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歌走后,南宫晚坐立不安、心烦意乱,索性进入了黑瓷《冥夜》之中。
然而,《冥夜》之内,天地压雪,树上的果子一个不剩,枯败的树枝像苍老的手臂无力地伸向苍穹。
发生了什么?
他寻找小孩冥夜的身影,却一直找不到。
他想,天宫楼的东西多为邪祟,一切皆为幻象,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孩子,只是虚幻的假相而已。
幽幽的哭声从远处传来,他循着声音慢慢找了过去。
枯树的尽头,烟云深处,胖嘟嘟的冥夜蜷缩着身体,哭得瑟瑟发抖。他的身边堆着很多果子,有的被他咬了几口,有的散乱地滚得很远。
南宫晚捡起脚边的一颗,仔细看了起来:
冥夜原本在烟云中,躺在地上,翘着肉乎乎的二郎腿,悠闲地晒着太阳,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瑶兮走向他,“冥夜,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她拿出一方印玺,对其诵念其一长串密语。
冥夜乖乖受其控制,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冥夜,出生在青瓷镇普通人家,你的爹娘不要你,把你扔在大街上,是我把你带了回来。”
“是。”
“从今往后,你什么都听我的。”
“是。”
南宫晚终于明白冥夜为何哭泣了,他所捍卫的,所在乎的,原来都是假的。真正骗他最厉害的,是瑶兮。
“为什么骗我?她为什么要骗我。”冥夜突然抬起头来,问南宫晚,“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她?我要杀了她。”
南宫晚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的孩子,眉心深刻了下,“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你必须听我的。”
“为什么听你的?你也要骗我么?”冥夜凶巴巴地问,“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骗的?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通通杀了!”
南宫晚握住冥夜的手,长辈一般严肃地说:“如果你听话,我不仅带你离开,还会给你讲很多故事。如果你只想杀人,我现在就走。”
冥夜陷入了沉默,再抬眼时,水汪汪的眼里满是委屈,“那你会骗我吗?”
南宫晚心疼地点了下他的鼻子,摇摇头。
冥夜破涕为笑,“好,那我跟你走。”
南宫晚带着冥夜来到千瓷坊的内殿,冥夜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会儿盯着这个看半天,一会儿盯着那个琢磨半晌。就连画瓷用的小工具,也被他拿在手上把玩,差点儿戳伤手指,惊了一跳,赶紧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冥夜来到了南宫晚的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
“喂!”
南宫晚回过神来,烦躁地摸了下他的脑袋,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小小年纪,这么没礼数?叫我南宫大人!”
冥夜又委屈又不服气,“我都叫你好几声南宫大人了,你都不理我。”
南宫晚刚才在发呆。
“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是跟我一样被骗了吗?”冥夜问。
不等南宫晚回答,冥夜就嘀咕起来:“也对,这世上的大人没一个说话算数,骗来骗去,把大家都弄得不开心。”
“小屁孩,说什么呢?”南宫晚问。
冥夜道:“有说错吗?你答应我要给我讲故事的,结果我等到现在也没等到一个故事。”
南宫晚没好气地回他:“是你自己一出来就到处跑,静不下来。”
“我现在静下来了,可以开始跟我讲了吗?”冥夜眼巴巴地望着南宫晚。
南宫晚本来想拒绝的,他没心思跟人说话,但是,迟疑了下后,还是乖乖地讲起了一个个民间传说和奇人异事。
天宫楼内,高堂之上,瓷影手捧红色大卷册,仔细地翻看,越看越喜欢。
大殿内,一位老者禀报道:“楼主大人,这里只是一部分,其他奇珍异宝还在清点中。”
瓷影很满意:“果然,千瓷坊内,随便一样东西都是绝世珍宝。”
“不过……楼主大人,现有一事还很棘手。”
“何事?”瓷影问。
“千瓷坊最重要的宝物是那些因灵力而生的瓷器,可是,仓库在灵尊的宫殿内,我们想尽办法也不能进去,又怕动武刺激到他们来个玉石俱焚,所以……”
所以还得请楼主大人拿个主意,是强攻还是另外想办法。
瓷影道:“千瓷坊已被我们控制,下一步就是将它掌管过来。他们的灵尊都不在了,那些瓷器当然早晚都是我们的。不用急,我们要给坊主大人一点儿时间,让她想明白。”
有门主忍不住提议,“楼主大人,索性绑了坊主大人,占了灵池和仓库。来日方长,时间久了,坊主大人自会接受眼下局面。”
瓷影眉心一皱,正准备对此建议慷慨陈词的几位门主,各个不敢说话了,也不敢再提此事。
有侍者匆匆进殿,行礼后,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瓷影立即起身,扔下几位门主,独自离开了。
一棵巨大的树,灿烂地开着。
一树灿烂的白花,本该让人感到热闹的,却有种孤独凄清的感觉。
清冷婀娜的女子身影,在白花的映衬下,美得令人心神窒息。
瓷影一时间看傻眼了,仿佛天地凝固,时间定格。
他想,这世上一定有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比如他会爱上她。
一千年前,是她的一块瓷让他从一具没有断气的尸体变成鲜活的人。后来,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无法把她的样子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此刻,她站在他最喜欢的一棵树下……
很多人从这里经过,却从未有人真正停下来,认真凝视它,感受它。
言歌听到身后动静,回过头来。
这一转身,于她而言,稀松平常,但在瓷影的眼里,却惊为天人,那颗凡心又不安地紧张地乱跳起来。
“坊主大人来了。”瓷影走向她。
繁花飘零,如同飞雪,落在他的肩头。
言歌道:“恭喜楼主大人,蛰伏多年,一出手就让我千瓷坊难以招架。”
瓷影看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涌起一种猜测:难道她找回了记忆?
“世上万物都有盈亏,就连月亮也是如此。言歌,你放心,不管千瓷坊是谁做主人,都不会亏待你分毫。”瓷影十分诚恳,唯恐言歌会因为这些事受到刺激,心有不悦。
言歌浅浅一笑,眉眼勾起一丝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妩媚,“楼主大人不妨仔细说说你的打算。”
瓷影难得看到她有兴致,立即细说起来:“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仍可是千瓷坊的坊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不会动分毫,并且会加倍赏赐你。”
“如果你做腻了坊主,可做千瓷坊之主。”他说。
这话不像玩笑,言歌却笑了,“楼主大人好慷慨,只怕有条件吧?”
瓷影把她的两只手捧在手心,“只要你嫁给我,你就是千瓷坊和天宫楼的主人,本尊绝不食言。”
言歌把手收了回来,“本座对一切身外之物都不入心,楼主大人恐怕要失望了。”
瓷影道:“你我联手,必定可以主宰天下。你心有慈悲,挂念苍生,到时候可以撑起朗朗天地,普度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