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云在跟卢阙的长期对抗中, 手脚部位的肌肉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损伤,常理来说无法急促维持她的强力攻击。但这里毕竟是全真模拟, 现实里只有因为肌肉长期紧绷而造成的些许酸涩而已。只要意志力够强, 是可以克服的。
在比拼意志力这种事上,开云还没有输过。
加上三夭系统出于对考生身体的保护, 在疼痛感或真实感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 会直接进行屏蔽。所以这一路杀过去, 除了明显感受到身体机能被强行调低, 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
卢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到后来也开始动手清场, 追击考生。两人恰好是不同阵营, 快速达成了默认的刷分合作。
开云主动将救援军阵营的学生让给他。只是, 由于卢阙威名在外,不少落单学生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导致开云再也不能钓鱼执法, 严重拖累了她的刷分速度, 让她有些忧郁。
偏偏那边雷铠定还不停地发来消息,一腔快要断气的音调,旁敲侧击地催促她赶紧回来。
“开云, 我快不行了, 我可能坚持不到比赛的结束。”
“小心一点,你千万要活着回来啊!你可以不考虑我,但你一定要想想你的麻婆豆腐!”
“卢阙是不是还在场内?你单枪匹马的不要被他追上。实在不行你就求一求他吧,他说不定会放过你。”
“现在到底是哪一方阵营占优?你给我讲一下外面的世界吧, 我想出去看看!”
“开云!要不你别打了,咱们先吃完饭再说。吃完最后的晚餐,再送他们上路。”
开云最开始还应了两句,让他坚持,到后面觉得他实在太烦,甚至想结束这一段短暂的友谊。
“我太无聊了!”
雷铠定在长期得不到回应之后,哭嚎着发给她诉苦道:“我已经在考场里躺了好几个小时还什么都不能做!我数了十几遍尸体,我现在可以大声告诉你我们一口气干掉了39个人!”
为了c位他付出了太多!
开云叹了口气,扭头看卢阙。
卢阙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亚子,只不过雷铠定蠢得很外在,而他笨得相对比较低调。
她真是太难了。
开云不想忍受魔音催耳,只能加快速度,围绕着考场的地图一圈一圈地搜查。
一般这种带阵营规则的团队图,进行到后期的时候,考生都是分散站位。毕竟无法确定身边的人是否会叛变,而且人数太多也不便于隐藏身形。
开云的行动宗旨是:只要我跑得够快,就没人能躲得过我。
到后面连卢阙也没追上她。
观众们没想到她在经历了前期的巨大消耗之后,竟然还能继续保持这种高度的运动量。提着笨重的大刀,却玩出了刺客的灵敏。多数学生是在疲惫地中场休息时,被突然冒出的开云一刀毙命。
而那些阵亡的学生,本来以为自己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手上,应该是本场的一个悲剧,结果出来互相一对,好了嘛,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那感觉瞬间就释怀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直播间的频道里,等待着开云力竭倒下的那一刻。
“第几圈了?”
“好像是第四圈,又好像是第五圈。反正又三个小时过去了。”
“我的妈太可怕了,以后耐力不好都不敢参加军校联赛。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因为轻功好,她完全在用内力跑。妹妹的内力已经不是正常学生能拥有的程度吧?所以联军为什么不招她?”
“她跟鸟人唯一的区别,是她没有一双翅膀。她比鸟人优秀的地方在于,她没有翅膀,但她还是可以上天。”
“我从没见过一个图的玩家被打得那么惨。下次考试前千万要祈祷别跟他们分在一起。”
“卢阙冤了,他以前对普通学生没那么高的热情。”
“看,他们微笑的样子,像不像在觊觎你的积分?”
