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当然不可能在便利店卖。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在卖御守, 不如说是在搞笑和降低他说闹鬼的可信度。
毕竟,一个在便利店推销御守的售货员,普通人第一反应, 这是骗子吧。
梨音也不例外,她表情一言难尽后,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穿越平行世界东京后过于不安造成的神经过敏,不然怎么会相信小林秀平的胡说八道。
总之,梨音谢绝了价值五万円的御守。
小林秀平耸了耸肩, 对推销失败表示遗憾。他打开店里悬挂在高处的电视,搞笑艺人欢快又尴尬的笑声顿时盈满了小小的便利店。
小林秀平:“晚上我们可以看电视。店长允许的。”
梨音:“……”
见收银处的新店员炼狱梨音发呆的注视着电视,小林秀平将身影隐藏在货架后松了一口气。
他隐秘的看了一眼对面大楼,很快又移开目光。
此时,在他的视野里,对面诅咒气息直冲天, 两个硕大灯泡般的眼睛在大开的大门内部。
“九十九小姐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
他每天晚上在这边监视对面, 压力也很大啊。
【里面的东西今天比昨天更加靠近门口了。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再有三个晚上, 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小林】
小林秀平发了一条消息。
忐忑的希望上峰能给他个好消息。
可惜, 大概五分钟之后,他只收到了【继续待命】的回信。
小林秀平祖先有咒言师血统。
作为旁旁旁支, 他的能力远逊于被排挤孤立的主支狗卷家。
咒言师一族,拥有咒言能力越强的咒术师越不幸。
言随法行,不一定说哪句话就会造成灾难性后果。所以主支基本上代代都是“哑巴”。
小林秀平说实话还是挺同情主支的。
他的咒纹遗传时覆盖在手臂上,这就导致他咒言能力很弱,稍微有点能力的咒术师都能抵抗。不过, 对非术师普通人效果还是挺好的。
这也是禅院家长老推举他来监视对面的主要原因(可以用咒言让非术师普通人远离对面大楼)。
没错, 小林秀平家是依附在三大家族中禅院一派的。
至于他为什么卖五条家的御守……反正坏的不是禅院的名声。
这行为属于故意恶心人了。
自打五条家六眼诞生, 两家私底下互相耍这种恶心人的小手段都不算事了已经。
小林秀平抬头在货架的缝隙中看了眼炼狱梨音。
灯光下的女孩分外秀美。
长的真好看啊。
有这样好看的女生陪他一起值夜,小林秀平心情都好了一些。
不过,刚刚对面大门悄悄打开的时候,他看见炼狱梨音转头盯着对面时,差点没“吓死”。
他以为这女孩有“看见”的资质。
幸好这女孩没有。
咒灵有个特性,一旦被“看见”那么它就会离开栖息地,去追逐能“看见”它的猎物。
那个东西他可干不掉。
幸好看不见啊。
这边小林秀平在庆幸,另一边总监部也挺难受的。
东京都市圈突然出现个特级咒灵,普通一级咒术师根本就不是对手。
他们只能倚靠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但是,自打九十九由基从咒术高专毕业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不受总监部控制了。
直到三天前,总监部才联络到人。
不幸的是,九十九由基现在正在国外某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要想回东京大约要一周时间。
要是再过三个夜晚大楼里的特级咒灵出来,他们真的能等到九十九由基回来吗?
总监部大半夜的又急忙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会议当然没半点屁用。
开来开去,最后结果还是等九十九由基回来派九十九去。
禅院直毘人从放置能连通总监部会议室的障子门(一种咒具)的房间内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数名禅院家长老。
特级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
三大家族各家都明哲保身,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去送死。
但也不能就放着个特级在东京不管吧。
禅院家的长老们窃窃私语。
“五条家六眼今年才十二岁,他们的人为了保护六眼不可能出来。”
“加茂家一直都自诩最正统,这件事总该他们先出头吧。”
“没听加茂家的老头子说吗?他们家正在进行祈福仪式,厉害的几个咒术师都没办法出去。”
“该死,这事不会落在我们的头上吧。”
“哼,你才看出来吗?”
因为五条家诞生了拥有祖传“无下限”术式的六眼,整个咒术界的格局也随着六眼的降生变得暗潮汹涌。
历代“六眼”诞生都是咒术兴盛,人才辈出的时代。
加茂家所谓的祈福仪式就是为了祈求祖传术式拥有者降生,来抗衡“六眼”。
可惜,他们家求了几年了,还是没有。
说起来,禅院家也许久没有“十种影法术”的拥有者降生了。
难道这一代要任由五条家独大吗?
“家主,不然我们也说在举行祈福仪式?”
禅院直毘人无语,“我们禅院家难道要学加茂家吗?”
提这个提议的简直没脑子。
所谓三大家族,就是要做咒术界领头羊的三个家族,谁也不服谁。
禅院家要是学加茂家,那简直丢不起这个人。
提出这个提议的长老脸色讪讪。
一行人在夜色中脚步匆匆穿过廊道,上位者的微压和肃穆气氛让路过的禅院族人无一不低头行礼避让。
家主长老一行人路过其中一人时,禅院直毘人突然停下脚步。
“甚尔又不在?”
