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72 剥虾精通

琼巧丝缎顺滑,没了系带勾连,交叠的前襟自动向下垂落滑开,露出一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窗外云影昏暗,屋内不曾点灯,孟沉霜的手被天光笼罩成某种暗蓝色的玉,一路拨开谢邙两襟。

他与谢邙面对面站着,低头去看上,谢邙略一垂眸,那修长如玉的颈线便闯入视野,一路收束进领中。

谢邙的眼睫微动,喉结上下滚了滚。

然而孟沉霜专心致志,甚至还轻蹙着眉头,没有半点发觉。

谢邙腰腹上缝合好的剑口已经结了痂,如今被水一泡,硬痂被泡软,皮肉边缘又有些红肿发皱。

孟沉霜担心伤口再撕裂,取出药膏,再往上糊了一层。

膏体冰凉,紧跟着就被孟沉霜滚烫的手指揉开,刹那冰火两重天,谢邙的腰腹肌肉一下子收紧,勒出鲜明而有力的肌肉线条。

孟沉霜以为谢邙是疼得屏住了呼吸,但又从来不开口。

贯穿伤口外表好了,里面丹田损伤却很需要些时日调养。

他将手掌贴在谢邙腹上,输入力量,想要借此舒缓谢邙丹田疼痛。

然而仅仅是一碰,某种异常的灼热便从丹田中扑了出来,顺着皮肤相贴处窜进孟沉霜的手掌。

“够了。”谢邙握住孟沉霜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拉开。

灼热还在孟沉霜指尖酥麻,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抬头一眼对上谢邙深黑如井的双目。

是某些欲望的热气,在丹田中烧得滚烫。

孟沉霜缓过神来,笑道:“你说够了,那便够了吧。?”

“我……”谢邙刚刚那两个字,并非是这意思。

然而孟沉霜已经低下头,重新给他合上衣襟,系好带子,把剩下的外袍扔到谢邙臂弯里后,自己回到铜镜前束发。

谢邙穿戴整齐后,走到孟沉霜身后,铜镜映出他半边身影。

他抬手接过被孟沉霜绑得一团混乱的长发,重新梳顺后握在手心里,问:“你想要梳什么样的发髻?”

“绑起半截,不要挡眼睛。”

谢邙的长指穿过三千青丝,取了上半层头发用黑玉簪盘成髻,剩下的披发则饰以碧蓝色的缎带,轻轻束起。

“破坟开棺,不取一物之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谢邙低沉的声音在孟沉霜头顶响起。

避开聂肃芳,两人终于有机会谈这件事。

天底下大约又很多人的坟头出于种种原因被凿开过,萧上将军墓只是其中之一。

但孟沉霜知道谢邙这句话意有所指。

“冒险上长昆山盗掘剑浮萍剑主衣冠冢,又闯入寒川恶牢抢夺尸体的那一行人,会不会和破开萧上将军墓的贼子是同一伙?”

“他们闯入寒川在先,盗走一具尸体,但那并非沉霜真正的尸身。”谢邙道。

孟沉霜沉思片刻,忽一蹙眉:“我倒是一直忘了问,我在寒川恶牢中见到了孟沉霜的尸骨,随即带走浮萍

剑,那伙人盗走的另一具尸体又是什么?你在牢里放了两具尸体?”

当时从雪席城逃出后?_[(,兵荒马乱接连不断,孟沉霜没有机会以魔君燃犀阶下囚的身份追问。

等把谢邙“掳”到魔域,神冰玉棺中被鞭尸的景象时不时回荡在脑海中,孟沉霜始终保持着谨慎。

直到此时此刻,谢邙为他挽发,又似旧时藤萝小轩窗,他才终于有了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只是玉道骨凝成的一道倒影,它不是一具尸体,更不是一个人,”谢邙的手在这时滑缓落到孟沉霜的肩上。

孟沉霜抬手拍拍他的手背,思索片刻:“倒影?”

意思是仙侠世界的三维投影技术?

