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前的等待最难熬,韩美芸、郑虎山各自为政，李孤城拖来凳子坐在苏长夜对面，不过并没有压低音量，大大方方跟苏长夜讨论眼下局势。
课桌抽屉全是免费纸张,高二3班奢侈成性,课本翻开比脸都干净。
苏长夜在空白处写下任务进度。
团队任务·校园传说当前完成1/4,他想了想，唰唰地写下四个名词，并在se魔校医后面画了个勾。
李孤城歪头看着，其他三个分别是水鬼、女老师、高三12班。
“水鬼、女老师都只是昙花一现,快得抓不住线索，高三12班倒是好找，每进去一次都要命。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先走哪条线比较好？”
苏长夜微微诧异,“你不问问为什么是这四个？”
“我没有军师的头脑，但是有将军的气量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李孤城撑着下巴,笑容爽朗，脸色却有几分苍白。接连使用魂技会消耗精神力,应对长线副本就像跑马拉松,最后赢的不一定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会保存实力的。
两个老玩家到现在都还不显山露水,也是这个道理。
诚然苏长夜救了李孤城，可是在曙光，以怨报德甚至可以传为美话。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魂技就是灵魂的镜子，完全映照玩家的精神追求、内涵思想、七情六欲。
李孤城到目前为止都光明磊落,也颇有几分侠肝义胆，确实很像话本里的少年英雄。
苏长夜不讨厌这类人，于是笑了笑，先在水鬼那里画了个圈。“我告诉过你们，进学校前，曾在门口大树的枝干上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学生。我们虽然没有正面见过夜袭的水鬼，但是拿到了田春暖的手机，里面有她的自拍。”
李孤城懂了。“跟你看见的那个水鬼一模一样？”
苏长夜点了点头。
两名老玩家也挪了过来，韩美芸道：“所以目前水鬼线已经有了眉目，只剩下那名女老师，我们只知道她的名字是韩霖，教过高二3班。对了！这不就是高二3班。”
“同学们，你们应该知道韩霖老师吧。”
开口的只有那名刺头，苏长夜看了眼他戴在胸前的学生卡，上面写着何耀。
“那个不知死活的贱女人，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不愧跟你一个姓。我看，你迟早也是她的下场。”
郑虎山一巴掌拍在男生脑门。“给你脸了！放心，我们肯定活得比你久。想吃晚饭想上厕所就从实招来，让你们生不如死的法子我多的是。”
苏长夜转着笔，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学生，悠悠开口。
“他不是林妍，只是你们中的一员，牺牲你们应有的待遇换自己出风头，好像有违你们家人互助的团风。这样吧，你们谁先开口，何耀的那份晚餐就分给他，何耀身上的东西分配给他。”
苏长夜看出来了，何耀恐怕是林妍的得力小弟，数他身上的奢侈品潮牌
最多，左右兜各一个大方块水果手机，坐在凳子上都顶胯。
这群学生享乐成性，被拘在教室本就委屈，一听因为某人出风头害自己吃苦，杀了他的心都有，何况还能分赃，立刻就有人急着招供。
“我知道啊，韩霖原本是高三12班的老师，发生那件大事之后，她就调到了高二年级，跟林妍以前就有过节，两个人很不对付，我们也不喜欢她。”
“这个学校就没有不烦她的，原来的校医跟她一见面就吵架，依我看，八成就是校医把她推下去的。”
苏长夜道：“你们讨厌她，是因为她希望你们脚踏实地好好努力吧。”
学生群一阵缄默，各自望天发呆，这无药可救的模样看得韩美芸直翻白眼。
苏长夜在韩霖和校医之间打了个叉。
“当时在医务室，韩霖可能与校医发生了激烈冲突，窗台在腰部以上，想失足翻出去概率太小了。那么她因为什么事情与校医冲突呢？”
韩美芸闭了闭眼，无奈一笑。“她是想保护学生吧，那些照片传开后，想调查的人还是能找到线索，查到校医不难。也许她一直想帮学生解决这件事情，最后搭上了自己。”
但是没有人领她的情，唯一可能领情的已经不在了。
窗外，夕阳余晖渐渐消亡。夜色披星而至，学校灯火次第熄灭，长廊又死气沉沉。
灵视拉响警报，苏长夜隐隐察觉一些不好的气息正在迫近。
“校医已经解决，今晚的到访者就在这三位之间了。”又或者，他们一起来。苏长夜说完，怔了一下，教室内灯火通明，将所有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多出来了一个人。”
教室里一下子落针可闻。
韩美芸数了一遍，脸色也白了。“三十一个人！？”
李孤城从苏长夜背后探出头，也数了一遍，怎么数都多了一个。
瞬间，学生们的脸奇怪起来，这张脸之前见过，那张也似曾相识，渐渐地又好像都很陌生，根本分辨不出来是哪一个人多了。
几人怎么也没想到，敌人不知不觉就融了进来，教室瞬间变成封闭的杀戮空间。学生、玩家分立两边，都在警惕对方。