禅院直毘人问的是躬身在一旁行礼的禅院甚一。
禅院甚一:“……他去东京了。”
禅院扇面色不善的冷哼一声,“一个废物天天在外面乱跑什么。”
禅院直毘人若有所思。
他对甚一摆了摆手,家主长老团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被禅院直毘人念叨的禅院甚尔,一个人在东京的街头游荡。
他在寻找一个人。
一个女人。
禅院甚尔十六岁的时候有过一场奇遇。
他梦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
那个世界的自己有妻子,有儿子,有女儿,还没有烦人的禅院家。
幸福的果然是做梦。
在连续做了一个月的梦后,禅院甚尔有点受不了了。
梦里有温暖的大床,醒来是冰冷冷空荡荡的榻榻米地铺。
梦里有人爱他,有人会对他笑,会亲吻他,醒来只有冷漠和窃窃私语。
梦里是天堂,醒来是地狱。
禅院甚尔怀疑自己是被禅院家压抑环境搞的逆反了,才梦到那么不切实际的场景。
直到——
“你是谁?”
梦中,他附在梦境世界自己身上时的妻子目光警惕的盯着他。
“你不是甚尔。”
过去的一个月里,禅院甚尔无法行动,他只能依附在梦境世界自己身上,看着自己做各种事和说话。
梦境世界的自己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
但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能操纵梦中的自己,然后……立刻就被“他”的妻子发现了。
十六岁的甚尔当然和三十多岁的男人不一样。
也是这时候,甚尔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这是一个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的概念是炼狱梨音和他说的。
炼狱梨音,“平行世界”中他的妻子。
既然平行世界中,他会和炼狱梨音结婚,会生活的那么幸福,还有一双儿女,他干嘛还在禅院家这个垃圾堆荒废时间啊。
所以,禅院甚尔醒来后就翻墙出了禅院家直奔东京。
东京没有炼狱家。
没有炼狱道场,没有炼狱梨音。
平行世界的残酷骤然砸在十六岁的禅院甚尔头上。
“你应该是穿越到未来了,当然,你也可能是平行世界中的甚尔。”
“他”的妻子炼狱梨音听完他的经历,冷静的分析。
“穿越未来?”
“嗯,没错。就是你所在的时间线,等你到二十岁的时候就会和我相遇。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因为也可能你是平行世界中的甚尔,因为你一直生活在禅院家封闭环境,我没办法判断。”
“平行世界是什么?”
“就是……你在草莓世界的十六岁梦见了我,香蕉世界的你十六岁没有做这个梦。”
炼狱梨音从果盘里拿出两个水果,举例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所以我生活的是草莓世界,你是在香蕉世界?”十六岁的禅院甚尔问。
梨音笑了笑,“差不多吧。不同世界因为不同选择就会出现微妙变化。就像我遇见的是对我一无所知的甚尔,而你回到你的世界……”
梨音突然有点同情那个世界的自己,十六岁的甚尔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小子。
二十岁的甚尔至少会在她面前装乖。
梨音又拿出一个橙子,“香蕉世界的我们在二十岁相遇,但在橙子世界中也许我们错过了。人生很奇妙的,如果那时候我们没有相遇,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也许在橙子世界,你会和别人生活,我也一样。这就是平行世界。”
禅院甚尔盯着桌子上的草莓、香蕉和橙子,突然说,“也许在某一个世界里,六岁的我就死了。”
梨音的目光一瞬间柔软下来。
六岁,禅院甚尔被扔到咒灵堆里的年纪。
他拼着一身伤从咒灵堆里爬出来,嘴角留下了一道去不掉的疤。
她轻轻的说,“对。也许在某一个世界里,我也不存在。这就是平行世界。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发展。”
十六岁的禅院甚尔站在梦中他“家”的大门前。
一直站着一直站着,直到暴雨倾盆。
当时台风登陆,十六岁的禅院甚尔像个流浪狗一般,伞也不打,发疯的在暴雨中,在东京寻找姓炼狱的人家。
附身那一个月,他隐约记得炼狱梨音自己的交际圈,她和产屋敷财团的继承人关系不错,那个世界的“他”暗中吃了不少醋。
产屋敷财团每次都会在天灾时捐款救济,发放物资。
台风登陆的那个秋天,他没有看见产屋敷财团的身影。
他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产屋敷财团。
也没有炼狱梨音。
这对十六岁的禅院甚尔来说,无异于天崩。
果然,他的世界不爱他。
在东京流浪了两个月后,他回了京都禅院家。
没关系的,他这个平行世界中,他未来的妻子也许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
东京一千五百万人口,他慢慢找。
禅院甚尔找了四年,一直到他二十岁,一直到香蕉世界中他们相遇的那个时间点。
在那个相遇的节点,禅院甚尔站在东京的街头,绝望的看着月上中天,再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没有遇见他该遇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