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阴影仿佛再一次笼罩在头顶上，黄大人身体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连滚带爬地离了程国公一段距离后才松了一口气。
武官的拳头那都不叫拳头，那简直就是石头，他这娇弱的身子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胡闹。”
昭帝皱眉，嘴里说着胡闹，可口气半点没有斥责的意思。
和黄大人一道前来的御史台台谏可比黄大人有眼色多了，陛下这分明是要偏袒程国公府了，恐怕黄大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台谏拉住欲再一次上奏的黄大人，微不可见地摇头，此事还是就此了结为好，不然当真惹怒了陛下，就算你有天大的面子也挡不住的，何必讨那份罪受呢！
黄大人不甘心，自己的儿子还躺在床上，名声早就被一盆盆脏水给泼臭了，这些都是南平王府和程国公府干的。
他不出这口气，以后满朝文武都不知会怎么非议他。
这已经是他的面子问题。
台谏压低声音，“黄大人，我可是听说蕙兰郡主都毁容了，你确定黄郎君所言都是真？”
一句毁容直接让黄大人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流连花丛，口上花花的，性子又是那般沉不住气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瞒着五公主失贞的事情了。
难道这次的事情外头传的是真的，儿子当真是动手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黄大人就忍不住打战，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一顿挨打反而是赚了。
再怎么说蕙兰郡主毁容了，可比他这一身皮肉上严重多了。
昭帝眯着眼睛看着底下两人嘀嘀咕咕，“黄大人，你言之凿凿说程国公在你院中打人，可有证据？”
黄大人身上的肥肉抖了抖，“陛下，国公爷也是护女心切，才难免出手打人，臣今日上告也是怕日后会有小人拿这事来弹劾国公爷，所以才先上的折子，臣并无所求，只求陛下懂臣的心就好。”
言外之意，我今天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我给人打了，然后你要懂得我的委屈就行。
至于给程国公惩罚，那不用不用，我都能理解，我懂得。
昭帝：......
懂这玩意的心思？
他像是不忍直视一般，别过头一挥袍袖，“那就告退吧。”
“等一等。”
黄大人想将这事就这么过去，可程国公却不愿意了。
昭帝望着下方被程国公一句话脸都吓白的黄大人，到底出了声，“国忠，好了。”
这件事点到为止了。
“臣、臣告退。”
黄大人拉着台谏跑得贼快，完全看不出还受着伤的样子。
程国公沉着脸一言不发，紧攥的拳头根本就没有收回去的想法，恐怕要不是顾忌这里是广明殿，他早就上拳头了。
昭帝无奈，“你打了他一顿也够了。”
再闹下去只怕不得收场。
眼看着程国公一言不发的准备离去，昭帝还真怕他当真要冲出去追着黄大人打，“国忠，你去哪。”
程国公脚步一顿，“凤鸾殿。”
昭帝一愣，去凤鸾殿做什么。
一直到殿内静下来，李忠才悄悄的在昭帝耳边言语了片刻。
昭帝脸色颇为奇异，“此事当真？”
李忠点头，“恰好就在五公主大喜之日，恐怕贼人是早就算计好的，”他顿了下，又小心道：“这几日陛下一直为前朝事务所累，加之五公主之事，故而老奴就先按下，没让人走露了风声。”
五公主大婚，往来人员繁多，宫里的守备难免有些懈怠，此时潜伏入宫是最佳的时机，也是最容易出逃的。
“可有抓到刺客？”
“那几名刺客身手了得，好像在宫中有内应，侍卫追了片刻就寻不到人影了。”
“可有受伤？”昭帝问得漫不经心。
“凌殿下和那名奴仆都受伤了，听说要不是守门的侍卫机警，觉得不对，当机立断的冲进去，只怕两人的小命难保。”
昭帝神情若有所思，“去清寒殿。”
这事到底是意外，还是凌云遮策划好、只为脱身，他都要去亲眼看看。
比起五公主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而在同一日夜里凌云遮被人行刺的事情发生的悄无声息，一点风声都没显露出来。
昭帝到时凌云遮在用饭食，寡淡的汤水和有异味饭菜，可他却吃的面不改色，除了动作有些艰难之外。
“参加陛下，恕我无法下床行礼。”
里间的光线并不亮，可昭帝却清楚的能够看到凌云遮发白的脸色，和遮掩着却还能看出其略显怨怼的眼神。
往下一看，受伤的是右手，可能是因着昭帝的命令，御医也不尽心，只随意上了药粉，简单包扎就了事，看起来格外凄惨。
这样的处境连一个普通世家的庶子都不如，也难怪凌云遮心有怨气。
到底心思太浅，就算想遮掩也显露了一两分，昭帝自是不怕他心有怨气，怕的就是不动声色、胸有谋略的人。
昭帝过来也是走个过场，一来看看凌云遮受伤是真是假，二来不管怎么说凌云遮都是聿国太子，出了这种事，于情于理都要过来看一看，免得落人口舌，比聿国捏了话柄。
在看到凌云遮惨况之后，昭帝心里稳了，口头上简单的安慰几句就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临出门时听到外头侍卫议论：
“这凌殿下当真是可怜，我看他没几日好活了。”
“说什么呢，他不过是受伤了，人不是还好好的。”
“你那不是也瞧见，膳房每日送来的饭食都是发臭、不能吃的的东西，别说身体康健的人吃了会出毛病，就说凌殿下现在的身体，我看撑不过几日，就......”
“这几日那下人不是都没下床的样子，恐怕离死也没多远了。”
李忠心惊胆战的听着外头的话，恨不得冲出去捂上那两个侍卫的嘴。
好生生的，在背后非得议论这个，这是不要命了嘛。
昭帝站了会，神色难辩，嗓音很是低沉，“李忠，你让人送些东西来清寒殿。”
不管怎么说凌云遮还不能死，侍卫说的没错，往日苛待点倒也无事，可眼下瞧凌云遮那样子，虚弱不堪的，要是死在昭国可就麻烦了。
昭帝内里的意思，李忠自然懂得，转头就递了话给内宫局还有御膳房各处。
没过半日，御膳房的参汤和御医院打发药童送来的药膏都在了清寒殿。
因殿里没人，守门的两名侍卫无奈的帮忙接收，态度显得很是不耐。
“真是倒霉来看这个质子就罢了，还有做这些下人的事情，晦气。”
“得了，咱们哥两快快的送了，赶紧走吧。”
两人嘴很碎，态度很轻视，像是对给质子做事很是不满。
直到送药送饭食的人离去，两名侍卫才闭嘴，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快速的入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