“阴谋的粉碎机,考场规则的破坏者——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在观众各种很不是滋味的吐槽声中,这台人形永动机终于停了下来。
她坐下的那一刻,众人齐齐发出满足的叹声。
比赛限定时长是24小时,此时其实才刚刚过半,但是考场中已经找不到其余考生了。
开云坐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遇到随后赶来的卢阙。
微风习习而过,鼻间还能闻到一丝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开云声明一句道:“我真的不跟你决战紫禁之巅了。”
卢阙淡淡应了一声:“哦。”
开云顿了会儿,又问:“那我要去吃饭了。你吃吗?”
卢阙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开云立即说:“雷铠定还在训练大楼里,我回去拿豆腐,你去背他出来?”
卢阙皱眉:“雷铠定?”
开云说:“应该是大楼里唯一活着的人,身份的辨认方式是聒噪。”
卢阙领命离去。
雷铠定支撑着将房间里所有人的背包都翻了一遍,发现里面全是学校建议携带的工具器材,再或者是各种小型暗器。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如果考场里有第二个开云就死在他面前,那该有多好?
他盘腿坐下,摆弄起通讯器。
“喂喂。”
开云不答。
他等了会儿,又发去道:“卢阙来啦卢阙来啦,开云你还活着吗!”
这次开云给了个简单的回应:“哦。”
还活着!
雷铠定继续说:“场外到底还有多少人?剩下的人留给卢阙吧。说不定下个考场大家还会撞上,你得罪他真的不大好。你不知道,得罪卢阙的人,会被他追到天荒地老,他就是那么狠毒的一个男人,非杀不可……”
他撇过头一晃,发现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长靴。长靴上染着血渍,侧面贴着联盟大学的校徽。
雷铠定缓缓将目光向上移动,不期然与那双泛着冷漠的眼睛对上。当即见鬼似地叫了出来:“卧靠!”
雷铠定今天已经喊了不知道多少次卧靠,他那已经被系统判定为重伤状态的身体,跟死去的鱼一样顽强地弹出了生命力。
“你不要过来!”他惊慌道,“欺负伤残人士不符合江湖道义更不符合高手风范!像我就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站住!”
卢阙耷拉着眼皮,一脸阴沉地望着他。
雷铠定对着通讯器大喊:“开云!卢阙要抓我做人质去威胁你了!我的生命不重要,你一定要先杀了他!”
卢阙被他惊惊乍乍地喊得耳朵疼,单手抓过他的衣领,往门外拖。
雷铠定拼命挣扎,同时感觉自己的血条在飞速下降。
这时开云悠悠的声音从通讯器内传来:“我让他带你来吃饭啊。”
雷铠定动作僵了一下,无法顺利地读完这句话。
逻辑关系跟因果关系他都可以不考虑……
“我们为什么要跟卢阙一起吃饭?”他困惑道,“他跟我们又不是一个阵营。”
卢阙停了下来。
雷铠定还要说话,感觉身后的那双手慢慢滑向他的脖子,冰冷的指尖按住了他的脉搏,似乎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让他当场血溅三尺。
雷铠定:“……”
“我是说,那就辛苦了。”雷铠定能屈能伸,做好心里建设之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吃饭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嘛!”
卢阙继续拖着他往外走。
开云将位置选在一个通风明亮的地方,抓紧时间用细碎的石头搭好灶台生好火。
雷铠定被卢阙扛来的路上,已经能闻到飘在空中的米香,那清香的味道洗去了他胸口积郁的闷气,感觉呼吸都畅快起来。
那一瞬间他深刻体会到食物的力量。
三人围着小锅坐下,雷铠定跟卢阙都安静下来,盯着中间那口锅。
米饭是已经煮好了的,只要加热即可。不知道是不是程序员围观了她上次的烹饪过程,觉得太过麻烦,所以特意做出的改进。
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开云将米饭盛出,打散后分装在三个碗里。
在空锅中倒入清水,煮沸后将豆腐氽透,盛起备用。
开云重新往锅中倒油。
等待热锅的期间,眼角瞄见雷铠定正一脸深沉地眺望远方,叫她吓了一跳。那双眼睛中带着沉思跟冷厉,下压着唇角,显得五官更为锋利。他似乎是准备改走高冷人设了。
开云晃了下脑袋,往油中放入三夭出品的成品调料。
辣椒跟花椒的香味瞬间在热油中被激发出来,伴随着呛人的刺鼻感,生出一阵白烟。
再下高汤、豆腐、牛肉末。等待炖煮入味。
锅中微沸的响声、柴火燃烧的霹雳声,再配上麻婆豆腐特有的霸道香味,将整个空气都渲染得火热起来。
雷铠定吸了下口水,突然问道:“这样不会把其他考生招来吗?”
