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湛周身的气场骤然间变得无比强大。
心中一股火,霎时升起。
落嬷嬷叹息一声,掩盖眼底的恨意:“皇心难测,陛下可能无心包庇了凶手,但已然下旨,您千万别因此惹怒龙颜。”
“将军放心,老奴现下十分清醒,定不会再让歹毒之人有机可乘!”
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封老夫人活下来!
封湛缓缓闭眼,收起浑身的戾气。
“我记得了,此仇,必报!”
话落,他直接转身入屋。
落嬷嬷看他那阴鸷狠戾的眼神,不由得开始担忧。
在封湛心里,封老夫人就是他的全部。
有人伤害封老夫人,他就会执拗得硬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可祁禾灵....是封岂的掌中宝。
落嬷嬷知道封岂本心不坏,这个大公子也是十分想要老夫人好的。
但是他更心疼祁禾灵...
这兄弟俩人,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祁雁知撑着下巴望向屏风内的狗男人。
半跪在封老夫人床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背影属实瞧着有些落寞。
祁雁知扯了扯嘴角,不由得呢喃一声:活该。
还别说,就算经历了那么多,她看到封湛不开心,心中还是会觉得十分痛快。
如若有一天封湛是被她气死的,她想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夫人。”
落嬷嬷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难得对她露出笑脸
只是....祁雁知摸摸了自己翻滚的肚皮。
刚刚貌似才灌了一杯啊!
出于礼貌,她还是接过来了。
“多谢嬷嬷。”
落嬷嬷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看着面前模样精致,面庞绝美的祁雁知,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祁雁知鬓角处掉落几根碎发,十分没有规矩的飘打着。
鼻子小巧又极挺,朱唇皓齿,一颦一笑,皆美得如人间尤物。
单螺发髻上琥珀色的九凤明月钗,低调又不失张扬。
细巧的眼睫微翘着,遮盖灵动的双眸。
落嬷嬷心中微叹。
又忍不住感概,她比当年的闽南王妃还要惊艳王都。
只是.....她与封湛...
落嬷嬷瞧封湛看她的眼神几乎完全变了,但祁雁知看封湛....
眼眸中无半分情愫也就算了,她还时不时的露出想看封湛笑话的眼神。
这可该如何是好?
落嬷嬷盯着屏风后封湛的背影,忍不住说两句:
“此次若没有夫人,我们老夫人定是难逃此劫。”
祁雁知挑眉,没有回话。
“届时将军定会十分难过。”
祁雁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捂着茶杯取暖。
她救封老夫人可不是怕狗男人难过。
“夫人看我们将军现如今这模样就知道了。”
落嬷嬷露出哀伤的神情:“以往他不开心,也会像如今这般蹲在老夫人面前。”
“若是老夫人此时醒着,还会安慰他呢。”
祁雁知抿着嘴,其实她完全没想听狗男人的事。
但眼前老人的声音实在过于悲戚,她便发散下自己的仁心吧。
“幼时将军睡不着,半夜时常惊醒。老夫人还会抱着他哼唱调儿,哄他睡觉。”
祁雁知勾唇。
看不出啊,那么大个人还得唱催眠曲。
落嬷嬷似乎想到开心的,轻笑了一声:“说来也是稀奇,老夫人经常会唱出一些没听过的曲儿,调都奇奇怪怪的,但就是极为好听。”
祁雁知好奇的仰头:“曲儿?”
“是啊!”落嬷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好似是什么....外婆的澎湖湾...荡起双桨....”
祁雁知蓦然间瞪大双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倏地的一下站起,盯着屏风后那抹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她唱什么曲!?”
怎么可能?!
落嬷嬷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怔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是好。
封湛也骤然间起身,出了屏风,不悦开口:“怎么吼那么大声?”
“别惊扰祖母。”
祁雁知顿时抿嘴,眼神却十分复杂。
这封老夫人...究竟是何人?
怎么会....
不一会的功夫,封湛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我与祖母说完话了,既无事,我们就回府吧!”
