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保全怀里这个女人的周全,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在这里多留一天,危险就多一天。说心里话,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被迫要戒备这里的一切,维护我们两个人的安全。但我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你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你不能把你自己和这个女人当做是你的累赘。”内心那个声音说道,“你要奋起抗争,这是你的求生本能。”
在我还年少,大概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年龄,我对外界知道得很少。那时的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什么。当我连连碰壁后,我发现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不论我这么努力,我都只能被周围的环境裹挟着走。我被时代掌控,根本无法掌控我的生活。脱离掌控的那种感觉,严重挫败了我的信心,让我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相比现在的成熟睿智,我更欣赏年轻时我的鲁莽热情。那时候我愿意什么都去试一试。我猜想,就是过去那些经历,在我心理上留下了影响深远的创伤。
“大概是这么回事咯。”我将内心的想法,给女人讲了一遍。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可以重新开始。你随时可以开始。”女人安慰道。
“你真的相信我可以做得到?”
“你可以的。”女人肯定地说道。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你将是第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人。”我说,“而我现在没有任何把握能很快找到你说的那个边界。”
“你已经有计划了?”
“我们要回去一趟,到我的搭档那里去借点粮食。”我说,“然后,我们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走。虽然我们可能会走远路,不过,沿河走,我们不会饿死。有水我们就能活下来。”
我想过回到村庄的可能性。他们找到了杀害无面人的真正凶手,澄清了我的冤屈,我又可以在村子里留下来了。不过,我还是得跟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周旋,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遭遇什么样难缠的事。在我找到边界之前,我必须尝试再次进入村庄,让他们接纳我的存在。当然,这不是长久之久,我还是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果某个地方总是让你陷入困境,远离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女人对我的计划表示认同。
“那我呢?跟着你回村庄?”女人问道。
“你,你要在这里驻扎下来。我会在这里给你盖一座茅草屋。”我说,“你还有一个重大任务:每天在水流最猛的时候,扔一个漂流瓶到河里。在河下游的人,总会在某一天收到我们发出的信号,沿着河流上来,带我们走。”
“你的任务就是每天发出信号,绝不要停下来。”我补充道。
我们沿着河流走了三天,渐渐靠近劳作的田垄。我们不敢离田垄太近,担心被他们发现。就在那个适宜的地方,我们以树枝为材料,搭起了一座简陋的房子。我们用晒干的草垫在下面,让房子舒适些。
寄居在这里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不能生病,不能受凉,不能长时间挨饿。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回到文明社会中——我来这里之前所在的那个地方。当前一无所有的状态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无从获得食物、衣物、医疗用品。我只有减少个人需求,避免惹上麻烦(尤其是疾病这种麻烦),尽量把这种寄身荒山野岭的日延长一些。
刚开始几天,我们都兴致勃勃。我每天观察女人脸上的表情,担心某一天她会忽然离开,到村子里去。我不会怪她。毕竟,跟我一起寄居在这里,她要忍受很多的不便。她也没有必要对我保持忠诚。在我心里,她完全自由。
某一天,女人终于忍不住,朝我发了一通怒火。
“我到这里来,不是来玩的。我死心塌地跟着你,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女人责问道,“你有把我当做是你的人吗?你为什么总是将我往外面推?”
面对女人的质问,我无言以对。她说得对。
“我们两个人到底要怎么样呢?我们找到边界,我把你送出去,还是我们一起出去?”我问道,“要是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会在另外某个陌生的环境里,你明白吗?我不知道那个对我们来说新鲜的地方,意味着什么。我完全没有计划。”
“我们会在那里定居,生儿育女。”女人平静地说道。
原来女人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你是认定我这个人了?”我问。
“我就认定你了。”女人说道,“你身上有一股我认为很有魅力的吸引力。”
“我知道,你对未来没有信心。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只是暂时遭遇了点挫折。你会回去,拿回属于你的公司。我看好你。”女人继续说道,“你会大有作为的。”
大有作为是什么意思呢?是夺回公司,继续我的理念?可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真的累了。那天晚上,我脑子里盘旋着这些想法,怎么也睡不着。我平躺着,不敢动,怕惊动了旁边的女人。她陪我奔波了这些天,一直精力旺盛,我担心她扛不住,会生病。直到她有轻微的鼾声,我才侧过身子,试着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我担心吵醒女人,独自起身。女人半醒着,问我,你去哪。我说我去找我的搭档,让她在这里安心等我。
我要在他们出发前,抵达到村子里。不知道我那个搭档是否还保持着过去那个习惯,每天晚上都到联盟者那里去,天亮才回来。我只能赌一把。一路上,我大部分时间在跑,汗水将我的衣服湿透了。
我幸运地在茅草屋里碰到了搭档。昨天晚上他没有去联盟那里,就在自己的茅草屋里睡觉。
“哦,你来了。”我的搭档脸上露出惊讶和欢喜的双重表情,“太好了,欢迎你回来。他们已经把凶手找出来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既没有胆识,又没有必要去杀那个无面人。当他们都冷静下来时,慢慢地把你给忘了。”搭档继续说道,“他们也不打算去追究到底是谁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怎么说呢,他们忌惮那群人,不想惹事。”
“我没打算回来。”我说,“我正准备从这里出去,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借粮食?”
我点点头。
“你自己拿吧。”搭档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我问。
“怎么可能?谁也没法离开这里。根本就没办法离开。”搭档说道,“你劝你早点回到村子里来,跟我们一起生活。你离不开我们这个群体。”
“要是我找到了出去的路,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么?”我问。
“等你先找到再说咯。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喜欢上这里了,不愿意抛下这种生活。再说了,我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完全没有把握能适应。我觉得我就属于这里。”
我没想说服他。或许,他是对的。我知道要趁早离开,不能被他们发现。尽管被抓到的威胁已经解除,但我不愿意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我快步朝来的地方走去,想快点回到女人身边。我要告诉她,我们有粮食了,可以继续沿河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