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上路,生人回避。”“叮铃铃……”
“亡者上路,生人回避。”“叮铃铃……”
一人左手持铜铃,右手拿着布幡,走在前面,此人身后跟着三个人。不过这三人走起路来十分怪异,这三人双腿僵直伸出,身体随着一会儿左,一会儿一右。为首之人不时喊着口号,提醒附近活人回避,这一行正是赶尸的队伍。
常有人为谋生计,不得不游走他乡,事常不遂人愿,总有客死他乡之人。为了能让亡者落叶归根,家属常请赶尸匠将亡者尸身带回,以便入土为安。赶尸匠接到委托,找到亡者,不仅要将亡者尸身做防腐处理,还需昼伏夜出,防止尸体腐败。
多年下来,赶尸匠经常行走的路线上多了很多供赶尸匠歇脚的木屋,赶尸匠代代相传,路线基本固定,赶尸匠都会根据天气、脚程来赶路,不然晴天白日或是阴天下雨,找不到歇脚的木屋,是一种不专业的表现。
赶了一夜的路,天色渐亮,赶尸匠带着三名亡者赶至最近的木屋歇息。赶尸匠将亡者停放靠墙位置,自己到了另一边生火取暖,不能离尸体太近。现在已入深秋,山林之间更是寒冷,生火取暖,也可烤些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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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尸匠刚烤热干粮,还没来得及吃,便听到有人敲门,赶尸匠有些奇怪,按说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是停尸的地方,基本没人会来,更何况现在天刚刚亮。如果不是敲门声又响了一次,赶尸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溪蛮停尸处,来人另寻路。”赶尸匠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坐着冲门外喊了一句。
门外之人闻声更大力的敲门,然后只听“哐”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哎呀!怎么这么不通人情?熊爷我敲了那么久,你听不到吗?”敲门之人正是熊霸,见屋内之人不开门,熊霸选择了简单粗暴的办法。破门而入后,熊霸走到了火堆前,伸手取暖,笑呵呵地看着赶尸匠。
赶尸匠刚想说话,门外又窜进来两个人,这两人额头发丝垂落,上面还有露水附着。
“哎呀!好冷,好冷,衣服都快湿透了。”这两人正是李梦龙与赵双成,这二人一进屋也是直奔火堆,烤火取暖。
“熊哥,你那还有吃的没?拿出来一起烤烤……”赵双成冲着熊霸说道。
“小成子,你觉得熊哥我是能剩干粮的人吗?嘿嘿嘿……”熊霸笑呵呵地说道。
“那肯定是不像,带的干粮本就不多,熊哥你吃的最多……”李梦龙无奈地看向熊霸,熊霸只是嘿嘿笑着。
李梦龙三人揭了悬赏便赶赴岭南,一路追查却是毫无线索,无奈之下只能跟着熊霸走,毕竟熊霸行走江湖多年,总比他和赵双成有经验。结果熊霸带着他俩往深山老林钻,要不就是走些人迹罕至的小路,半月下来还是一无所获。深秋之时,林中动物也是少见,三人餐风饮露,偶尔能抓个野兔野鸡什么的,不然三人撑不到今日。
赶尸匠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插不进话,愣神之下却是把干粮烤糊了,然后看到刚来的三人齐刷刷地望向他。
“这位兄弟,干粮要是不吃,也不能浪费啊!烤糊就不好吃了,要不熊爷帮你分担分担?”熊霸看着烤糊的干粮颇为惋惜,李梦龙、赵双成也是咽了咽口水。赶尸匠将手中干粮递出,刚想说道:“你们是……”只见熊霸一把抓过,也不管烫不烫,就囫囵吞下。李梦龙与赵双成慢了一步,抓了个空,见熊霸一口塞下无法再抢,便转头直勾勾地看着赶尸匠。
赶尸匠继续说道:“你们是谁?这里是我们赶尸歇脚之处,旁人不便在此……”
“先不说这个,你还有吃的没?能不能再拿些出来?”李梦龙赶紧问道。
“是啊!是啊!还有没有?”赵双成也催促道。
赶尸匠不知道几人什么来头,倒是像饿死鬼投胎一般,当下伸手去拿包袱,包袱沉甸甸的,像是还有不少干粮,拿出两块烧饼递给李梦龙、赵双成。
“我的呢?给熊爷我也再来点,熊爷一会给你银两便是!”熊霸全然忘记了自己身无分文。