“嗯,”谢邙的十指逐渐收紧了,“我把孟沉霜的尸骨和浮萍剑放在一起,浮萍剑意自动护主,我很难靠近,只能依靠它来看你。”

等等,孟沉霜意识到一件事。

所以寒川恶牢里冰洞壁上的那些痕迹和尸骨上的伤痕不是谢邙鞭尸时留下的?

而且,如果浮萍剑意会自动护主,但浮萍剑认出了魔君燃犀的壳子里装的就是孟沉霜这个剑主人的神魂,所以乖顺地被他带走了,那么谢邙岂非从那时起便知道魔君燃犀就是孟沉霜!?

一旦谢邙看穿当时孟沉霜所使用的李渡身份,他就看穿了一切伪装,让孟沉霜的真实身份无所遁形。

亏他与谢邙演了那么久的戏。

“我猜那伙人看出尸骨为假,将其随手抛在雪席城,这才有了后来许许多多的麻烦,”孟沉霜闭了闭眼,又松开手,努力让自己别去回忆这段尴尬往事,哪想到谢邙忽又反手抓住了他的五指,紧紧攥在掌心中,孟沉霜吸了口气,

“接着,他们又上长昆山开衣冠冢,但也同样找不到真正的尸骨,而后是……不对,虽然萧上将军墓也被开棺,但这里总不会有孟沉霜的尸骨,这还会是一伙人吗?”

“或许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沉霜的尸骨,而是他生前拥有的某样东西。”谢邙说,“他们可能知道沉霜曾来寻过明帝尸骨,这东西与尸骨有关。”

“对,可他们想要什么呢?”这是最让孟沉霜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道骨道心、渡劫金丹、剑阁法宝、明帝灵剑,他们一个都没有带走。”

“这就要看沉霜当年带走了什么。”

“嗯……会不会是孟沉霜从明帝这个神仙手中得到了什么神力之外的东西?他们想要这东西,但一直没有找到,搜寻行动还会继续下去。”

孟沉霜猜不出那是什么,却隐隐觉察到某种风浪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一样曾属于神仙的东西,会和他杀死天上都六尊的举动有关吗?

他喃喃道:“我们也还得继续,必须找到明帝尸骨,最好抢先一步,才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萧上将军到底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屋中很暗,幽蓝色的昏光落在镜上,只看得清二人微暗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酒楼中的喧嚣透过窗

棂,遥遥传入耳中,他们已在这屋中坐了很久了。

孟沉霜曲了曲手指关节,反握住谢邙的手,道:“走吧。”

推开门,堂子里清晰的嘈杂如浪潮般涌入耳中,卸去孟沉霜眉头褶痕,转过几个拐角进包厢,珠帘一合,声浪拍帘,音止于外,变成一片朦胧的声响。

聂肃芳已在屋中,还未动筷,只喝了半杯酒驱寒。

二人落座后,孟沉霜招呼他开吃,别让一桌好菜放凉了。

聂肃芳确实是饿了,眼下也不跟他客气。

谢邙则不动筷,孟沉霜尝了几口烧鱼炖鸡,往他碗里夹了几块,谢邙这才终于舍得使一使跟前的筷子,尝口凡人饮食。

聂肃芳观二人举止亲昵,敏锐觉察出什么,但对此默不作声,只问另一件紧要事:“李仙长方才同萧国公说,你们并非专为祭拜,实际是为萧上将军尸体而来,仙家也知晓上将军墓被破之事?”

孟沉霜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澄黄的酒液呛得他一下子皱眉又啧舌:“好苦的酒。”

“腊梅酿。”聂肃芳答,“是锦上京风行多年的美酒。”

孟沉霜将酒盏凑近鼻尖嗅了嗅,果有一股淡淡的腊梅香:“可这样苦的味道……”

“说来也与上将军旧闻有关,据传上将军爱梅,府中殿中遍植梅树,常以之酿酒造糕,锦上京后人仰慕上将军遗风,也学着这么干,”聂肃芳道,“不过大家不知道上将军爱的究竟是哪种梅花,

“白梅如雪,合于上将军一片冰心,但一落雪便分辨不出,红梅会更好看些。只是二者香味不浓,腊梅最香,可入酒糕,但是又多出几分苦味,喝习惯了才会喜爱。”

孟沉霜又尝了一口,仍觉得苦,最后不得不放下了杯盏:“可这梅酒的梅,为什么不可能是青梅?”

