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棠言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温昭年,稍圆的眼睛微微睁大着。
像是有些局促。
垂着的手悄悄揪住了身侧的衣服,抿唇间,脚下已经无意识地往里挪了挪步子。
身旁,视线落在温昭年身上的邢茗茗并没有察觉到她这小小的动作。
趁着温昭年的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的时候,便笑着跟他介绍道:“这是栗棠言,我在x大的学生,趁着这周回来就顺道过来看看我。”
边说着,还佯怒般曲着手肘撞了下他:“人家可比你这儿子懂事多了。”
温昭年看着栗棠言垂着的脑袋下随着邢茗茗的话声落地,睫毛不自觉颤了颤。
入门看到她时眼里闪过的惊讶很快便被掩了下去。
他看着栗棠言下意识的动作,喉结随着外头又一声闷雷响起缓慢地滚动了下。
下一秒,温昭年就已经往前迈了一步。
伸出手的同时,眸底漆黑却在视线落到她身上的时候似涌动起了片刻的波澜。
“你好。”
心里原先在看到他时升起的紧张,在温昭年清冽的嗓音下,高高升起,轻轻落下。
捻着衣服的手摩挲了下,而后栗棠言才伸过手去。
掌心相覆间,栗棠言的指尖在无意间擦过他的时,触到了一丝冰凉。
许是刚刚从外头带回来的凉气还未完全散尽。
两人的手只是轻碰了下,很快栗棠言就已经率先收了回去。
唇瓣微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压低:“你好。”
栗棠言最后还是被邢茗茗留下来吃饭。
温昭年的爸爸因为被公事耽搁了没有回来,所以此刻,偌大的饭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除了邢茗茗偶尔说上几句话,其余两个人倒显得沉默许多。
也因此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奇怪。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起来,三人吃完饭后,栗棠言又陪邢茗茗说了会话。
其间,温昭年中途去接了通电话,等再回来后,也没有要回房间的意思。
反而是拿了本书就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栗棠言趁着看墙上闹钟的时候余光又一次偷偷瞄了他一眼。
只见温昭年眼睑垂着,像是分毫不在意从这边时不时传过去的谈话声。
嘶——
晃神间,栗棠言都忘了玻璃杯里新倒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抬手的瞬间,唇起便抿了下。
下一秒,果然就被唇上传来的热意烫得倒吸了一口起。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等它凉了再喝,是不是烫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邢茗茗的声音在此刻稍显安静的客厅中显得有些明显。
很快,栗棠言就感觉到那头也投来了一道视线。
栗棠言微低着头,没敢看温昭年此时的表情。
只是嗫嚅着唇,没过一会就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般倏地站起身。
而后对着邢茗茗抱歉一笑:“老师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等会还有点事,下回再来看您。”
栗棠言突然的道别让邢茗茗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让她愣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跟着起身走到她面前随后指了指温昭年的方向。
“行,有空再来。”
“要不让阿昭开车送你一下吧,这附近不好打车。”
闻言,栗棠言摇了摇头,视线匆匆往他那瞥了眼,却并没有停留。
随后很快便从那说不清是不是刚巧看过来的温昭年脸上收回了视线:“没事,不麻烦了。”
“有人顺路过来接我。”
说罢,栗棠言跟邢茗茗又颔了颔首说了声再见后才跟着她往大门那头走。
等落下的脚步在即将落在那人身侧的时候,却是脚步未停。
擦身而过间,带走了空气中淡淡的青柠味。
刚刚在温昭年家里,栗棠言当时虽然是有刻意想从有温昭年在的三人空间里急切逃开的想法。
但刚刚那以有人来接她为由谢绝了邢茗茗好意的话却不是骗她的。
很快,当栗棠言走出别墅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的时候,分岔路口,赵居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那里。
赵居,栗棠言的表哥。
赵居按下车窗,稍长她几岁的年龄使得他清隽的五官上多了丝成熟的味道:“吃饭了吗?”
栗棠言站定在车子旁边嗯了一声,随即拉开副驾驶的位置便坐了进去。
随着落锁的声音响起,很快,原本停着的车子被人重新启动。
车身越来越远,随着雨后的一阵风吹过,没一会便散了被扬起的尘埃。
几米距离外,不知何时半停着的黑色车子传来了重新启动的声响。
调转车头的同时,还不等从散了不少的乌云中探出头的太阳光线落进车内。
半开着的车窗被人重新按上,只剩一道模糊的轮廓于里让人很难看出他此时的情绪...
邢茗茗没想到温昭年那么快就去而复返,捏着葡萄的手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有事要出去吗?落东西了?”
“临时取消了。”
温昭年的声音有些沉,面上表情也是淡淡的。
说完就准备上楼,然而还没等他踩上台阶。
身后,邢茗茗的声音就缓缓传了过来。
“阿昭,阿言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女孩?”
刚刚吃饭的时候,邢茗茗就已经察觉到两人间的氛围不太对头了。
虽说温昭年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栗棠言的性子她也是清楚的。
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很少会出现今天这种有些畏手畏脚的情况。
就好像两人之间藏了点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让人不好奇都是假的。
也正因此,邢茗茗才又想起了那年元宵温昭年说会带回家和他们见见的女生。
只是还没等他们有机会见上面,再后来,温昭年就没怎么提起这件事情,就算她问起来,也很快就被他淡着个表情转移了过去。
也因此,邢茗茗有一段时间不免怀疑他和那个女生是不是掰了。
不过虽然心有好奇,但看温昭年不太想谈起这个话题,后来邢茗茗也就没再多提。
而今天在两人身上察觉到的反常,倒是让她想起那茬了。
话声落地,只见温昭年脚步一顿。
等再抬步时,没有承认,但同样也没有否认。
只是沉着嗓子,让人摸不清他此时的想法:“不知道还算不算。”
赵居和栗棠言到家的时候,里头早就乱成了一团。
吴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此时,已经和栗大海吵作一团,而栗大海的旁边还站着个胡桃。
两边都有人在劝架,总的来说就是一通混乱。
——你当我有多想跟你继续过下去吗?
