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接了方小睿,看着方小睿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位置。
“怎么坐这儿了?这里不安全,到后面去。”林夏示意方小睿坐到后座去。
“我要跟你说话儿。”方小睿拉起安全带扣上,挺了挺胸膛,一幅大人腔调。
“说话儿?好吧。”林夏欠身过去,伸手去摸方小睿的鞋子,“你的脚难不难受?这鞋子还湿着呢,把鞋子脱了吧。”
“没事儿,不难受,里面干了。你开车。”方小睿一脸严肃的的指示林夏。
林夏眉毛高抬,片刻,失笑,“好,我开车,你说吧。”
林夏将车子倒出来,往前开出去。
“你要跟爸爸离婚吗?”方小睿一句话问出来,嘴唇抿住,严肃又紧张的看着林夏。
“嗯?”林夏十分意外,看了眼方小睿,“你问这个干嘛?妈妈还没想好,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今天的英文短文背出来了吗?”
“我觉得,确实是爸爸不好。”方小睿微微仰头,看着前方,脸的严肃认真。
“嗯。”林夏不想和方小睿多说,这些事,不是该和小孩子说的事。“一会儿见了爷爷奶奶,别跟他们说这事儿。”
“为什么?”方小睿有几分不满的斜着林夏。
“这种事儿没必要说到外面,再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知道这些事儿,担心起来,万一病了怎么办。”
“爷爷奶奶是爸爸的爸爸妈妈,不是外面。”方小睿盯着林夏前面的话,争辩道。
“你爸爸没结婚前,跟你爷爷奶奶是一家,结了婚,爸爸跟妈妈,还有你,咱们是一家,爷爷奶奶是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是外公外婆家,跟咱们相比,他们都是外面。”林夏干脆答道。
“那以后,我要是结婚了,就不跟你和爸爸一家了?”
“对。”林夏答的极其肯定。
“那好吧。”方小睿想了想,悻悻然道。
方远父母住的小区离得不远,不过十来分钟,林夏将车停在楼下车位,拎着接方小睿前买的两大包速冻的小笼等方便吃食,进了电梯。
电梯打开,方小睿冲在前面,按开指纹锁,一声奶奶喊出来,却被屋里的高昂连绵的呵斥声淹没了。
“跟你说了不要放醋不要放醋!你看看你看看,这让人怎么吃!”方老伯喉咙粗声音大,正在大发脾气。
“再蒸一碗好了。”林夏一听就明白了,将提着的两大包吃食挡在方老伯面前,端起那碗蛋羹。
方老伯认为鸡蛋最养生,最养生的鸡蛋最养生的吃法就是蒸,每天都要吃一碗嫩嫩的蒸鸡蛋,他吃蒸蛋决不能放醋,因为放醋不健康,可方老太隔三岔五的忘记,非得点上几滴醋不可。
“这一碗给小睿吃,小睿最爱吃奶奶蒸的鸡蛋。”林夏将那碗蒸鸡蛋放到餐桌另一边,招呼方小睿。
“做了一辈子饭,我吃蒸鸡蛋不能放醋都记不住!侬个笨脑壳!当初我没看上你,就是因为你侬只笨脑壳!”方老伯更生气了,提着拐杖不停的捅地。
“你再要捅,楼下又要找上来了。”方老太点着方老伯的拐杖提醒。
“找上来又怎么啦,大白天的!”方老伯吼声虽然大,拐杖却是不敢再捅了。
楼下是一对小夫妻,脾气极好。原本,方老伯这拐杖捅地,想捅就捅,想多大劲儿就多大劲儿,可今年春节前,楼下添丁,过来带孩子的外婆十分凶悍,冲到方老伯家门口痛骂了两三回,方老伯就再也不敢拿拐杖捅地了,楼下那个泼婆子,他惹不起。
“我买了白斩鸡,这几盒是老盛昌的小笼、小馄饨、菜肉馄饨,都是你和爸爸爱吃的,放这里了。”林夏将白斩鸡递给方老太,将小笼等放进冰箱。
“你跟小睿不在这里吃饭?这都十一点了,我洗好了菜。”方老太捧着白斩鸡,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夏旁边。
“小睿下午的课一点钟就开始了,上课的地方离得远,吃了饭再过去就来不及了。”林夏看着方老太,笑着解释。
“又上什么课!上那么多课干嘛?小睿他爸,从小到大,一课堂没补过,不照样考上复旦!上什么上!白花钱,有什么用?白花钱!”方老伯听到上课两个字,气儿更加不打一处来。
“你和爸爸今年的体检预约就是明天,你和爸爸今天晚上十点后就不能再吃东西了,也不能喝水。
“明天早上六点半,司机过来接你和爸爸过去。”林夏放好小笼,仔细交待方老太。
“你去不去?小睿他爸呢?也不去?你们不一起检?你们最好也检检,”方老太一只手捧着白斩鸡盒子,一只手从冰箱里拿出两只鸡蛋,看着林夏,一连串儿的问道。
“我明天要送小睿上课,方远公司要开会,挺要紧的会,都没空。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就是常规体检,跟去年一样。”林夏笑道。
“好好儿的,检什么检!都是有钱撑得。小睿这一天天的上课,他吃得消?你看看小睿瘦的,当年小睿他爸,一堂课没补过,不照样回回考第一!”方老伯不捅拐杖了,改一下一下的拍沙发扶手。
林夏没理他,又和方老太说了几句话,见方小睿吃完了蒸鸡蛋,就带着方小睿出来,往上课的地方赶过去。
在上课的地方隔壁,两个人吃个饭,时间就已经差不多了,林夏赶紧把方小睿送过去上课。
方小睿下了课,林夏又带着他,穿过半个城,看了个画展。
开车回到家,已经六点多了,林夏在楼下车库停好车,熄了火,慢腾腾收拾着东西,心情和眼前的地下车库一样的灰暗郁闷。
回到家就要面对方远和方远的出轨,一想到方远,林夏只觉得头一阵比一阵痛,痛的恶心起来。
方小睿坐在副驾座位上,侧头看着用力揉着太阳穴的林夏,片刻,方小睿伸手过来,按在林夏胳膊上,“妈妈。”
“妈妈没事!”林夏飞快答道。
“妈妈,我肯定站在你这边!”方小睿跪到座位上,伸头过去,在林夏肩上蹭了蹭。
“妈妈没事。咱们回家吧。”林夏心里一阵酸软,抬手抚了抚方小睿的脸。
离婚这事儿,对大人来说,再怎么伤害都有限,也是他们该承受的,可对小睿这么大的孩子,太过残忍,她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