祁雁知低垂着脑袋,心不在焉:“哦。”
封湛疑惑,拧着眉:“走啊!愣着做什么?”
难不成自己还要背着她不成?!
但...她也确实辛苦,若是要背也不是....不行...
封湛正准备轻咳一声讲话,祁雁知就从他面前飘了过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封湛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时不时的瞟她几眼,正经道:“看在你拿出那么重要的东西救我祖母的份上,你说吧!要本将军做什么?”
祁雁知闻后回神,停了下来,十分严
肃:“我的九转丸十分金贵,你方才也看到它的重要性了。而且我就那么一颗,都给你祖母了,你确实得好好补偿我!”
其实有两颗....
封湛点头:“你说。”
祁雁知掷地有声道:“年后!让我带着两个孩子与末姨离开!你不准阻拦!”
封湛一惊,皱眉:“你怎么又想离开?”
祁雁知不悦道:“我何时不想离开过?”
“我既给了你祖母一条命,那你就必须满足我这个条件!”
封湛一怔,心中不愿:“祖母的病情不稳。”
灵机一动:“若你能将我祖母唤醒,我就放你离开。”
祁雁知顿时沉下脸。
唤醒封老夫人!?
这根本不可能!
那恶毒的圣上根本就不让自己唤醒老夫人!
若她强行如此....
祁雁知斩钉截铁反驳:“不行!”
“封湛,我为你祖母续了一条命,已然仁至义尽,你没资格要求我必须唤醒你祖母!”
“你必须放我们离开,不准提任何要求!”
那小脸执拗坚定,当真是给封湛扎了一刀。
封湛看晃了神,半响,嗓音微沉道:“现如今我已将贺音关入落水院,出不得,你还是.....”
“那又如何?”祁雁知冷脸打断,带着丝薄愠:“你怎么对贺音与我何干?她杀人是铁板钉钉的事,你却只将她幽禁,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说这些?”
祁雁知质问道:“封湛,你不会是对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吧?”
封湛一怔愣,霎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祁雁知冷了脸,满脸的嫌恶:“你不会觉得自己把贺音关起来,然后在别人面前维护了我几次,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原谅你吧?!”
封湛蓦然间也黑了脸:“那你还要我如何?”
“我要你离我的生活远点!”
祁雁知紧接着道:“封湛,我永远不会对一个曾经殴打我,拿刀刺我的人产生半点情愫!”
“就算你之后对我百般维护也好,为我丧命也罢!我都不会原谅你!”
话落,祁雁知嫌恶的剜了他一眼,径直出了院子,往大门方向走去。
封湛紧紧攥着拳,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抹紫色的身影。
落寞,失望,难过,心痛等多重情绪交织在一起。
唯独没有看见半分愧疚。
封湛敛下满眼的情绪,也跟着上了马车,扬声
:“回府!”
此时,闽南王府。
一阵“稀里哗啦”“砰啪”的声音从正厅传了出来。
满地的碎片。
祁隆昌黑着脸,愤懑的扫落满桌的杯盏。
玉氏坐在主位上,冷着脸,默不吭声。
祁禾灵也端坐在一旁,袖帕捂着鼻息,面无表情。
地上跪了两个人。
祁奚与祁东。
祁奚还是那身浅绿色的大氅衣裳,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眼底一阵乌黑。
紧紧闭着双眼,害怕的瑟缩了下肩膀。
她的眼睫毛在颤抖,身体的不适感与心里上的恐惧交织,快扛不住了。
一旁的祁东只是心虚的低眸,默不吭声。
祁隆昌怒火旺盛:“这该死的朱氏!”
竟跑去刺杀灵犀苑的那位还被抓到了!
这下好了。
圣上本就不待见他,如今更是有理由惩戒他了。
祁隆昌的火气只能对着朱氏的两个孩子发。
他满脸愠怒的看着地上的俩人:“朱氏做出此等祸事殃及家人!你们两个这五年,也别想拿半分月钱了!”
