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假冒

众人都保持着缄默。

换个一般人或许会觉得不自在,但张氏不是一般人。

她是能在婆婆的骂声里耷拉着眼皮面不改『色』边被骂边吃饭,胃口都不受影响的牛人。

众人现在的态度对于她来说都算是和气的。

她拿起袖子蹭了蹭鼻子掩饰尴尬,说起此次的来意“恁侄曾孙三月初六的日子,说着也没几天了,啥还都没准备呢,想请你们去帮帮忙。”

人帮忙都是次要的,钱帮忙才是根本。

陶氏拍拍衣襟上沾着的线头和棉絮,回道“家里去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花了不少钱,小树娘的病也都靠钱撑着,

本来想跟你们家挪点,后头想着你们家马上也得用钱,就没敢开口,这不,过完年他曾祖父就得带着一家子去城里挣钱去,

都跟人家说好了,实在是抱歉,没法去给你们帮忙了。”

一句话把人帮忙和钱帮忙的路子都给堵死了。

这些应对的话是之前袁弘德就交代好的,考虑到袁大牛家得来张口,趁着此次跟他们家把关系拉开。

张氏听了陶氏的话,十分气愤,指着刚才陶氏装东西的柜子“没钱?没钱还给两个死丫头子做那么多衣裳?

你自己看看那柜子里,都装不下了,说没钱你骗谁呢?咋就给他们有钱,到俺这儿就没钱了?”guqi.org 流星小说网

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陶氏欠钱不还或是她是陶氏嫡嫡亲的儿媳『妇』说的这些话呢。

张氏说话总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答。

其实也好答,就是陶氏『性』格绵软,给她留点面子,不会把话说的太绝情。

不过这话攀扯上了袁珍珠姐们,正月还没出去呢就被人骂死丫头,陶氏纵然是好脾气也恼了。

“俺自己家孩子,做身衣裳不用给你汇报吧?”

袁弘德也走了过来,说“我们家有钱没钱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有钱就该给你?五渡屯郑弈泰家还有钱呢,你怎么不去要点来花?”

张氏支吾半天,憋出一句“你要不是跟俺们姓的一个袁,俺怎么会跟你要钱?”

袁弘德“天下同姓之人多了,也没有去不相干的人家要钱的道理。”

张氏“什么叫不相干的人家?俺们怎么会是不相干?俺们可是为了你才改的姓袁。”

说完惊觉说错话了,把自家的秘密泄『露』了。

马上把自己的嘴捂住,“俺开玩笑呢,俺胡说八道呢。”

扭头就走,生怕袁弘德拉着她刨根问底。

袁弘德才四十许,又没到耳聋眼花人老昏聩的年纪,疑『惑』的蹙紧眉头。

听闻张氏的意思,他们并非他袁家直系或旁系子弟,而是改成的姓袁?就为了跟他攀上关系。

袁弘德对血缘和姓氏倒是没有执念,若是有的话,也不会一辈子跟着陶氏夫妻相合,也没想着纳个妾什么的传宗接代。

所以袁大牛家姓啥他也不在意,别说他,就是袁务川一家姓袁还是姓姓方他都没怎么在意,并没有着意去收留一家姓袁的承嗣。

收留袁务川一家只是恰逢其会,那时候他们只是偶遇,袁务川一家衣食无着,八个孩子伤了五个,还有一个不知是误食了什么东西腹内鼓胀。

他出了钱延医治疗也没救治好。

至于袁大牛家,更是自己硬贴上来。

陶氏“她说的啥意思?他们是后来改成姓袁的?”

“随她啥意思,跟我们没有关系。”袁弘德说。

袁家在老家枝繁叶茂,不说旁支的,只嫡枝人数都太多。

袁弘德根本就认不全这么多人。

而且他是主枝嫡子,只有那些人巴结他认识他的,他也用不着认识记住那么许多人。

陶氏想想,确实没什么关系,就不再关心这个问题。

吩咐袁少驹和袁白驹”你们哥俩去把咱家大门栓上。“

农家的大门,一般白日里都不栓,都是敞着或是虚掩着。

袁家也就入乡随俗,白日也不栓大门。

可是今天这事实在膈应人,陶氏心里厌恶,跟吞了苍蝇似的,就吩咐袁少驹带着袁白驹去把门栓上,省得又有人不请自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冯氏上次跟袁家闹得不愉快,被拆穿鬼蜮伎俩撵走的,这次来袁家请他们参加她长孙的婚礼就拉不下面子来,只打发了张氏前来。

张氏闯了大祸,从袁家匆匆跑走,跑到了袁家新宅子下坡那儿,想想不对停下来。

袁弘德那个老东西要是怀疑了,肯定会去他们家询问这件事,这事就『露』馅了,所以不能回去。

她又偷偷『摸』『摸』的『摸』回了袁家门口,站在墙拐角观察着袁家的动静。

不一会从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张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结果,那人却没有出来,只是把门关上了,接着传来落栓的声音。