“我也是只备了自己路上吃的干粮,不能再给了。”赶尸匠收起包袱。
“干嘛那么小气吗?熊爷又不是不付钱,到时候你再去买些便是!”熊霸直勾勾地盯着赶尸匠的包袱,咽了咽口水。
“不是我小气,只是我带着尸体不好再去采买,还请这位熊爷体谅……”赶尸匠在出发之前将一切置办妥当,中途不可能再带着亡者尸体进城采买。
“要不你先给些吃的给我,吃完我就去买了还你。”一块烧饼根本不够熊霸塞牙缝的,还是饿的慌。
“此处附近没有人烟,等你采买会耽误我的行程,实在是不好意思。”天一黑,赶尸匠便要赶路,等熊霸采买回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不能回来都没人知道。赶尸匠又轮番看了看三人,接着说道:“这里还有几位亡者在,三位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没事,我们三个胆子大,不怕死人!”熊霸见赶尸匠不给干粮,便烤起火来。
“不是您三位怕不怕的事,是我怕生人的气息惊扰了亡者……”赶尸匠低声说道,希望三人尽快离开。
“惊扰了亡者?怎么还会诈尸怎么地?”熊霸笑呵呵地看着赶尸匠,又转头看了看对面的三具尸体。
“诈尸?不会吧?熊哥你别吓我……”赵双成往李梦龙身旁凑近一些,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尸体,只见尸体面色蜡黄,越看越觉得会突然扑过来。
“别自己吓自己,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也不会再有动静。”李梦龙安慰道。
“哎哟!这位小哥可不敢乱说,亡者还未入土为安,魂魄还在尸身附近,切不可乱说,惊扰了亡魂。”赶尸匠惊呼道。
“魂魄还在附近?我怎么看不到?”熊霸左右上下地看着。
“常人自然是看不到的,几位既然想在此处歇息,那便歇息片刻,歇息好后就尽快离开吧!”赶尸匠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将包袱背上,走到尸体跟前。只见赶尸匠伸出右手食指,张口咬破,在三具尸体额头各点了一下。
“这位大叔在干什么?”赵双成问道。
“我也不知道,熊哥呢?你走南闯北的,知道他在干什么吗?”李梦龙看向熊霸。
熊霸嘿嘿一笑,说道:“心血定魂,据说是赶尸匠的手艺,十指连心,以指尖血稳定尸体亡魂,防止亡魂游走。”
“真有魂魄吗?”赵双成有些惧怕。
“神鬼之说,自古有之,只是听闻者多,倒是鲜少有人亲眼目睹,不知道真假。”李梦龙接着说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成子,你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啊?这般惧怕?”熊霸看着赵双成问道。
“我……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是吧?”赵双成心虚地看了看李梦龙。
“是吧?你问谁呢?你做没做过,你自己不知道啊?”李梦龙看着赵双成说道。
“没做过,没做过……哎哎哎,你们看右边的石头是不是动了一下?!”赵双成不自觉地声音大了一些,李梦龙与熊霸随即看去,却没什么发现。
“你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就是眼花了。”李梦龙无语地看着赵双成。
“双成兄弟别怕,就是真有鬼,熊哥也把它做成油炸鬼!”熊霸看着三具尸体眼神怪异,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喂喂喂!熊哥你不是饿急眼了吧?口水!口水!”李梦龙提醒道。
“哦哦哦,没有,没有。我出去看能不能打到什么野味,你们在这等着。”熊霸擦了擦口水,走了出去。
李梦龙与赵双成继续烤火取暖,赶尸匠已经回来,看了看二人,欲言又止。
“这位大叔,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梦龙出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希望你们早点离开。我这样的人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尸气缠身,常人与我久处无益。”赶尸匠回道。