开云:“哪里还有其他考生啊?”
雷铠定懵道:“那其他考生呢?”
开云不确定地说:“……现在应该也在吃饭吧?”
雷铠定:“啊?”
雷铠定不敢多问,怕显得自己蠢。暗暗苦思,终于跟自己的人设契合起来。
终于,开云掀开了锅盖。
热气伴随着升腾的白雾,将香味成倍放大开来。
鲜亮的红油,软滑的豆腐,以及切成小末的牛肉,在锅中随着气泡小幅弹动。
最后倒入淀粉,洒入花椒粉,停火。
雷铠定觉得自己的人生升华了。还有什么感觉比坐在被自己征服的江山上,看着自己的战果,受着万众瞩目的关注,享受着独一无二的犒劳呢?
会还是开云最会!
雷铠定向开云投去心照不宣的目光,然后双手捧着将碗递了过去。
开云用大勺,将麻婆豆腐盖到他的饭上去,辣油立即浸透米饭,顺着碗沿流了下去。
评论区响起一片哀嚎,全是已经支撑不住的网友。
“为什么我会对这环节该死的沉迷!”
“雷雷慢点吃吧,看看你的鼻涕都出来了,哧溜哧溜的样子特别像居居。你又没猪哥可爱,偶尔关注一下自己的形象好吗?”
“我们食堂的麻婆豆腐……不说也罢!”
“以前我看军校联赛能减肥,现在我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请这位美食博主专心做美食,不要总是跑来跑去凑时长了!”
“猜猜下个考场里会有多少丧心病狂的考生带吃的过来?”
卢阙其实没多大兴趣,尤其是对辣的东西,对他来说,食物的唯一作用是裹腹。他倦倦地问道:“你很喜欢吃饭吗?”
开云握住筷子,略为愣神,然后说道:“好好吃饭,好好做人,才能好好长大。师父说,要把嘴边所有能让你变强的东西,都干净地咽下去,明天才会到来。”
她用力往嘴里扒了两口。
滚烫的辣味进入喉咙,让她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成长就是这种呛得人眼泪直流的味道,麻痹人的舌尖,又让人欲罢不能。
有太多事情,只有长大才能做了。
开云放下碗,去背包里翻找了一会儿,从中掏出一块白布。她跑到最高处,将白布抖开,挂到迎风的地方。
舒展开的布身上,露出黑色的一行大字:
“招收国民——重建荒芜星!!”
清晰的字迹,书写着一个荒诞的目标。
“老秦,你还有兴趣看大学里的联赛?不就是小朋友打架吗?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空闲了?”
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穿过人群走过来,将手搭上男人的肩膀。
男人身高将近两米,身上肌肉发达,如果不是鬓边有几缕发灰的白色,几乎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龄。
周围是嘈杂的说话声,烈酒的味道弥漫在各个角落,暗色的灯光从头顶照下,酒保将一杯浅色的推到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久久定在屏幕上,连手中夹着的香烟已经烧到尾巴也没有察觉。
好好吃饭,好好做人……要成为能被所有人记在心里的最强者。
那声音跟回忆里某张欠揍的脸重合在一起,仿佛搭在他肩上的手依旧温热。
那个无耻的家伙!
“老秦……你哭了?”女人惊讶道,“秦林山,你可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