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倒是不怀疑太子的能力,只是怕他年幼缺了手腕,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是否好管束。 “你在太子书房伺候过吗?”十方问道。 裕兴拧了拧眉,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忙道:“太子殿下平日里性情宽仁……” 十方:…… 他现在有点反应过来了,在裕兴面前不能打听太子的事情,否则裕兴就会无休止的重复那句话! 既然不能打听,十方决定去书房看一眼。 东宫书房。 一声瓷盏碎落的声音,厅内几个朝臣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李熠面色冷厉,沉声道:“和为贵,说得好听,诸位是想让孤纵容他们踩在父皇和孤的脸上吗?” “臣等不敢,太子殿下息怒。”众人忙道。 李熠沉默不语,明明是大热天,厅内氛围却冷得令人寒噤不断。 就在这时,霍言声突然推门而入,走到李熠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 李熠面色一变,目光扫了一眼厅内跪着的诸人,忙深吸了口气,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殿外,十方等了片刻,本以为李熠在讨论什么要紧的事情,不便让他旁听。然而他正欲离开的时候,霍言声却出来恭恭敬敬将他请了进去。 十方一进殿内,便觉殿内氛围有些异样。 几个朝臣面色复杂地坐在椅子上,倒是李熠站在厅内,一见他进来忙迎了过去。 朝臣们坐着,太子站着,东宫这规矩也不知道怎么立的! “外头天热,兄长可晒着了?”李熠开口问道。 “没走多远的路。”十方目光落在地上,见某处有些许新鲜的茶渍,不知是谁不小心洒下的。 李熠拉着十方坐下,开口朝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去取一些冰镇的绿豆汤过来,给兄长和诸位大人解解暑。”内侍闻声而去,李熠则温言朝厅内的众臣道:“诸位大人方才的提议甚好,孤会仔细考量的。” “太子殿下英明。”诸人异口同声地道。 十方观察众人神色,见李熠面带笑意,那几个朝臣却都“黑”着个脸,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虽是出家之人,情绪向来很少起伏,但骨子里却很护犊子。如今见李熠手底下的朝臣对待一国储君竟是这样的态度,心中多少有些不满。这份不满倒不是生气,而是有些心疼李熠。 李熠毕竟是少年,待人宽厚本是好事,却只怕这些朝臣欺他年幼,反倒不敬储君。 没一会儿的工夫,冰镇绿豆汤端上来了。 李熠取了一碗给十方,剩下的则吩咐内侍给了几个朝臣。 朝臣们得了这“赏赐”面上也依旧不见喜色,十方看在眼里,心情十分复杂。 从前他一直盼着太子性子别太冷厉,免得将来成了孤家寡人。 可如今他又开始担心,若太子性子太宽仁,将来可怎么掌控朝局啊? 当日,朝臣们散了之后,十方便有些心事重重的。 李熠看起来倒是一切如常,丝毫看不出异样。 十方心道,这孩子多半习惯了。 这么些年,也不知一个人是怎么扛过来的…… 他知道李熠内心很要强,估计对方在朝臣这里吃了瘪,多半也不会朝皇帝告状。 “兄长怎么唉声叹气的?”李熠问道。 “熠儿,你……”十方开了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 太子好面子,他若贸然安慰,反倒惹太子难过。 就在此时,霍言声突然进来,朝李熠道:“殿下,凌小侯爷又命人送了帖子过来,还是上次提过的马会一事,问您是否愿意赏脸。” “算了吧,他们又不喜欢孤,孤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李熠开口道。 十方闻言一怔,开口道:“我记得你马球打得很好,为什么不去?” 李熠沉默片刻道:“孤往年去过,都没人愿意和孤一队。” 十方闻言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一旁的霍言声挑了挑眉,强忍着没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异样。 他可还记得,某一年的马会,他家太子殿下一人挑了全场…… “我陪你去吧。”十方突然开口道。 李熠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为难地道:“可是……兄长三五日便要回去了,这马会是在七日之后,若是……” “七日就七日吧,我多待几日便是。”十方道。 反正出家之事也不急于这一两天…… 十方对太子本就心怀愧疚,如今又莫名多了几分心疼,少不得便想补偿一二。 一旁的霍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帖子,一脸茫然。 这马会的日子,明明写得是明日啊,而且此前凌小侯爷已经送过一次帖子了,太子殿下不可能记错,怎么说成了七日之后?