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忙拦住他道:“人在哪儿?被什么东西砸伤的,需要多少人帮忙?” 那人回过神来,扫视了一圈茶摊里的人,那神情不言而喻。 “估计砸伤人的东西很大,需要咱们合力才能挪开?”吹牛那人开口道。 那人闻言忙一脸期待地看着众人,面上十分忐忑,似乎生怕没人帮他。 十方看向时九,开口道:“救人要紧,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时九闻言点了点头,这人看着不像是骗子,估计是真的需要帮忙,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 哪怕此人真有什么不妥,有时九在,再加上十方会用毒,倒也不必太担心。 吹牛那人听闻十方和时九要去,当即招呼了茶摊上的众人也要一起去帮忙,这茶摊上除了十方和时九之外,另有五六个人。众人加起来共有七八个,想来也够了。 那吹牛的人倒是挺豪爽,自己还做主打算将所有人的茶钱都一起付了。 茶摊的老板也挺大气,干脆没收他的茶钱,只让他们先去救人要紧。 那失语之人见终于有人肯帮忙,几乎是感激涕零,带着众人匆匆朝来时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通往城门口的另一条路上,出现了李熠等人的马车。 他们一行四人到了城门口,也被守城的官兵拦住了。 霍言声很是不悦,一来他知道大宴朝除非有要事,否则没有拦着百姓不让进城的规矩,这守城的官兵既不让人进去,又不说明缘由,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二来他跟在太子身边久了,这些年到哪儿都是畅通无阻,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拦着不让进城。 霍言声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家太子殿下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简直是岂有此理! 霍言声恨不得当场就朝他们亮明身份,但顾忌着李熠这次出门不想太高调,这才忍住了。 李熠倒是很坦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怒意,开口道:“不必同他们争论了,咱们去那边喝口茶,且等一等吧。” 众人闻言便去了那茶摊,坐的正是十方与时九先前做过的那个小桌。 桌上的点心只动了一块,李熠看了一眼,随手捏了一块尝了尝。 “公子……这……”霍言声还是头一次见李熠吃人家吃剩的点心,当即吓得够呛。 李熠那神情却很自然,开口道:“你以为新给你上一道点心,就不是旁人吃剩的了?” 霍言声闻言便反应过来了,下意识看了一眼老板。 那茶摊老板尴尬一笑,也没解释什么。 点心这种东西本就是论个吃的,在他看来上一个客人吃剩的再收回来,添上几个新的给下一个客人吃,这也没什么,反正吃不完扔了也是浪费……再说了,老百姓也没人讲究这个。 “老板,这城门什么时候能进去啊?”坐在李熠旁边的燕长生开口问道。 那老板道:“这几日只怕都未必能进去。” “为何不让人进城?”霍言声问道。 那老板闻言将听说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朝李熠等人又说了一遍。 霍言声下意识看向李熠,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依着大宴朝的规矩,朝廷每年都会派人去各地视察民情,顺便也考察各地官员的政绩。这样一来可以更真实的掌握整个大宴朝民间的状况,二来也可以阻止各地官员谎报政绩。 今年眼看着快到日子了,朝中便有消息传出,说今年下来考察的官员是东宫派出来的。 这消息真假且不论,但各地却都已经传开了,只是…… 哪怕来视察的是东宫的人,也都是在为朝廷办事,与往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可此地为何会因为这个就封了城门?难道要全城洒扫迎接东宫的人不成? “若是所有人都不能进城,你怎么办?”李熠朝那摊主问道。 那茶摊老板笑了笑道:“我与守城的官兵熟识,天黑后他们会放我进去的。” 霍言声闻言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但李熠那表情却很自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倒是一旁的燕长生很会办事,取出一锭银子交给那茶摊老板道:“我们家公子昨日染了风寒,急着进城找大夫,一会儿你进城的时候帮我们打个招呼,让军爷给我们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那茶摊老板收了银子,当即又给他们上了一壶茶。 霍言声没想到还能这样,看向燕长生那目光十分复杂。 若论在京城行走,霍言声自问事事都能打点好,但不得不承认,出了京城之后他们凡事倒是要依靠燕长生和穆听来打点。燕长生对江湖和民间的那套行为方式很熟悉,无论到了哪儿遇到什么事儿,似乎都很得心应手。 穆听倒是不像他这么圆滑,但懂的事情也不少。 倒是霍言声这一路上成了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 他念及此,忙帮李熠斟了一杯茶。 总算这点用处他还是有的……“今日……一直没有人进过城吗?”李熠开口朝那茶摊老板问道。 那老板道:“没有,我一直在这儿呢,今日他们一个人都没放进去。” 实际上,此地来往的人本也不多,拦一整日也拦不了太多人。而且进城的人,多半都是附近的猎户或者临镇的人,来了得知不让进,多半喝口茶休息休息也就走了。 