“这……”

“六百年过去,一切都说不清了,不是吗?”孟沉霜淡淡肆然笑道,“全看后人如何看待他,或许有人恨他,要挖开他的墓,又或许没有,毕竟凡间对萧上将军爱戴异常,而在修仙界中,他的名气不算盛,我想不出有谁要在此时挖开他的墓,又什么都没带走。”

话语又转回了聂肃芳的问题。

孟沉霜尝了一圈菜,又见桌上有一盘清蒸琵琶虾,说话间夹过一只琵琶虾,慢慢去头剥壳:“我们是要找萧上将军的尸骨来解答某些问题,不过这问题和锦上京中的达官显贵们没什么瓜葛,修仙人事罢了。”

琵琶虾不好剥,孟沉霜手上的动作却很快,一条白嫩的虾肉被从硬壳中取出,足有一指长,孟沉霜在和聂肃芳交谈,嘴里不方便嚼东西,于是这块虾肉便落进了谢邙碗中。

孟沉霜又夹了一只虾,继续道:“只是上何处寻尸骨,还要仰仗聂统领回忆一番萧上将军旧事。今日我见那棺中有一把出自修仙者之手的灵剑,本不该为凡人所有,是萧上将军当年的佩剑吗?”

“萧上将军弓马枪剑皆厉害,但只有爱驹留了白刹风的名字,其余武器不见于史册…

…也或许是我读的书少吧。”

“哦?我听那萧国公说,聂统领也是萧家血脉,难道萧家没有什么家史族谱,录下先祖佩剑与尸骨葬身之地?”孟沉霜把第二块虾肉放进谢邙碗里,又开始剥第三只。

聂肃芳看着萧仙长接连吃了三只琵琶虾,思索要不要让酒楼仆从上来剥虾,以免劳烦李仙长这双修长细腻、金贵十分,一看就不是用来做这种油污活计的手。

可又看李仙长似乎甘之如饴,只好暂时作罢:“萧氏高门望族,枝叶繁茂,我母亲的祖辈可以追溯至萧氏,但关系太远,早是庶民而已。不过,仙长若是想知道上将军旧事,可以寻……”

“这萧将军怀峥!那是一个膂力过人、勇武绝伦!”珠帘外厅堂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喝,又听响木一拍,折扇一开,竟是个说书先生坐在椅上谈天说地。

刚刚三人在包厢中说话,并未察觉到背景中的声音,直到说书先生一声高呼萧将军名姓,才忽然吸引了几人注意。

说书先生慷慨激昂,聂肃芳的话在这时也终于到了下半截:“……可以寻翰林史馆……那里都是正史。”

最后补充的一句话,显然又一些针对外面街头巷口稗官野史的微妙意味在。

孟沉霜笑着答道:“先听听百姓们说萧上将军的奇闻异事也无妨,我听过仙都魔域的说书,这还是第一次听凡间话本,而且萧仙长此人最爱话本,机会难得,让他也快活快活。”

聂肃芳看谢邙一身轩肃如松的沉稳气质,倒没想到他有这般爱好。

谢邙看了孟沉霜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孟沉霜又往他碗里放了一只虾,虾肉已经快在谢邙碗里堆成一座小山了。

厅堂中的说书人继续道:“……身经百战……昭宗幸爱萧上将军,为其置金屋、起雕楼……”

孟沉霜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金屋故事,不过那是……咳咳,不不不,昭宗和上将军的故事应该不同于魔君与讯狱督领,他俩应当是一出君圣臣贤的戏码才对。