第5章 晋江独家发表 明日的马会,被李熠一句话改到了七日之后。 给李熠送帖子的凌小侯爷这下可急红了眼,得到回话之后当日便找上了门。 “不见。”李熠一边不紧不慢磨着手里的檀香,一边道:“告诉他,有话七日之后马会上说。” 霍言声闻言苦笑一声,开口道:“殿下……当真不见他一面吗?” 李熠拧了拧眉,听出了霍言声这话里的提醒之意。 七日后的马会,十方也会参加,李熠若是太敷衍了,只怕到时候出了岔子不好收场。 念及此李熠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霍言声当即出门通传,片刻后凌知渊走了进来。 这凌知渊是定安侯府的嫡子,年纪比李熠大一岁。他少年时曾在宫塾中读过书,和李熠也算是有过同窗之谊,但李熠性子冷,因此与他也没什么来往。 “太子殿下……”凌知渊朝李熠行了个礼,抬头后发觉李熠正在低头专心致志地磨手里的檀香,当即一怔,问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李熠眼皮都不抬一下,开口道:“制香。” “殿下竟也有制香的爱好吗?”凌知渊笑了笑问道。 “没有。”李熠淡淡答道。 凌知渊笑容一僵,有些尴尬。 但他似乎不愿放弃这个话题,便又道:“殿下若是喜欢手制的香,回头我做好了让人送一些到东宫来。” “兄长每日打坐要燃香,孤制了放在偏殿给兄长用的。”李熠懒懒答了一句。 “十方师父?”凌知渊闻言勉强笑了笑,这几日十方入宫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 人人都知道,传闻中那个曾经在太子面前无人敢提的十方,不仅进了宫,且进宫那日太子还亲自迎出了宫门,如今更是住到了东宫的偏殿。 “你来求见就是为了打听兄长?”李熠抬眼看了凌知渊一瞬,目光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冷意。 凌知渊忙道:“是为了马会一事……” “马会改到七日后,有问题吗?”李熠问道。 “当初定好的日子是明日,帖子都已经下了。”凌知渊有些为难地道。 李熠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送到东宫来的帖子都能下第二遍,怎么京城别的勋贵子弟便下不得第二遍?还是……”他目光带着几分探寻落在凌知渊面上,意味深长地问道:“还是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便?” “没有不便。”凌知渊忙道:“只是……殿下可否给个由头,我也好朝旁人交代。” “就说孤这几日身子不适吧。”李熠随口敷衍道。 凌知渊闻言忙应是,而后朝李熠又行了个礼,这才退出去。 待人走后,李熠目光一凛,透出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寒意。 十方这次回宫,原本只打算逗留三五日。 所以他没带多少行李,衣服也只带了够穿三五日的。 不过这件事情压根不用他操心,次日一早,裕兴便领着几个宫人,给十方送了十数套新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殿下命人连日赶制的,尺寸应该刚好合身,十方师父不妨先试一试,若是有不妥,奴才再让他们去改。”裕兴开口道。 十方苦笑道:“我最多也不过待到马会之后,不到十日的工夫,多一身换洗的也就罢了,怎么如此铺张?” 裕兴抿着嘴不敢说话,反正十方说“太子殿下铺张”这事他是不敢接茬的。 十方取过一套天青色的袍子看了看,发觉那衣料虽然质地松软轻薄,但做工却很精细,决计不可能是连夜做出来的。 “这当真是殿下昨日命人做的?”十方开口问道。 “奴才不知……”裕兴战战兢兢地道。 十方看了他一眼,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十方师父,您穿上试试,别枉费了殿下一片心意。”裕兴开口道:“这衣服的料子和颜色都是殿下亲自挑的,就连剪裁的样式,也都是殿下亲自过过目的。” 十方闻言面色动容,最后依言拿了那件天青色的袍子去试了试。 出乎他的意料,这衣服竟十分合身。 他入宫以来,都没有裁缝来给他量过尺寸,但这衣服穿在身上却哪哪儿都合适。 十方心中略有些不解,但他向来随心,并不会在这些琐事上执着,是以很快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七日之期一晃便到。 这日因为要去马会,十方特意挑了件靛蓝色的窄袖武服穿在了身上。他身材本就有些瘦削,穿上略有些修身的武服之后,劲瘦的腰线一览无余。 “兄长……”李熠目光在他腰间停留了一瞬,当即便显出了几分不自在。 十方却没留意他的目光,而是打量了一下少年穿着武服的样子,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 李熠身量挺拔,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身上带着几分英武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