“烦死人了，全都杀了，全都杀了！”郑虎山的情绪再度爆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就是生存道理。他的手臂肌肉膨胀，生出白色须毛，跟着听见虎啸声。
“同学们，我们自杀，别放他们活！”
形势一触即发，眼看双方都要失控，铃铛幽幽回荡。
叮铃铃，叮铃铃。
所有人看向摇铃铛的少年。
D级道具镇魂铃，迷雾镇的通关奖励，可对鬼魂造成直接伤害。
苏长夜摇着铃铛，目光来回扫荡，倏然，眼神一定，身形已冲向人群中唯一面露痛苦之色的“学生”，众人看去，果然在学生里找到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那“学生”眼见暴、露，突然发出一阵尖啸，教室玻璃尽数粉
碎，拔身夺窗而逃。
长廊灯光尽灭，苏长夜的夜视能力很强，鬼魂却占尽地利，眼看那条鬼影蹿向楼梯间，苏长夜止步于向上、向下的阶梯。
韩美芸跟着赶到。“我上你下？”
苏长夜摇头。“穷寇莫追，先回去，今晚还有的磨。”
游戏空间的排行榜上，苏长夜的人气已经断层第一，直播间人数还在以稳定频率上升。
【美芸姐你是b级啊，你怎么也开始问他的意见了！】
【面对郑虎山的韩美芸：我是你的姐！面对苏长夜是：小苏啊，你有啥看法？】
【保留实力罢了，虽然不能pvp，但是我们可以见死不救呀】
【一个野团能打到现在还保持团队行动，很不容易了，我根本不敢随机匹配野团，宁愿每次花钱购买队长旗】
【押个注吧，赌赌哪个队友先背叛】
两人回到教室，郑虎山和李孤城气氛僵硬，苏长夜注意到李孤城嘴角有血迹，不动声色横在两人之间。
“他打的？”
郑虎山笑嘻嘻。“我可没有动手，就是吓吓他而已。谁知道这小子不经激，又想用魂技，本就精神力枯竭了，这才自讨苦吃。”
“呸！”李孤城吐出一口血沫，“你们两个出去之后，他就想对学生动手。”
“郑虎山。”
郑虎山转过头，迎面扇来一巴掌，打得他整张脸偏过去。
韩美芸收回手。
这种程度的冲突不构成pvp，顶多人格侮辱。
可是毕竟是b级的力量，两个新人都听到了呼呼的风声，郑虎山半张脸瞬间肿起，看向韩美芸的目光藏不住怨毒，嘴巴开开合合，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我警告过你，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就算不冲我来，我也不会放过你。”
苏长夜小声问道：“你了解美芸姐吗？”他记得李孤城很早就说过他们之中韩美芸实力最强。
李孤城点头：“咱们这回遇上美芸姐是幸运了。她进曙光游戏是为了寻找女儿，再加上是个老师，所以很痛恨别人杀害孩子。”
“那你呢，你进曙光是为什么？”苏长夜好奇道。
这话要是落在江夜白耳中，定会惊大了双眼。想了解一个人，是开始相识的基础。而苏长夜恰恰很少对其他人好奇，他全心全意追随所谓神明，渐渐与人世间隔了层纱。
“……说出来都是泪，我以为那封短信又是什么订阅推送，直接回了个TD。”说着说着，李孤城又想呕血了，现在回想都还心梗。“我哪知道回了就算啊。”
苏长夜：“……”无言地拍了拍李孤城肩膀，将镇魂铃递过去。
“拿着吧，先别用魂技了。这东西对鬼魂有奇效，不是怕鬼吗，借你一个副本。”
“兄弟！”李孤城瞬间就不心梗了，这时候再推拒就生分了，但他也不占便宜，从背包取出一柄唐直刀，刀鞘雕龙戏珠，握柄一抽，刀身寒光乍现。“
d级道具，可附魔唐刀，虽然我还没明白怎么附魔，看你那把烧火棍不太锋利，借你用啦。”
弹幕看得嘻嘻哈哈【我们烧火棍大哥可是灭过神级bss的，说话尊重点！】
“喂！?[(”韩美芸叉腰。“我们这边吵翻天了，你们两个还秀来秀去。”
气氛刚刚融洽一点，何耀又在这时举手。
“各位大哥大姐，我想上厕所。让我去上厕所。”
苏长夜试了刀，心情不错，收刀回鞘。看了看何耀的脸，确认就是这张脸，名字也对得上，既然他已经主动提了，自然满足他。
“好啊，我陪你去。美芸姐，你留下吧，有问题我会叫你们。”
两人一前一后，何耀似乎很急，走得很快，闷头直奔厕所，苏长夜举着手电筒，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手电光束就像舞台灯，照得何耀无所遁形。
“何耀，你认识田春暖吧。”
身形与假山后的男生相似，何耀这个名字也在田春暖的证据里出现过，正是那个约她见面，自称受害者，并表示有办法扳倒林妍的人。
手电灯光中，何耀背影微小地僵了一下。
“认识啊，怎么会不认识同班同学。”
苏长夜摸索吊坠，神明的眼睛漠然注视何耀的背影。
“现在还有回头路，你有什么话想对田春暖说吗。”
何耀干巴巴笑了笑。“我们两个又不熟，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啊。”前方出现了厕所的标牌，路已经快到尽头了，苏长夜敛眉垂眸，笑意淡了，悲悯化散，眉眼拢了几分轻愁。“太遗憾了。”
何耀在厕所门口回头，嘴巴咧至耳根，笑容扭曲癫狂。
“是啊，只骗出来你一个，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