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很宽,但此时,却显狭窄,只因道上之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当然,大城周围,一旦逢场赶集,都会如此,不过这里,却有些奇怪。
全因驿道上,他们均是沿着同一个方向行进,这样的话,就不能再说正常,毕竟就城镇而言,有出,就会有进,哪有这样只进城,不出城的。
但见周围人模样,这样,又有些理所当然,好像这样一事,寻常至极,不错,每个人都在做的事,哪怕是错的,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这话果然不假,这里倒的确出现了不少江湖人。
不过这话也未说尽,有人的地方,不仅有江湖和江湖人,还会有商人,是人,就会有不同需求,而不同的需求,则会造就不同的商人。
就像你要吃饭,那么好,驿道上,小吃摊,面摊,摆了一条线。
豪气顿生之时,高低要整上两口,那么好,店家将烧酒的炉子都搬了过来,沽酒当垆。
当然,你说早上在家里吃过,如今不饿,也没有酒意。那好,你总归不是貔貅,吃了要稍微排泄一下吧。那好,某氏茅厕,一文钱一次,不限量。
只不过........不是只有需求才会消费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收费茅厕的。
董兰峰就是如此,他明明就不口渴,却坐在了驿道的茶铺上,他明明可以去不远的茅厕,却来到了茶铺后方,尿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尿的旁边几位喝茶的客人,都已皱起眉头来。尿的几位莽汉,差点过去揍他。好在看到他身上西蜀派的服饰后,才忍了下去。
王氏茶铺,与陈氏茶铺、张氏茶铺一样,坐落于驿道两旁,只是简单的一片空地,简单的几个招子,简单的几张桌椅,却很少有桌椅空下的,有甚者,一张桌上,已是坐了八人。
八仙桌,本就该坐八人,只一眼,又知各不相同,怎么也不该坐在一起的八人,现在却坐到了一起,怎么能让人不奇怪。
也许有人会问,你怎么看出八个不同之人的?
这简单,大陆上,为了让自己门派与其他门派有所区别,显得与众不同,都会做些独一无二的东西来代表本门派,有些是衣服,有些是腰佩,有些是兵器,有些,则是气质。
说气质,这词就有了些玄乎,但你不得不承认,一个宗门的气质,很大程度会影响到他门下的弟子。
正如西蜀派,也如西蜀派董兰峰。
他刚从茶铺后方回来,也不在乎周围茶客的目光,哪怕人家的眉头,已皱成连绵起伏的高山,他也毫无在意。
想来,这与他洗手的方式有关,其实他洗手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入水,简单且随意的甩两下,然后再在腰腹处,擦一下。
就是这样,也与众人没多大关系,毕竟这是他个人的问题,问题是这家伙用刚“洗”过的手,提起茶壶,就朝同门的茶碗里倒。
让一众茶客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同门,竟然毫不在意,喝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好似这样的事情,其他茶客才是奇葩。
当然,这与其他茶客也没多大关系,但是茶壶在倒干后,就被这厮送到了茶铺摊上,与许多茶壶混在了一起。
自此以后,茶铺里就少了许多喝茶之人,不是说他们离开了茶铺,而是他们不再喝茶,就如董兰峰对面那个书生一样。
对书生而言,他倒不在意那家伙摆弄过的茶壶,是否混入到了其他茶壶里,然后不走运的被自己选中。
只因他面前这碗茶,就是刚才那好心家伙,在与他同门满上后,好心为自己倒上的,也只因自己,与他们坐在了同一张桌上。
对此,董兰峰也不在意,甚至都没看旁边书生一眼,转首向同门道:“郑师兄,我西蜀派应道盟之约,赴益州观礼,到底是为啥?”
他口中的郑师兄道:“外面告示墙到处都是,你眼瞎?”
董兰峰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处决一个魔族,如此兴师动众,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
郑师兄道:“怎么,师父叫你来,还不满意?你要清楚,师门可是有很多师弟等着这样的机会哩。”
董兰峰道:“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且出来这么久,有.....有些不习惯。”
郑师兄道:“什么不习惯?”
