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小泽之梦（五）
过往的回忆并没有给星野带来慰藉，但却给她带来习惯的力量。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在梦里陷入了怪圈，也因此思维产生了错位，为了并不重要的真相而牺牲自己的原则。
她犯了错。
但并非不可挽回。
至少，不要再让青圭介看笑话，最后还拿自己写的句子来取笑自己。
「需要肩膀吗，社长？」
“不用。”
星野深深吸气，抽了几张纸擦掉脸上的眼泪。
这幅狼狈的模样，真是叫人恼火，但她旋即将这笔账记到了青圭介的头上。
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和解释。
还不知自己恶意旁观少女哭泣已经引火烧身的魔王大人此刻正在愉悦的高呼：
「眼泪是少女的珍宝，真是瑰美，叫人不得不品尝！」
拜托……
至少不要用这种油腻的腔调来展现自己。
星野张了张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这份屈辱默默地记住，并引以为戒。
“青圭介，不论我做什么，这个梦想让我们‘聆听’的内容不会变对吧？”
「不一定哦，社长，这些记忆就像是海洋里的泡沫，不同的行为将剧本导向不同的泡沫，而原本存在的就会悄然破灭，又或者和我们擦身而过。」
星野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那就不听吧。”
……
午餐时间，村长小泽宗正还没能回来，于是坐在餐桌前的就是只有小泽惠和星野不二子。
但桌上的菜依然很丰盛，有炸制的河鲫、山菇、鹿肉和一些山里的野味。
「这些是小泽熏喜欢吃的菜。」
青圭介不无恶意的提醒，但星野已经察觉到他在不断提醒里给自己掺杂的恶趣味和暗示，不可能再跳入他的陷阱。
她已经决定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就像青圭介和赤鹿那样。
伤害别人、伤害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
“小泽女士，你已经去过神社了吗？”
“是、是的。”
小泽惠显得十分局促，但仍然努力想要维持笑容。
两个人都还没有动筷，星野直直地盯着她，让她有些惶恐。
“很抱歉，小泽女士，我之前对你撒了谎。”星野开始了自己一贯的直白。
“什……什么？”
“我不是丰津神的使者。”
“您是妖怪？！”
“也不是，接下来的事情，我会保证谈话的完全真实，但更加离奇的现实，你能否接受是你自己的事情。”
看着小女儿此时认真的神情，小泽惠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下来。
她不知道星野不二子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但这样的转变，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她便也端正了坐姿，直视着星野，郑重地说：“我知道了。”
“其实，你们全都已经死了。”
……
……
午后，在小泽惠的帮助下，星野成功骗过了小泽宗正还有医生的检查，但被父亲勒令必须待在房间里，否则等找到黑泽志一郎之后就要挨揍。
但等小泽宗正吃过饭马不停蹄领着人再度进山去找人，星野直接就从小泽惠那里获得了外出的许可。
“祝你顺利。”小泽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很是温婉。
“谢谢。”
星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是一套白色衬衣搭配过膝的百褶裙，白皙的小腿下是一双米白色的帆布鞋。
「真诚为星野不二子换来了帮助，虽然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小泽惠会选择相信她荒唐的实话。
但她为此松了一口气，不会因为自己打乱梦境的进程。」
“请不要对别人妄加猜测，尤其是对我。”
星野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道，叹息一声，说道：“我准备现在去看看丰津神社。”
「社长的这种直接，我并不讨厌。」
“你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口吻，倒是让我恶心得快吐。”
「这句话已经超出了‘直接’的范围，社长。」
“是吗？那就当我是故意的。”
星野远远地看见了一座鸟居，柱子漆上了鲜艳的红色，在鸟居上方的正中，还有一块牌匾写着“丰津”的字样，字迹厚重，充满了乡间的朴实气息。
鸟居两侧，有小小的石像立侍，彼此之间用注连绳连接了起来。
星野不二子收回视线，忽然发现脚边还有两尊圆滚滚的地藏佛像，地藏静静地窝在草丛里，看着过往的行人。
也在看着她。
“如果这里的一切没有被改变，那丰津神呢？”
「这里没有完整的丰津神，我只发现了奇怪的规则。
你可以认为是一个隐匿的核心，既维持了这个梦，也约束了规则。
这是神明意志的体现，不妨思考一下，为什么丰津神要保留这个时间的小泽村？」
是因为祂在惩罚这些亵渎神明的背信者？
还是想要以此留下当时的真相？
这就是探索的乐趣所在了。
星野呵了口气，从草丛里摘了四五朵夏天的野花，拢成一束放在地藏像的前面，再象征性地合手拍了两下。
“要不要打个赌？”星野不二子说。
「嗯？」
“打赌丰津神留下这个梦境是为了什么。”
「可以。」
“你先说。”
「不应该是先说赌注吗？」
“你输的话就把买给我的那件裙子穿上。”
「这又是什么恶趣味？」
“你不就是喜欢恶趣味吗？”
「这是完全的偏见。」
“呵……”
「但如果是着装方面，我似乎没办法对社长你有更多的期待。」
毕竟星野已经注定要输掉一场打赌，换上当初在小町堂买的浅蓝和服。
如果要以自己女装为代价，那即使让星野大小姐穿上一身比基尼，她的身材也完全没应有的看头吧？
星野从这句话里体味到了赤裸裸的恶意。
她寒声道：“你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种废料了吗？”
「明明是社长你先提出的赌注。」
星野不二子默然无语——难道她的出发点是为了青圭介的美色？
「而且在我已经知道那么多信息的前提下，社长你还提出这种赌约，难道是为了故意输给我？」
“……”
星野先是恼火，接着冷笑：“你感到羞耻害臊了吗？”
「主动给出机会去满足自己异装癖的人，才是有问题的吧？」
“……”
见青圭介完全没有上钩的样子，星野也只好叹口气继续加注：“那就赢的人可以向对方任意提出一个不违背社会道德的要求。”
鉴于两个人的道德观和社会完全迥异，星野才特地在前面加了一个补充。
「可以。」这次青圭介毫不犹豫跟注了。
星野顿了一下，她仰起头，看向苍茫的碧蓝天空，随后说道：“我认为，丰津神保留这个地方，是为了纪念小泽村。”
这便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深的感受。(suya/65/653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