“呼”张氏呼了口气,拍拍胸口。

回到家也没敢跟家里说这事怕她家里人埋怨她。

这事要是揭穿了,冯氏那个老妖婆能吃了她。

只是对她婆婆说“人家根本没看起咱们,俺去他们家,凳子都没让俺坐,更别说倒茶了,人说了,没空,不来。“

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些挑拨离间的话。

就怕两家到一起,再把她说漏嘴的事给揭『露』出来。

她如今巴不得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冯氏他们果然当了真。

袁大牛埋怨他娘”俺早说了吧,那老东西不好糊弄,咱们跟他家血脉就不一样,他们打心里就跟咱们不亲,

你看咱们现在改成他们的姓了,好处没捞着估计还惹恼了咱自家祖宗,就怕祖宗都不保佑咱了,这叫得不偿失。“

冯氏被埋怨了,也不愿意顶这口黑锅,反过来埋怨他道”我觉得不是,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把辈分降一辈,

我要是跟他同辈,他跟我说话怎么也得客气点,哪像现在,把咱们当孙子教训,我在他跟前,就因为矮一辈说话都不硬气,

唉,错了,一开始就安排错了。“

这件事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理由都是猜测的,谁也不能保证谁说的就对。

母子俩都深谙扯皮之道。

袁铁栓觉着他祖母说的对,问她”那现在该怎么办?“

冯氏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她就是推脱责任呢。

现在整个家里就属袁铁栓对这事最关心,尹桃花是被他给骗来的,到时候结婚典礼上袁弘德不来,只怕又是一脑门官司。

袁大牛家,其实应该叫权大牛家,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个结果出来。

把袁铁栓急的直跳脚。

冯氏呵斥道“看你像什么样子?这点小事也至于这样?进了咱家的门,只要你不捧着惯着,她就是块石头,我也能把她捏成泥,凡是婆娘不听话的,都是男人惯的,你不惯着她,她自然就老实了。”

袁铁栓看看他祖母斜着眼看着的他娘,不说话了。

她娘可不就是石头捏成泥的成功范例。

看到孙子老实了,冯氏又柔声劝道“放心吧,只要有祖母在,你媳『妇』肯定跑不了,会跟你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你老丈人家户族大,

到时候咱们家有他们家帮衬着,就不怕老袁家不怵着咱们,等袁弘德一死,袁务川家争不过咱们,咱们就能翻身了。

袁铁栓乖乖的听着他祖母的话,不再闹腾。

他弟弟都小一些,不知道当年的情形,只有他最年长知道一些皮『毛』。

当年他们家穷得,那叫一个精穷。

可谓是头顶无片瓦,脚底无寸土。

他都好几岁了,都知道羞耻的年纪了,身上都没有衣裳穿,热天的时候就光着屁股到处跑,冬天就坐在家里充当房子的草庵子里,身上盖着破棉絮。

他亲眼目睹了他祖母和他爹,把一个新出生的女婴什么都没穿放到冬日的地下,第二天一早用粪箕子背了扔掉了。

从那时候起,他就庆幸自己是男的,知道他因为『性』别拥有很多特权,哪怕是他祖母,都得在他跟前妥协。

也知道,女人不是人,她们应该被家里的男人驱使。

也只有他知道,他们原本姓权,并不姓袁。

有一天,她祖母的一个姐妹到他们家来,说起他们本家的一个姓袁的人的经历,那个人就是袁弘德。

祖母的姐妹离开以后,他祖母就开始跟他爹商议,冒充姓袁的族人去晋地投奔姓袁的那人。

正因为当初的那个决定,他们才能过上如今这样的日子。

正如祖母描绘的,他也觉得以后他们得了袁弘德的家财,日子会越来越好。

至于媳『妇』,当然是把他当大老爷一样伺候的更好。

安抚住大孙子,冯氏把脸一板,黑着脸训斥张氏“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除了吃要你还有啥用?”

张氏现在有护身符,脸皮又强壮,根本不把婆婆的训斥当回事,把肚子往外头挺出去,手慢悠悠的在肚子上摩挲着。

问袁大牛“他爹,今天给咱闺女吃点啥改样的?”

袁大牛正倚着被子躺在炕上,听到她问话,喊了一声“娘。”

冯氏没骂完的话自动消音了,很不情愿的打开柜子舀了一小勺大油递给张氏。

张氏嗲声嗲气“粗面拉嗓子,再说粗面吃多了男孩皮糙肉厚的没啥,女孩还是得吃点细面才能皮肤白嫩光滑。”

自从发现张氏敢偷吃白面以后,冯氏就把白面也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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