林清霜的残腿,以为见到了怪物,纷纷惊叫着跑了出来。
林清霜看着撕坏的裙子,裸露的伤腿上触目惊心的疤痕,那段永无天日的黑暗的一幕,逐渐袭上了痛苦。
她俯下身子,使劲的干呕着,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直到将淡绿色的胆汁给吐了出来。
一抬眸,见镜子里如此狼狈的女人,就像是玩过之后弃之不顾的垃圾。
林清霜狠狠的洗了把脸,一转身撞见了结实宽阔的胸膛。
她以为是旁人,“对不起,请你让开!”
“我若是不让呢?”
林清霜一听,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一抬头,看到那张妖孽俊美的脸庞。
“这是女洗手间,男洗手间在对面。”
她克制着心里的惊慌,用手朝着右边指了指。
盛译行勾了勾薄唇,“这里已经被我反锁了,没人会进来。”
女洗手间门口,守着两三个黑衣保镖,高大勇猛,面色肃穆,几个女人想要上洗手间,一见到这架势,害怕的退缩回去。
林清霜恨恨的看着他,“你真是无耻下流,再不离开,我就叫人了。”
“你尽管叫,看看有没人过来救你。”盛译行蹙了蹙眉。
在精神病院关了五年的女人,莫非智商出了问题?
林清霜很想笑出声,残腿上这点伤痛算的了什么,比不起她这几年内心所受的一丝一毫的煎熬!
“你腿很痛……?”
盛译行紧蹙眉头,眸光微微闪烁,他注意到林清霜的右腿在颤抖着,又注意到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下意识的压低声音,突然问了一句。
“是啊,我很痛,那你会放过我吗?”林清霜一如破罐子破摔,一双曾经风情万种的眼眸毫无畏惧的迎上盛译行的眸光。
他,沉默的无声无息。
林清霜笑了,笑的牵动着心上的千疮百孔,“那我不痛。”
她知道,或许是心死了,就不会痛了。
“林清霜,你为何不敢承认当年的真相呢?别以为用一条伤腿就能抵消顾思楠的死,我不会放过你。”
盛译行心真是又狠又硬,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划过男人的俊脸,瞬间红肿起来。
真是……多么可笑的男人啊!
“姓盛的,真相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要是说出来,你会相信吗?跟了你几年,你何曾相信过我一次?你的心思,全都在那个死去的女人上!”
没想到,这一生,还能有勇气的去对抗。
她的话把盛译行给激怒了,他攥紧了拳头,怒目圆睁,喷着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对方烧的干干净净。
“我相信谁都可以,除了你之外。”
男人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林清霜的心尖上。
这一次,一滴血没有流出来。
林清霜感到一阵心寒,想着她年少时爱上他,深爱了他十几年,在一起几年,居然连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这些年,真的是错付了!
看着面前的男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林清霜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她走上前,抽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盛译行的胸口。
这动作,却如同电锯在他胸腔开出一条血路,直到血液流的遍地开花,心脏按秒跳动很快。
“你给我听着,你我之间的陈年旧账尚未算清,可我对你的那些过去的情意,你就不用再提起了。”
从今往后,盛译行,我爱过你一场,就当是个天大的笑话,随便听就算了吧。
那一刻,万箭穿心不抵盛译行撕心之痛。
林清霜转身正要离开,一只大手如钢钳一样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
“站着,把话说清楚再走!”
她用力挣脱了下,对方松开来了手,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淤青,紫一块,青一块的,十分的触目惊心。
“我说,顾家小姐死的好,你那么爱着她,守着一个亡人也不好过吧!”
林清霜说这话时,嘴角边浮出一抹笑意。
男人似乎被激怒,一失手不小心将她推倒,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脚下一个趔趄,一下摔倒在潮湿的地面上。
林清霜捂着大腿,火辣辣的灼痛感迅速蔓延开来。
这时,外面的门一开,没等她反应,两三个黑衣壮汉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林清霜被他们一把按在地上,双膝一软,整个人趴在地面上,低洼处溅起的脏水立即涌进她嘴里。
“疯女人,你竟敢打我们老大,不想活了你!”
三个男人的拳头如同密集的雨点,落在了林清霜的头上,背上,甚至那条残腿上。
林清霜紧咬着下唇,剧痛如不断汹涌的潮水一阵又一阵袭来,有好几次让她痛的昏死过去,头发披散开来,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盛译行看在眼里,心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本想去阻止,一想到五年前林清霜的所为,是她亲手杀死了他心中的最爱。
想到这,心底唯一的一点在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漠然的旁观,任凭手下人欺凌着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
包间,沈南弦等了一会,没见到盛译行他们回来,猜测着是不是出了点事。
脑海里闪现着林清霜惊慌失措的眼神,不知怎么回事,却狠狠的撞着内心那块柔软的地方。
“盛公子怎么还没回来,我出去看一下。”
话音刚落,他正要起身却被王曼丽拉了下来。
“沈公子,盛公子很快会回来的,你再等一等。”
刚刚,王曼丽准备上洗手间时,见到门口有黑衣人把守着,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很快明白了什么。
沈南弦重新坐下来,心里替一个人隐隐担忧着。
一顿暴揍之后,黑衣人散到了一边,林清霜穿着的晚礼服变得脏兮兮的,可以算得上是惨不忍睹。
她趴在地上,用力呼吸了下,空气中全是些浓浓的血腥味。
此时,林清霜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等待着上天的救赎。
她似乎能感觉到身上每一寸肌肤撕裂开来,身子不停的抽动着,骨头就像是散架了似的。
林清霜气若游丝的苦笑,是她活该,这样的痛,只能会是最后一次。
她吃力的从地上缓缓爬到了角落边上,抱着头蜷缩着身子。
“停下,都给我滚出去!”男人冷冽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老大……”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老大会发火,但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待他们离开之后,整个洗手间恢复到以往的宁静,一扇门将外面的喧嚣给隔绝了开来。
滴答滴答。
水池边上的水龙头正往下滴着水,对林清霜而言,格外的清晰,每一下,无不震动着她的心弦。
就在刚刚,她的身子变得轻飘飘的,以为一脚会踏进了天堂,见到去世几年的母亲。
思念的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肆意的流淌,让她的心在一点点下坠。
“放过我吧,盛译行,你睁开眼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了,难道要我把命给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