“此外!祁东,把你院子里那些娼妇给本王遣散了!别把府内搞得乌烟瘴气的!”
祁东顿时一惊,直起腰便想说什么。
玉氏半眯着眼,对他警告似的摇头。
祁东当即低下头,不敢说话。
忍不住在心里怒怼朱氏那个废物....竟连累得他院子里的姑娘要无家可归了。
一旁的祁奚半抬起眼睑,哑着声问道:“父亲....母亲会如何?”
这一下便把祁隆昌的怒火点燃了。
祁隆昌老眼一眯,想到自己在西山军营受的气,还有朱氏给他寻的麻烦。
忍不住上前,一抬脚,对着重伤的祁奚就是狠狠一踹。
“呃哼.....”
祁奚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身子不敢重负,直直的向后倒出。
她还听到身旁的兄长对她冷嘲热讽一声:活该。
“那个贱人做出那档子事,不去死还想连累全家陪葬吗!?”
祁隆昌暴怒声接二连三的砸下:“本王怎么会纳了那么个蠢货!”
“本王早就一纸休书给了那蠢妇!她早已不是我们闽南王府的人了!”
祁奚闭上眼,冷得直打颤,痛得快晕了过去。
朱氏要死了.....
她心疼。
就算朱氏只是想着把她嫁给个于自己有用的人家,但自幼到现在,朱氏没怎么亏待过她
她是她的生母。
养育之恩大过天。
如今朱氏要死了,她不可能不难过。
祁奚抿着嘴,无声的落泪。
祁禾灵轻飘飘的看了眼,温声安抚:“父亲莫动怒。”
“那朱氏自己找死,那便如此了,何必殃及四妹呢?”
祁禾灵起身走到祁奚身旁,将她扶了起来,一脸关心:“四妹无碍吧?”
祁奚浑身都在抖,低着眉眼直摇头。
祁禾灵巧笑了一声:“你也是,干嘛惹恼父亲呢?”
“来,跪下给父亲磕头认个错。”
祁奚照做了。
强撑着不适的身体跪趴在地上,声音中带着颤:“父亲,女儿说错话惹您不开心了,女儿错了。”
祁隆昌凶狠的瞪了她一眼,愤愤的哼了一声,回到座位上。
祁禾灵扶起祁奚,为她抹了下滴落的眼泪,轻声道:“这便对了。”
“不是多大的事,怎么能让父亲不开心呢?”
“四妹终究得学着懂事呢!”
祁奚很害怕。
眼前女人发出的声音,令她全身起鸡皮疙瘩,但是她不敢躲。
眼神中带着恐惧,苍白着脸,直点头。
祁禾灵很满意她的反应,一双看似温柔的双眸弯了弯,招来了奴仆:“来人。”
“四小姐脸色不好看,带她下去休息吧!”
祁奚如释重负,泪珠子直掉,低喃:“多谢二姐。”
“父亲祖母,奚儿先行退下了。”
她几乎是被人拖着离开的。
身子虚浮,气息孱弱。
却没人想着为她寻个医师上门看看,没人想着给她温些药汤喝。
待人走后。
祁禾灵也起身坐回了原位,柔声道:“父亲,事已至此,您便别生气了。”
“现如今应当想想,府内接下来该如何办。”
祁隆昌黑着脸,没有应答。
祁禾灵便与玉氏对视了一眼。
玉氏幽幽然道:“这祁奚摊上个这样的母亲,肯定也是声名狼藉了,不适合再留在府内耽搁。”
祁隆昌冷淡道:“母亲如何想?”
玉氏顺着轻笑一声道:“柳家不错。”
“商贾之家,早前便有意花重金迎娶祁奚入门为妻。”
“是啊。”祁禾灵柔声附和:“如今府中艰难,少一口人吃饭,便少一分负担。”
“祁奚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若不是那朱氏一直拖拉着,早就嫁出去了。”
“依女儿看,便把祁奚嫁入柳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