“又赐黄金万两、神骏十匹,做成金光珠玉轮辇,夜夜迎萧上将军入宫相伴……到后来,昭宗嫌这般来回路程每每花费一两个时辰,平白少了他和上将军相处的时日,于是不顾群臣进谏,在自己的寝宫未央宫外建起同椒宫,让上将军入住禁中……”

聂肃芳似乎猜到了这是个什么本子,以手扶额。

“后来将军征讨北琊襄王,连战数月不得与昭宗相见,心切念之,一旦得胜,立刻赶在大军之前独骑返京,夜扣宫门,冲入未央宫中。落在别人身上,强闯皇宫,持剑入殿定是死罪一条,但那毕竟是萧上将军,昭宗见到这个日思夜想的人……”

孟沉霜剥虾的手一顿。

什么日思夜想?

某种不祥的预感没由来地出现在孟沉霜胸中,他在玉台仙都和孤鹜城听说书时也冒出过这种精准而诡异的预感。

“……玉清池水波滚烫,昭宗将上将军牵过去,亲手为他卸甲……”

孟沉霜试图说服自己,君臣相得时同池沐浴、抵足而眠也很正常。

说书人紧接着打破了他的幻想:“……水波拍岸?[(,四股相撞,上将军膂力过人,可一夜得幸十次有余,只是这天晚上,昭宗怜其奔波劳累……”

不必再推脱,这就是孟沉霜想的内容。

他和聂肃芳尴尬对望,干笑两声:“贵京真是,真是民风淳朴啊。”

聂肃芳亦无言以对:“他们……皇室与萧氏也曾试着制止过这些话本流传,但几百年过去,这些故事不断死灰复燃,烧也烧不尽,大概是老百姓喜欢看,再加之……”

座中忽有一个醉汉高声打断:“伴君如伴虎!甚幸爱又如何,一夜七次又如何,还不是因为功高震主丢了脑袋!”

孟沉霜一挑眉,看向聂肃芳:“功高震主掉脑袋?有这事?”

聂肃芳面色猛然一冷:“自然不是,萧上将军死在九狄战场上,为国捐躯。”

厅堂中有奚奚索索的嘈杂之声,劝那醉汉慎言,那醉汉倒回座中,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昭宗最后定是后悔了,他对上将军有真感情,才会赐萧家子孙国公之位,没有斩尽杀绝。”

“呵——”另一侧包厢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聂肃芳侧耳细听,皱起了眉。

“那昭宗李瑾要杀萧绯有何奇怪,他自己就是个逼宫亲父、谋反上位的贼子,当然以己度人,觉得谁都盯着自己屁股下面的一把龙椅!黄金万两、国公之位,不过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良心!”

堂中顿时一片嘈杂,聂肃芳回头说:“聂某人有些公务要去办了,还请二位仙长在此稍等。李仙长是喜欢这琵琶虾?我叫后厨再做一份上来,先失陪了。”

