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州、开德相继陷落,两城百姓尽被屠戮,消息传至相州,相州守将直徽猷阁赵不试召集城中军民说道:“如今城中食乏,外援不至。不试,乃赵氏宗子也。岂可顺敌!然诸人当各自为计。”
满城军民此时也已听闻濮州、开德惨剧,于是无人相应。赵不试又问道:“约降如何?”满城军民虽然面露凄惨之色,但却也有人低声应同。
见此情形,赵不试登上城头,求见粘罕。见粘罕来到阵前,赵不试高声说道:“国相率大军来攻,相州城池不坚,难以抵挡,今赵某愿开门献城,请国相勿伤我城中百姓。如若不许,则唯有死战耳!”
粘罕听后同意赵不试所言,命其开城投降。赵不试命人大开城门,迎接粘罕大军进入,而自己则与大小家眷一同投井自尽,又命亲卫以土填井,全家殉国,全城百姓闻之皆泣。粘罕忠其义气,城中百姓得以幸免。
就在粘罕和完颜宗辅攻城掠地,战无不克之时,始终不为所动的杜充终于有了动静,他先是在大堂之上信誓旦旦说道:“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但金军先后攻克濮州、开德、相州的消息传到后,杜充这才着急,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任何退敌之计。
而就在这个时候,杜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既然用兵不及金军,死守又非长远之法,不如决河为兵,以阻金军。
这计一出,杜充洋洋得意,便于大堂之上与众将共说此计,众将大惊失色,皆言不可。宗颖更说道:“一旦黄河决堤,中原百姓自此将流离失所,两淮之地,尽为泽国,实乃天下之大害也,留守大人切不可如此!”
然而杜充满脑都是自己遣黄河水为兵,尽退金人的美妙场景,哪里想得了许多,于是再不听众人之言,只命手下亲信率一支兵马去往滑州,掘开黄河大堤,引黄河水自驷水入淮,以阻金军。众将苦劝无果,皆摇头叹息。
当杜充亲信来到李固渡,依言掘开黄河,顿时滚滚黄河水奔涌而出,灌入驷水,而后一路南下,夺淮入海。中原各处,顿成汪洋,两淮之地,尽为泽国。果真是:
地籁风声急,天津云色愁。
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
还似金堤溢,翻如碧海流。
惊涛遥起鹭,回岸不分牛。
徒知怀赵景,终是倦阳侯。
木梗诚无托,芦灰岂暇求。
思得乘槎便,萧然河汉游。
而百姓更受其难,有道是:
水连床,床连屋,大儿小儿尽匍匐。
床前淅米床上炊,哪有干薪一两束?
黑夜沉沉儿堕水,夫叫妻号救儿起。
不闻儿啼儿已死。
邻家有小船,儿女安稳眠。
我家无船屋里住,水来更向何处去?
不知拆屋取屋材,粗杗细桷并一堆。
两头用绳缚作筏,漂东漂西波汨汨,
未定一家谁死活?
杜充此举决河,非旦未能阻挡金军攻城掠地的脚步,反而将各处郡县尽数分割,使得留司司的兵马再难救援各处。而金军高坐岸边,望黄河之水滚滚而来,将无数百姓顺带而下,哭嚎之声响彻两岸。汪洋之中,无数死尸随波逐流,黄河水过之处,房屋尽数垮塌。粘罕叹气道:“便是我大军过处,也断不至于此!”
黄河之水夺淮入海,多日之后,水势方住,仅次一事,便已使水经之处,数十万百姓死于非命。而这仅仅只是第一轮劫难,随后而来的数劫则更为凶险。
洪水退去,游离失所的百姓无处可去,又时值严冬,饿死冻死于野的百姓不计其数,这是第二轮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