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风甫一下车就认出了给他撑伞的袁伯驹就是那日在稼莘居外看到那群孩子中的一个。
至今尤记得那个刁钻古怪的小丫头说的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敦厚的哥哥只是包容的听着,并不反驳。
当时的情景,他们兄妹像极了酒楼里的他们。
对于恒正师兄,他们也只能包容。
近日,晋地传来许多消息,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其中有郑长英父兄一大家子人,被一把火烧死在新建的别院里。
那别院建在镇外,入夜以后行人少,等镇上的人发现以后前去施救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那场大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
众说纷纭。
想到此梁学正恍惚了一下。
回神以后正看到袁伯驹觉着茶盏给他奉茶。
忙笑了笑接过去。
那次他从酒楼回来之后,在官学门口意外的再次见到兄妹几人,他们正想进官学里参观一番。
只是不巧那时正在放田假,官学闭门期间,门子拒绝让他们入内。
作为一个治学者,总是对向学的学子很偏爱。
于是他就特意交代了门子通融一下放了他们进内参观。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新来的学生里有没他们,没想到真是有缘,在此再次相见了。
草木萧瑟的深秋,湿冷的落雨天气,喝着暖胃的热茶,虽然刚刚经历过路途中的小烦扰,也让人平添一股浓浓的满足感。
草棚外头密集的雨帘都变得诗意盎然起来。
梁学正跟袁弘德客套道:“麻烦袁先生了。”
袁弘德:“贵客盈门,袁某求之不得,不麻烦。”
客套着入了坐,各『色』菜品相继端上桌。
最得梁学正心意的是陶氏坐的那味烧鸡,其他人见梁学正心仪,也俱都赞不绝口。
其中一位,赞的特别有心意,尤显才思敏捷:
“借来玉帝御厨手,烹成仙肴百味稠。犹忆形如凤凰时,引得诸君酒千斗。”
袁明珠站在工棚边缘,对梁氏说:“要说这拍马屁的工夫,还得是读书人,读书人要是拍起马屁来,比其他人拍得更得要领,更让被吹捧的人舒坦。”
引得梁氏忍不住莞尔一笑,指着她的额头:“你呀你!”
不过陶氏的烧鸡做得确实好,皮酥骨离,肉质滑软。
不过也是托了家里抓的野鸡的福,才能做出如此美味。
烧鸡还是得用野鸡来做才更正宗。
没有野鸡也得用走地的小柴鸡。
袁明珠曾听说过,正宗的烧鸡出自苏鲁豫皖交界处,正是因为这一带在黄河改道的过程中人口流失凋零。
这一地区成为适宜野雉繁衍的天然场所,野雉遍地。
野雉多了,食材取之不尽,就成就了一方特『色』美食。
这一餐吃得宾主尽欢。
天气也争气,待客人酒足耳酣,雨也渐渐止歇了。
周大人留客道:“刚刚下过雨,路上难行,要不然梁兄在此歇息一晚,等明日天气晴好再走不迟。”
“已经十分叨扰了,”梁学正执意要走。
周大人也就是客气一下。
这里要房没房,铺盖也不足,这么些人真留下,安顿也是个难题。
而且出了这里不远就是官道,官道是用石灰粉和碎石渣做过硬化处理的,雨天并不会影响行路。
袁弘德带着袁伯驹几个送了梁学正一行上了官道才回来。
袁少驹一进门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跟杜氏显摆。
“学正大人问我功课,我都答上来了。”
心里又暗自庆幸,多亏得拿书看了一会,梁学正问的正巧是他临时抱佛脚看的内容。
陶氏忙问:“说没说什么时候去学里啊?”
袁弘德:“等授衣假过完就去。”
又吩咐袁伯驹几个:“这些日子家里的活你们就先放放,抓紧把书再看看,入学以后应该有一场小考,好好考。”
袁伯驹几个齐声称是。
所谓授衣假,就是给学生放假回家去取冬日穿的衣物和被褥。
梁氏听了,也不再耽搁,马上让袁伯驹帮忙把箱笼找出来打开寻布料。
袁伯驹看着拿着各『色』布料往他身上比划的梁氏,“谢谢你。”
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把妻子用掉的嫁妆给补上。
梁氏知道丈夫说的是给一家人都做衣裳的事。
抱着布料羞惭惭的低着头:“都是一家人,咱们是长兄长嫂,本来就该孝敬尊长,爱护弟妹。”
杜氏她们本来准备过去帮忙的,听到小两口在说悄悄话,又退了回来。
袁珍珠对杜氏说:“大嫂真好。”
袁明珠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吴氏,她这个大姐真是实心眼又老实,就是觉得大嫂好,也不该当着二嫂的面夸。
尤其还是大嫂给全家做衣裳的当口。
看她的『性』情,是越来越随着曾祖母了,真是愁人。
曾祖母命好,这辈子摊着曾祖父这样的护着她一辈子,为了她宁可在外奔波也不会家族的庇护之下。
她这个大姐不知道落到谁家,寻个什么样的女婿。
袁明珠愁,杜氏看她这样没心眼的样子更愁。
不过这会当着吴氏的面不能教导她,只说着:“娘的命好,生的孩子个个都孝顺,娶的媳『妇』也都好。”
袁珍珠的已经到了该寻婆家的年岁了,杜氏暗自决定以后把她带在身边教导她为人处世。
一时又愁,这里的人稀少不说,一个个也都不知根知底,家里的孩子们眼见着一日日大起来,可到哪里去寻亲事?
一时又想着,顾重阳比袁白驹的模样虽差了些,不过看着比袁白驹单薄的模样倒是健壮许多,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是年岁小了点,要是跟袁白驹一样大,配给珍珠倒也合适。
周大人亲自把牛家的四个蹦押送进城。
袁明珠对顾重阳说:“就看看官府怎么判了,若是从重从严,安阳侯还念一些父子情分,
若是轻拿轻放,你就放下其它幻想吧,你跟安阳侯府这辈子只怕就只能不死不休了。”
顾重阳是安阳侯嫡子不假,但是他承的是老安阳伯的骨血,安阳侯只怕不把他当儿子。
心存幻想只会害人害己,徒增烦恼。
顾重阳微低着头,藏在阴影里的眼眸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