“没事,没事,我们再待一会儿就走……”说着,赵双成往后退了一些,觉得又有些冷,又往前蹭了蹭,离火堆近些。
“两位小哥为何到这里来?这里可是很少有人经过。”赶尸匠出言问道。
“哦,我们外出游历,不小心迷路了。”李梦龙敷衍了一句。
“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尤其是……”赶尸匠还没说完,门又开了。
“看看我打到什么了!”熊霸兴高采烈地提了两只野鸡走了进来。
“熊哥果然厉害!快进来,快进来!”赵双成赶忙迎了过去,接下一只野鸡。
“那是!熊哥我是谁啊!快把毛拔了,内脏去了。”熊霸说着已经动手拔毛,赵双成也是双手齐动,专心拔毛。
“尤其是什么?大叔你刚刚想说什么?”李梦龙重新看向赶尸匠。
赶尸匠看了熊霸一眼,表示没什么,然后闭目养神。
李梦龙出去折了两根树枝,回来后熊霸与赵双成也已经将两只野鸡拔了个干净,去除内脏后用削好的树枝串上,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一盏茶的功夫,两只野鸡便被烤的流油,三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旁边又响起一声,三人转头看去,却是闭着眼睛的赶尸匠被馋的咽了口口水。
“应该可以吃了吧?”赵双成急道,伸手要去撕肉,却被烫了的哇哇大叫。
“别急,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烤一会儿。”熊霸虽也着急,但是克制住了。
“对了,我还准备了些盐巴。”李梦龙从怀中掏出个小罐子,是上次护送商队,他见周平随身带了盐巴,所以也是备了一些。
“不错,不错,撒点盐巴,味道更好。”熊霸赞赏地看着李梦龙,接过盐罐子细细地撒起盐巴,然后递给赵双成。
赵双成抬头伸手去接盐巴,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对面的三具尸体,只见原本闭着眼睛的尸体,有一具尸体却是睁开了眼睛。
“啊!”赵双成没接住盐罐子,盐巴撒了一地,左手的野鸡还好没有掉到地上。
“怎么了?”李梦龙出声问道。
“我刚刚看到那具尸体睁开了眼睛!”赵双成右手颤抖地指向对面的尸体。
“没有啊!你饿昏了眼了吧?!”李梦龙回身看去。
“唉,肯定是你们生人太多,惊扰了亡魂。”赶尸匠睁开了眼睛。
“不会,不会,我兄弟眼花,看错了。我们吃完就走,不会耽误太久。”熊霸捡起盐罐子递给赵双成,笑呵呵地说道。
“我真看到了……”赵双成接过盐罐子,坐到李梦龙身边。
“哎!差不多了,可以吃了,先吃吧!”熊霸赶在李梦龙之前说道。
“熊哥……”李梦龙看向熊霸。
“有什么事,吃饱了肚子再说,急什么。”熊霸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李梦龙,李梦龙伸手接过,然后看了看赶尸匠,递给了他。
“谢谢你刚才给我们干粮,你吃些。”李梦龙冲着赶尸匠说道。
“不用。我刚吃了干粮,不饿,你们吃……”赶尸匠没有接,却是又咽了口口水。
“嘿嘿嘿,放心,没毒的。”熊霸咬了一大口鸡肉,大口咀嚼起来。
赶尸匠这才接过,大口吃了起来。赵双成撕下鸡腿递给李梦龙,李梦龙接过,几人各自吃了起来。熊霸还从腰间摸出了水袋,喝了一口。
“有肉,有酒,今天是个好日子啊!”熊哥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熊哥还有酒啊?难得你能忍这么久……”赵双成口齿不清地说道,右眼余光扫到尸体所在,仿佛看到中间尸体的喉咙动了一下。赵双成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又眼花了,我看到中间那具尸体喉咙动了一下……”
熊霸眼睛转了转,左手鸡,右手酒地走向尸体那边。熊霸围着尸体上下左右地一一大量,赶尸匠见状赶紧过来阻止。
“不可如此!这样对亡者不敬,是会遭报应的。”赶尸匠急道。
“嘿嘿嘿,是吗?众所周知,尸体是不会动的,更不会馋肉、馋酒,除非……”熊霸将左手的鸡肉递到最左边尸体鼻子下方,然后就看到尸体的喉咙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