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知话音一落,屋内的人便都下意识的看向封湛那张黑脸。
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两小只揉搓着手指望过去,两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水珠挂在睫毛上,显得尤为可怜。
封湛觉得自己的伤口刺疼着,大掌的掌心紧捂着,咬牙:“你倒是如意算盘打得精!他们炸的府杀的人,让我担!”
祁雁知冷睨了他一眼:“你若不愿,就让郑迫或者左岭去。”
“反正他们必死!”
可封湛就不一样了。
血海深仇,足够这个疯批战神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封湛冷脸:“你!”
他确实不可能让郑迫与左岭出事.....&&7
“所以你当着我的面罚了他们,就是为了让我顶罪!?”
祁雁知冷淡道:“将军慎言。”
“什么顶罪?明明.....”
“就是你干的。”
几人惊诧的望向祁雁知。
这是硬要把罪责都推封湛身上啊....
封湛半眯着眼:“我是恨祁隆昌入骨,但此时我担了这罪,便会有更多的人记恨于我,祁隆昌更会玩命的劫杀我。”
“所以呢?”祁雁知觉得好笑:“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想杀你的人还少吗?”
“再说,谁想杀你,如何杀你,与我何干?”
祁雁知继而凉凉道:“朱氏是祁隆昌的妾室,她谋害你祖母。你又口口声声咬定祁隆昌推你祖母落崖。”
“你不杀了他算好的了,区区炸府,算得了什么?”
这是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封湛阴鸷道:“我堂堂战神将军,受百姓爱戴,干出这种杀人放火的事,你让百姓如何看待我?”
这件事不管如何争论,都必然是他顶罪没跑了。
但封湛也不知道在执拗什么,就是硬要逼着看祁雁知究竟对自己有多狠。
祁雁知侧眸,冷笑:“你是被逮到炸府了,但...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杀人了。”
“你若是不认这杀人的罪责,谁敢把这脏水泼你身上?”
“刘家就算再厉害,也只敢找闽南王府的麻烦。你过往功绩辉煌,百姓敬重你,爱戴你。你若咬死没杀人,他们也不会相信。”
话落,祁雁知还半带嘲讽道:“再者说陛下那般宠爱你,你
也算陛下半个养子了。他怎么会看着你出事?”
封湛咬牙切齿:“你还是郡主!你怎么不去顶罪!?”
祁雁知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是傻吗?”
“我没事炸自己娘家做什么?”
“你老在这纠结这些,怎么,是怕斗不过祁隆昌?”
封湛愤愤道:“笑话!”
“祁隆昌那个老贼,本将军收拾他就是分分钟的事!”
一旁郑令闻言,默默低下头,长叹一声。
当真是不能用闽南王府的人来激将军.....
祁雁知幽幽然:“既如此,替你闯祸的手下顶个罪怎么了吗?”
“呐...后面跪着的那个傻大个,算你半个弟弟吧?”
傻大个郑迫目瞪口呆:“.......”
祁雁知复又指向左岭:“还有他。”
“若非跟着你连年征战,保家卫国,怎么会死了妻子,丢了女儿?”
“已然因为你一人害得他们失去十年的时光,你赔给人家怎么了吗?”
封湛黑脸:“.......”
祁雁知冷呵一声:“你近年来风光无限,但不可否认的就是,总对人有所亏欠。现如今,就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有没有道理?”
她话音才落,跪在地上的几人就齐刷刷的点头。
封湛错愕极了:“你让我顶罪还连带着对我进行道德谴责吗?”
祁雁知:“你若是德行无亏,无愧于任何人,我说那些怎么可能对你有作用?”
“终究是一报回一报。”
“你与闽南王府即已仇深似海,便再加重一些又如何?”
封湛以大掌扶额,紧紧闭上眼,脑袋疼。
浑身疼。
气得心肝更疼。
几道视线齐齐的落在他身上,那直勾勾的目光,意味明了。
祁雁知勾着唇角,冷笑了一声。
不慌不忙的拿起茶水,缓缓饮了一口:“不过就是再一次舌战闽南王而已,于战神将军而言,是小事。”
封湛闭上眼,凉凉出声:“比起郡主大人,本将军舌战的能力实在是逊色多了。”
祁雁知轻笑:“那是自然。”
封湛:“......”
“得亏战神将军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要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怕了祁隆昌呢。”
封湛气得牙齿都颤着,咬字出声:“闭嘴!都给本将军滚
出去!”
“本将军不想看见你们!”
祁雁知紧接着道:“听到没?”
“你们家狗头将军让你们领鞭的赶紧去领,回家的赶紧回。”
“还傻愣跪着干什么?等你们家狗头将军请吗?”
封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面前跪着的几人刷刷刷的起身,作揖后连忙转身出屋。
瑶瑶也磕了两下头,跟着起身。
两小只小心翼翼的瞟了眼祁雁知,被瑶瑶拉着站起。
三人低着脑袋,一副犯错忏悔的模样。
祁雁知冷言:“回去给我抄书!抄不完不准吃饭!”
三人一顿,接着有气无力应道:“是.....”
祁雁知深深的看了三小只一眼,径直起身离屋,也不等他们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祁樱与祁凌直勾勾的看着那蓝色的背影,小嘴委屈的嘟着。
待人出了院子,两小只又对视一眼,挪向封湛。
封湛还闭着眼。
被祁雁知气得浑身不对劲,察觉到那炽热的两道视线时,懒懒的抬起眼睑。
是两小只。
封湛眉梢一挑,那毫无血色的薄唇在触到两小只胆怯目光时,微微一勾。
再出声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怎么了?”
