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次纲说道:“这事我恰好清楚。据说夜半走了水,然后贼人闯入,不仅抢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把里面的人全部杀了。事情闹得很大,但最后不了了之。”
“真是不幸啊。”
“嗯,没有一个逃出来。”
两人点到为止。
事到如今,同情也好,鄙视也好,风户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反倒给他们提了个醒,他们面对的可是个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畈治雄彦意兴阑珊道:“这么看,殿下要我们确保这家伙完好无损的离开,可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啊。”
青木次纲说道:“他不需要我们的保护。”
主官却摇摇头。
他说道:“你没看见他今天晚上的模样?”
“您是说,他在示弱?”
“嗯。虽然有弱点,但是,对我们来说,他故意示弱的可能性更大。还是那句话,不可不防。”
说着,畈治雄彦又抬头看向少年,少年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咳嗽一声,直接道:“猛丸,你有见过土门九实吗?”
张俊条件反射的否认:“没有。”
畈治雄彦接着道:“我猜经过今晚一事后,他很可能会顺水推舟,直接装病。”
“主官大人的意思是……”
“原本我们打算让他出面,看能不能引诱诱拐土门九实的凶人出来,这么看,这个打算已经泡汤了。既然他不可能为了儿子以身犯险,那么这个重任——”
少年面上很疑惑:“雄彦大人,是想让我去找土门九实?”
“嗯。从身份看,你和冬助都挺适合。我本来打算安排冬助,但冬助更合适盯着兵部——当然,你如果想盯着他的话,也可以向我申请。”
少年笑了起来:“我才不想天天围着他打转呢,一看到他那张脸我就烦。”
主官十分轻松地说道:“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张俊问道:“可雄彦大人,万一我们找不到土门九实呢?”
畈治雄彦敏锐地、却又似有似无地瞥了少年一眼。
他平静说道:“那就找不到。”
散会后。
久尾冬助一把拉住了刹那猛丸的袖子,他有些难过地说道:“我现在要去监督土门贤三郎了,没工夫再跟着你冒险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俊嬉皮笑脸地抱抱他,说道:“我同情你一刻,再多就不行了。兄弟,面对着那么个死人脸也不太容易,记得多吃一点饭,看这小圆脸别给饿瘦了。”
久尾冬助眨眨眼,提议道:“要不你向雄彦大人重新申请一下,就说你改变了主意。”
“告辞!”张俊作势要走。
久尾冬助急忙拉住他,“哎哎,别走啊,我之前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你,你不想要认识了?”
张俊又返身回来,“谁啊。”
“待会我会叫他过来,他叫清水回。”
.......
清水回走出旅馆的时候,拾臣举着伞,站在外头等他。
他注意到他的肩膀湿了一片,他们一起并肩走到主干道上。
拾臣说道:“从主城过来的那位少爷,很得几位大人的重视,你小心一点,千万别得罪了他。”
望月藩的人喜欢把乐之城称之为主城,主城代表着藩主的权威,而在望月藩,藩主是至高无上的。
清水回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时,有个年轻的武士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是一个十分俊美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和服,个子极高,卓尔不群,迈着坚定的步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他径直走过他们,一转身,就极快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清水回皱着眉,拾臣好奇地望了望,他带着些玩笑式的口吻问道:“莫非你又找到了一个通缉犯?”
“刚才那个人.....”
“刚才那个人怎么了?”
清水回沉声道:“就像是一头人形的凶兽,一匹走在暗夜里的孤狼,鹿儿港不会出现这样的人,望月藩也不应该有这样的人。他是从哪里来的?”
拾臣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你疑神疑鬼的老毛病又犯了。”
清水回犹豫了片刻,却没有追上去,一是因为追不上,二是他还要去见贵客,如果迟到的话,给人的印象难免不好。
但是他却记住了那个人的身体特征,如果再让他见到他,哪怕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说道:“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官署门口,门口正套着一辆马车。一个丑陋的家伙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把名贵的长琴,正艰难地爬上去。
拾臣轻声道:“秀子夫人家的家奴.....”
清水回认得那是谁,“噢,率太!”
这时,率太已经将琴放好,他也看见了门外的两个人,却一声招呼都没有打,一挥马鞭,径直离开。
清水回补充道:“真是一个讨厌的家伙啊,我真怀疑,有一天,他要落在我的手里。”
拾臣笑道:“你没有那个机会。夫人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清水回笃定地说道:“那可未必,他身上有一种犯事的气息,就算不是今天,也可能就是明天。我的直觉很准,这样的人哪怕只是动一动念头,都逃脱不了我的眼睛。”
拾臣却持不同意见,他比他更加精于世故:“但是你要知道,秀子夫人可以决定很多事。有些事,几位大人也会卖几分薄面。”
清水回粗声粗气地嘟囔:“我讨厌这个世界。”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吗?简单粗暴,秩序井然。”
拾臣笑了笑,他安慰并再次强调道:“但愿你不讨厌我。好了,到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进去小心点,不要得罪那个少爷。”
清水回进去的时候,刹那猛丸正坐在厅里,他还没回去,加藤鹰正要给他布置新家具,他之前回去看了看,一片兵荒马乱,于是他就另外找了个侧厅当作办事厅。
他放下手里正在写的东西,抬头笑道:“清水回是吧,冬助说我一定要见见你。你是他最信任也最能干的手下。”
清水回保持恭敬。
他突然有点明白拾臣为什么要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了,因为眼前这个人,很难用他见过的那些二代贵族去定义。
简单说,就是不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