聂肃芳身手利落地翻窗下楼,瞬时间又有五六个皮甲玄袍的神京机策署卫戍现身楼中,不知从何处而来,在聂肃芳的指挥下直冲对面包厢。

第二盘琵琶虾很快上来了,孟沉霜一边剥虾一边隐约听见对面传来什么“晋王”、“昭宗”、“不敬”之类的谩骂。

看来这神京机策署管不了老百姓听君臣风月戏码,但对于朝廷异心、政党对手之流倒出手快极了。

只是不知道,那人口中所说是否为真。

如果真是昭宗借种种手段,砍了萧上将军的脑袋,后又亲自为他主持葬仪、刻下墓志铭,那想在埋骨之地上做手脚,再简单不过。

“看来的确得去查查大虞史书了。”孟沉霜对谢邙说。

谢邙没出声。

孟沉霜抬起眼帘看过去,发现谢邙嘴里正塞着他剥的虾,没有说话的空闲,只能朝他轻轻颔首。

再数数桌上堆的虾脑袋,竟然有整整三十六颗。

其中三十五只都不知不觉进了谢邙的胃里,剩下一只还在孟沉霜手上。

孟沉霜沾了点酱油,尝了这口虾,谢邙随后掏出丝帕来给他擦手。

孟沉霜看着系统显示着技能栏里【剥虾·精通】已开启,恍然大悟。

琵琶虾滋味清甜,但他不算特别喜爱琵琶虾的味道,反而对用不断重复的剥虾壳动作打发时间十分上瘾。

倒为难谢邙帮他解决这么多边角料了。

第二盘琵琶虾吃完,聂肃芳的“公务”还未结束,好像又有另一波势力插手进来。

这皇城根底下的好酒楼最易多是非。

孟沉霜不愿搅大虞政局浑水,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说他们明日想去翰林史馆看看,请聂统领帮忙引见。

随后二人几个兔起鹘落,翻窗跳出,取马沿着长街一路行到照桑河畔。

赶在锦廷骧卫宵禁之前租了一艘小画舫,泛舟河上,躲开这六百年锦上京中金枝玉叶、王公子弟们的明争暗斗。

这画舫比月迷津木兰舟大上许多,但只有一层,和照桑河中其他奢靡艳丽的大型画舫比起来,又如同江河中一叶扁舟。

原本需要四个船夫在左右撑船,但孟沉霜不想有人跟随,谢邙于是遣散船夫,绞了纸片船夫化形成真人样貌,以灵力驱动,撑着小画舫在波光粼粼的照桑河中穿行。

宵禁以后,照桑河上只有一段河仍可同行,诸多画舫游船依旧如坊市内歌舞楼台那般,明灯点火,丝竹不断。

春夜清风吹来灯火满江,落入河面如天星。

小画舫与一艘三层高的歌舞游船擦肩而过,船上莺歌燕舞,有人掷杯赋诗,朗声向天邀月,赢得阵阵鼓掌叫好,欢声笑语。

锦上京中,一派金玉铺地,锦绣满堆,好似此处才真正是那天上仙都。

归柳镇的旱疫、雪席城的冤魂、北琊江边的重徭沉役全部渺远得像是天尽头的尘埃,被温软春风一吹,便尽皆消散不见了。

孟沉霜倒在舫中榻上,一手提着从酒楼里带来的腊梅酿,另一只手探出雕花的船舱,正要借滚滚河水洗酒盏,却忽然瞥见河水中涌动着光泽闪烁的浪头,似是从贵人们华丽衣衫上洗落的金粉玉碎珍珠屑。

再仔细一看,还有五色水潮波动来回,应是河畔织丝染布的锦庄泼入河中的染料水。

凡人染布所用无非各类花植木石,染料水倒入江中,无甚大碍,只是不再适合洗酒盏了。

孟沉霜只得收了手,倒了杯冷茶洗干净杯盏,重新注满澄亮酒液后,分了一杯给谢邙。

谢邙坐在对面,定定注视着孟沉霜,顿了片刻,才伸手接过酒盏。

孟沉霜抬了抬眉,问:“你在想什么?”

“一些过去的事。”

“和我说说看。”

谢邙却摇了摇头:“不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不会想听的。”

谢邙不想说的事情,孟沉霜也无法逼他说出口,躺回榻上,倾壶灌酒入喉,别让酒液接触到能品尝出苦味的舌头,一杯酒火辣辣地下肚,倒能在春日闻到馥郁不消的凛冽梅香了。

谢邙一言不发,借着月光与灯火描摹孟沉霜的面容,被卷起的回忆浪涛久久不能消退。

是一件和顾元松有关的事。

对孟沉霜来说的确算不上重要,在那个故事里,他也只不过是剥了一盘虾,然后不平均地分给了谢邙与顾元松。

谢邙不想对孟沉霜提顾元松,一者,顾元松死于孟沉霜之手,孟沉霜心结难解,提起故人名姓只会叫人唏嘘。

二者,谢邙只是不想让他总想起顾元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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