祁凌低着头,嘟嘴,半带委屈奶声道:“坏...伯伯对不起,我们给你惹祸了。”
祁樱的小脸也有些许的羞红:“伯伯对不起。”
封湛听得心尖一软,大掌伸出去揽着两小只靠近,温声:“没关系,知错就好,伯伯不怪你们。”
两小只骤然间觉得眼底一热,鼻子酸酸的。
下一秒,无声的落泪,嘟嘴表示满腔的委屈。
封湛看得心疼。
不知从哪掏出绣帕,细细的为他们擦泪,无奈的叹息一声:“不让你们炸府是因为你们还小,做得事情很危险,怕你们误伤自己。”
“还有每一条人命都是无辜的,你们炸的时候,便是在拿那些无辜的人命作赌。”
两小只点头,委屈的扒拉着封湛的狐裘大氅。
那毛都快被薅下来一大半了。
封湛失笑:“回家吧!你们母亲还在等着。”
祁樱与祁凌对视一眼,抬眸,软声问道:“那伯伯,你会有危险吗?”
他们不想让封湛替自己担责后再次受伤。
封湛
摇头,眉眼温柔:“不会。”
“只要你们平安喜乐,其余你们闯下的祸,我替你们担就是了。”
大拇指揩去团子眼角滴落的泪。
那声音,更是温柔得不像话。
两小只一怔,急忙低头。
那一刻,心脏砰砰直跳。
很感动。
祁樱别扭的撇过头,握着祁凌的手:“总...总之!谢谢你!我们走了!”
封湛挑眉:“好。”
祁凌转头直勾勾的看着他,糯叽叽道:“伯伯再见。”
还有些舍不得。
封湛温笑着。
这是这几天以来,唯一一次感觉心尖一片暖。
郑令恍然:“将军顶罪,还讨了主子们的欢心,好似也挺划算?”
细想祁雁知与封湛的操作,怎么有些像一人扮演慈父,一人扮演严母?
这话可不兴说。
祁雁知可能会打死他。
封湛的手肘弯起,恶狠狠的捅了下郑令的腹部,凉凉道:“现如今都会调笑我了。”
郑令温笑,不过一刻,脸色又沉了下来:“将军,这次是阿迫惹.....”
话音未落,一只大掌就抬起制止。
封湛另一只大掌捂着伤口,沉沉道:“不必多言,事已至此,我们没得退。”
“我记得多年前,刘家本只有三城的煤矿,却在短短半年起步。”
“独占二十城,你去查查。”
“若当真有猫腻,杀人之事许能有所交代。”
郑令作揖:“是!”
封湛的黑眸微闪,薄唇抿着,复又轻启:“你可知道,山河宝藏图?”
郑令大惊:“山河宝藏图?!”
这不是纪州的东西吗?
“将军怎么突然提起那东西?”
封湛冷声道:“我幼时曾意外听到过林桠枝与她那贴身嬷嬷的对话,意外得知了一个大秘密。”
“你还记得,祁雁知刚出墓园时,那群暗杀她的妇人吗?”
郑令当然记得。
他在那场战役中负伤,就是因为小瞧了那些妇人。
“这些事有什么关联吗?”
封湛沉叹一声,大掌骤然间攥紧:“山河宝藏图是一个传说,没人知道它的真伪。但却足够引得无数人红了眼,为之争夺。”
“若我得知的消息无误,那山河宝藏图,可能就在祁隆昌手里!”
郑令错愕不已。
山河宝藏图在祁隆昌手里!?
纪州是真的丢了那图?!
所以洛阳王没有说谎?
亦或是....洛阳王将山河宝藏图移到了祁隆昌手里?
郑令蹙起眉头:“可是,这与夫人刚出墓园惨遭暗杀有什么关系?”
封湛沉沉的喘了口气,肚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传闻山河宝藏图,有一群守护者,行踪不定。但若得宝图,必得守护者拼死相护!”
话落,封湛弯下腰,额头又开始冒汗。
祁雁知这个死女人!
下手没轻没重,下药更是毫不留情!这是要拉死自己!
郑令恍然间想起那些妇人。
下手狠决,更是如死士一般坚守心中的任务。
“将军是怀疑....那群在墓园暗杀夫人与主子们的妇人,是山河宝藏图的守护者?”
郑令不由得有些胆寒:“可若是如此,那便是祁隆昌派她们来的!?”
“那祁隆昌岂不就是知道主子们的存在了?”
可看祁隆昌的反应,分明是不知道的....
若是知道,他定会禀告圣上....
封湛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寒声:“无论如何,阿樱与阿凌的存在必须瞒住。”
“此外,既然他们已然炸了王府。祁隆昌定会因此事对我怀恨在心,闹到陛下那里。”
“陛下不会杀我,祁隆昌便更会憎恨我。若山河宝藏图当真在他手中,这次也不失为一个良机,引出山河宝藏图的守护者。”
封湛的黑眸陡然间变得凌厉:“那些人要杀祁雁知与阿樱阿凌,留不得!”
郑令郑重的点头:“属下知.....”
话音未尽,陡然一转语锋:“将军你....”
“噗噗....”
郑令撇过头,嘴唇死死抿着。
“噗!”
封湛变了脸色,咬牙切齿的吼道:“祁雁知!你这个死女人!”
话落,几乎是弯着腰跑去解决。
郑令低眉笑出声。
别说...这味道还挺浓.....
与此同时,墓园。
林末正静坐着,大门却被“咔吱”一声推开。
一股寒风灌入。
祁雁知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手中握着祁樱的弩弓。
林末:“是雁儿吗?”
祁雁知迎着风霜回了自己的院子,天蓝色的狐裘毛上掉落好几片雪花。
她抬脚踏入,声音清冷。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