——栗大海,你也不瞅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从我嫁给你后,哪天过过好日子,还平分财产?我呸...
——你也配?
——现在还想拿我的钱养新女人,你要不要脸!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很快,吴嫦的脸上便出现了一个不浅的巴掌印。
耳畔,栗大海粗喘着的气音还在继续。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疯话。
——这家里难道就你一个人在赚钱吗?啊?
说到最后,栗大海的声音已经拔高了一个度。
脸红脖子粗的也不知道是被说中后的羞恼,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大男子主义被挑衅后的暴躁。
彼时,栗棠言就站在最外边,好似局外人一般就那么静静看着两人。
身旁,小姨走到了她的旁边,压低着声音扯了下她的衣服:“你这孩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跟着去劝劝。”
“真准备看着你爸妈离婚不成?”
栗棠言没说话,但很快就被他们往前推了推。
栗棠言被他们往前推着走了几步,白净的小脸上此刻秀眉微拢着,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是说不上的复杂。
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喉间就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动一动都感觉会扯出一丝酸疼。
然而,身后的催促声还在继续。
栗棠言只能叹了口气,随即认命地往前走过去。
“我...”
等就快走到两人身边时,闭着的唇刚张了张。
下一秒,她就被栗大海接下来的动作连带着撞倒在了地上。
当吴嫦意识到自己挨了一巴掌后,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落地,而后对着栗大海就是一通乱挠。
等栗大海的脸上也被挠出了道口子后,气结之余,便已经直接拽着她的手往旁边一甩。
突然的动作让吴嫦步伐不稳的同时,在倒地之前便已经连带着将栗棠言撞倒在一旁。
落地的瞬间,栗棠言的手肘直直撞上了桌角。
一阵刺痛过后。
伴随而来的是在整个小臂上弥漫开的麻感。
对此,争吵中的两人却像是毫无在意。
在吴嫦爬起身后,便再次陷入到新一轮越发激烈的争吵当中...
瞬时间,吵架夹杂着几声劝的声响彻底在房间里传了开来。
旁边的窗户没关,声音传到外头很快便引起了不少人的驻足。
突然,一阵玻璃碎地的声音在本就混乱了的情况下显得刺耳且突兀。
瞬间,所有人便停住了动作。
回头一看,却发现在不知何时,栗棠言已经重新扶着墙站了起来。
澄澈的眸里此刻带着完全压不住的红,刚刚一直梗在喉间的话语在出口的瞬间,声音晦涩。
“离!让他们离!”
“什么狗屁财产,分不均匀我来补。”
声音落地,一室便寂静了下来。
只剩下栗棠言脚边碎了的相框上那张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拍的三人合照上讽刺的笑脸,像是在嘲笑着这内里早就烂透了的家庭假象...
栗棠言已经忘记她是在什么时候从那压根不算家的地方出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垂落在身侧的手肘上还隐隐疼着,却并没有丝毫引起栗棠言的注意。
栗棠言站在路边,热闹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车群涌动,往返驶过。
眼底的一切都是热闹的,但栗棠言却感觉心底像是空了一大块。
她吸了吸鼻子,在感觉到眼睛又要生出点酸涩之前就率先将注意力投到了对面的汉堡店中。
随即,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在绿灯亮起的同时,栗棠言已经往对面走去。
距离不远,不过几分钟栗棠言就走到了汉堡店前。
她推开门径直走向点餐台,在服务员开口之前,便启了启唇。
温软的嗓音此刻还带着点干涩。
“麻烦给我很多,很多个汉堡...”
温昭年透过玻璃窗看到栗棠言坐在汉堡店靠外的一个位置上吃东西的时候,他刚替邢茗茗跑了趟腿准备回家。
隔着半开的车窗,温昭年看了眼不宽的桌台上摆在她面前的一堆吃的,眉间悄然拢了起来。
下一秒,在温昭年反应过来前,车子已经被他掉头找了个停车位停下。
温昭年下了车,随即步伐未停,直接往汉堡店那头走去。
半个小时前,栗棠言刚吃完两个汉堡加一杯可乐。
此刻,她的胃里早就没了半点饥饿的感觉。
但栗棠言却还是继续从盘里拿了个新的,一点一点拆了包装后就准备送进嘴里。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右手的手腕便被人紧紧握住。
伴随着熟悉的皂感香味,栗棠言回头,就看到温昭年此刻完全算不上好看的表情。
他抽走了栗棠言面前的盘子,金属质感的嗓音里此刻沉得惊人。
“你想干嘛?”
“准备撑死自己下辈子做个汉堡怪吗?”
温昭年的出现让栗棠言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便想着抽回手,然而却被捁得更紧。
长而卷的睫毛颤了颤,很快便随着她转回头的动作垂了垂。
眼下落了团阴翳,遮住了她眼里的思绪。
栗棠言又盯着手里仅剩下的汉堡好一会。
等再开口时,话里带着不明的情绪:“你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