董兰峰道:“我发现啊,就在三天前,我有点择床,客栈里的床,睡不习惯,半夜老是失眠。”
就在此时,其对面坐着的,一位约莫二十几的少年,开口道:“董师兄,刚出来那几日,我也有你这样的不良反应,但自从昨天洗了澡后,就一觉睡到天亮,所以,你是不是许久没洗澡了。”
董兰峰点头道:“曹师弟言之有理,待会儿寻得客栈,定要好生洗个澡。”
郑师兄道:“寻客栈?做梦去吧,昨日都是求爹爹告奶奶,才在掌柜应允下,租下一间柴房,而且还贵的离谱。”
董兰峰道:“是啊,那老东西,真不是一个好老东西。一间柴房,连床都没有,就要我们五十两银钱,找那个说理去。”
曹师弟道:“师兄,知足吧,有柴房就很不错喽,今早你也看到了,昨夜还有不少人露宿街头呢?”
董兰峰付之一叹,道:“也不知是怎样一个魔族,到时可不要让董某失望才好,毕竟董某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一睹他狰狞面容的。”
话音刚落,天上就无故落下一滴雨来,也正好落在他脸上。
真是诡异至极,这样晴朗的天空,为何会如此呢?
只见他单手一抹,就将两同门抹的噗嗤一笑,原来,这雨不是他物,而是一滴墨水。
董兰峰带着大花脸,左顾右盼,也不管脸上如今这样,是不是需要马上清理掉,而是吼道:“藏头露尾的鼠辈,给老子出来。”
郑师兄单手一按,压下站起的他,道:“董师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卧虎藏龙,还是低调些好,以免横生事端,给师门惹下麻烦。”
曹师弟道:“是啊,董师兄,一滴墨汁而已,定是外面替人写字的先生不小心弄来的。”
董兰峰气鼓鼓环视一周,道:“要是让老子知道有人故意为之,老子定要让他好看。”
曹师弟岔开话题,道:“郑师兄,还是刚才董师兄所问那样,这次道盟兴师动众,是为何呢?”
郑师兄压低声音,并看了对面书生一眼,道:“想必师弟们都知道,这些日子,道盟被那个叫李知焉的少年,搞的灰头土脸,道盟不复当年之盛,已是有些江河日下,所以师兄猜测,仅仅是猜测,道盟如此,定是为了挽回他在世间的声誉,你想,道盟的建立,是与抗击魔族分不开的,如今魔族再现,定会调动起人们那根敏感的神经,且那些蠢蠢欲动,欲脱离道盟的宗门,定会因此事再次凝聚,而那些普通百姓,也会因此事对道盟感念旧德。一旦民心所向,道盟依然还是当初那个抗魔有功的道盟。”
董兰峰道:“师兄,世人也非傻子,如今魔族已退出大陆,这样做,不过形式而已,也许一阵子后,在没有魔族的续命下,这样的事情,定会被人淡忘,到时该脱离的,还是得脱离,而那些普通百姓,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并不会有任何实质意义。”
郑师兄道:“缓的一刻是一刻,至于道盟巨头如何想,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还是老老实实观礼就行。”
于这样的小茶铺,就是你再低声,也会有人听见,只因有些人,本就不是来喝茶,而是来打探消息的,倒不是说他们是几大势力的谍儿,而是他们本就对一些私密之事,抱有近乎痴狂的迷恋,比如村里的长舌大妈,哪家的屁事儿她都知晓一二,要掌握这种技能,可不容易,没有一定搜集情报的能力,怎么可能做到?
邻桌一男子闻此,抱拳道:“在下黑虎山刘壮实,想必几位便是那西蜀派掌门,玉阳子道长的高足。”
郑师兄抱拳还礼,道:“在下郑鱼清,这是我两位师弟,董兰峰和曹丰裕。山主有礼。”
刘壮实道:“客气客气,在下听到诸位大才说起这次屠魔大会之事,也颇感兴趣,故过来一见,实感冒昧,希望诸位不要见怪。”
你还别说,这家伙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这场面话,倒是说的人佩服不已,就像这几个家伙,虽然邋里邋遢的,但这风度,还不得不让人折服。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
郑鱼清道:“即是如此,我想刘山主对这次屠魔大会,定有一些高屋建瓴的见解。在下洗耳恭听。”
刘壮实道:“高屋建瓴倒算不上,依在下看来,道盟要收买人心,大可召开一次道盟大会,召集天下门派,去那天道宫即可,没必要将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毕竟这事,普通百姓参与进来,也无甚作用,而道盟如今在益州城举办此事,并让普通民众也参与进来,那么就证明这事,是需要舆论风向的。而普通百姓,才是舆论风向的主体,且天下间,最惜名的,莫不是那些大人物,所以刘某猜测,这次屠魔大会,定与某个大人物有关。”
言罢,朝天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