李熠看了一眼城门口的方向,拧了拧眉头,问道:“早些时候,可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过?” “有。”那老板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开口道:“这点心就是他们要的,不过没来得及吃完就走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桌上那盘点心。那点心原本只少了一块,如今又被李熠吃了一块……没想到这竟是十方他们买的。 “他们既然进不了,去了何处?”李熠开口问道。 老板随后便将那失语之人求助的事情朝众人说了。 末了他又指了指十方等人离开的方向,开口道:“他们刚走你们就来了,差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 李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朝穆听使了个眼色。 穆听当即会意,起身离开了茶摊…… 十方他们跟着那人到了目的地,这才发觉事情十分棘手。 那人先前比划的意思,众人只当是有人被什么压住了,到了地方一看才发觉那处被压着的竟是一座茅屋。茅屋是依着一座矮山搭建的,昨日大雨冲垮了山体,那茅屋被落下的山体整个埋住了,只露出了一个屋角。 “这种土山旁边怎么能搭茅屋呢?下一场雨就冲了!”先前那吹牛之人开口道。 那失语之人围着被埋住的茅屋来回走动,手里不住比划着什么。 十方看向那新落下的土堆,见上头有被人刨挖过的痕迹,他再一看那失语之人的身上手上也沾满了泥土,当即便明白了什么,开口道:“这里头埋着人呢。” “啊?”众人闻言看向那被埋了的茅屋,顿时有些同情地看向了那人。 这屋子被埋成了这样,什么人在底下都不可能活得了…… “大概是他的家人吧……”十方开口道。 那人看向众人,见众人的目光都带着同情,当即便怔住了。 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像是努力在抛开某些不好的念头一般,随后他又朝众人比划了片刻,那意思让众人帮他将这被埋了的茅屋刨出来。 他比划完了不等众人动手,自己先跪在地上开始用手去刨土。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神情都带着几分不忍。 十方挽了挽衣袖,在旁边找了根趁手的木棍,上前帮着那人开始刨土。 “刨吧,是死是活来都来了,先把人刨出来再说。”先前那吹牛之人说罢也开始动手。 随后,来了的众人都凑了上去…… 穆听追着踪迹找到这里的时候,便见一帮人围着个土堆子刨得正起劲。穆听稍稍易了容,十方看不出他本来的面貌,但还是认出了他是在农舍里一起避过雨的人。 “里头有人?”穆听开口问道。 十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失语之人,怕戳了对方痛处,并没多说什么。 穆听想了想,开口道:“你们这么刨得刨到天黑,我去想想办法吧。” 他说罢便调转马头回去了。 众人原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没过多久,竟来了一队官兵。 “你这个朋友可以啊,竟然能找来官兵帮忙。”那吹牛之人开口朝十方道。 十方想解释那人算不上是朋友,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但想想却忍住了。 众人见官兵来了当即松了口气,没想到那些官兵并未打算帮忙,反倒喝止了众人,让他们尽快离开此地。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官兵们便十分粗暴地上前拉拉扯扯,态度十分蛮横。 “你们来不是帮忙救人的吗?”十方开口问道。“救什么人,这里就是个废弃的茅屋,根本没人。”官兵道。 这些官兵不知是何目的,但显然不想让十方他们继续在此地逗留。 十方暗道,这些官兵是方才那人找来的吗? 对方既说是找人帮忙,应该不会存了别的心思才对,可是为什么官兵要阻拦他们? 还有……那人只是个寻常商人,竟有本事能叫来官兵帮忙吗? 十方心中不由生出了许多疑惑,但一时之间又没太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那失语之人见状很是着急,上前拉扯着官兵,求他们一起帮忙。 官兵十分不耐烦,一番推搡,将那人推倒在了地上。 “怎么动手打人呢?”先前那吹牛之人开口道。 他大概是可怜那人遭遇,生了恻隐之心,这会儿见官兵不但不帮忙还要阻止他们,当即生出了几分怒意,竟连官兵都敢呵斥。 官兵岂会被他喝住,见他如此上前就要动手。 眼看情形就要失控,若是动起手来,他们七八个人对上这十来个官兵倒也未必会输,哪怕时九不出手,剩下的人也不一定会吃亏。但若是真动了手,只怕不好收场,这几个百姓说不好还要坐牢。 念及此,十方突然开口道:“这位大哥可是见过太子殿下的,还跟太子殿下说过话喝过茶呢!” 他话音一落,那些官兵面色当即就变了。 若是从前他们听到这话多半不会放在心上,可最近大家都在说东宫要派人来视察,十方此刻提起太子的名头,这些官兵自然不敢冒犯,当即收敛了不少。 那吹牛之人意会到了十方的用意,摆出了先前在茶摊上吹牛的架势,开口道:“我与太子殿下也不算太熟,勉强算是点头之交吧。” 官兵里有个机灵的,他拿不准这人的来头,不敢轻易得罪,忙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家自己人,不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既然是自己人,先帮忙把里头的人刨出来吧。”那人开口道。 官兵笑道:“此处当真是闲置的茅屋,怎么会有人在里头呢。” 他话音一落,旁边正刨着土的人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