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凌晨十二点

寒川苍介还在加班。

最近米花町的犯罪率高的惊人,他现在还在加班整理报告绝对拜这些层出不穷的案件所赐。

他记得前几天出警一天就遇到了两起毒杀案,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继续深挖有没有人为他们提供氰/化/物,还是就该相信他当前上司目暮十三的话——米花町的毒物就是这么容易获得。

而今天……

寒川苍介看着他刚刚整理完的报告。

拦路抢劫、公交车失控、跳楼轻生、医院药房谋杀。

据他的同事佐藤美和子所言,这是她一个早晨遇到的案件。

寒川苍介陷入沉思:果然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刚好凌晨十二点。

此刻他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寒川苍介一边思考着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一边拿起手机调出简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行短短的文字时,原本被无穷无尽的文书工作僵化得近乎机械的动作一顿。

【11月7日。】

下一秒,寒川苍介合上报告站起身。

希望线人带来的消息有效。

毕竟,他已经找这家伙太久了。

午夜的搜查一课很安静。

在传真机旁用椅子搭了个地方休息的松田阵平翻了个身,手中装着炸弹犯录音的手机不经意从手中滑落。

他猛然睁眼,稳住了自己要摔下去的身体。

手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松田阵平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办公室,难得没有在寒川苍介的位置上看见他的身影。

“那个家伙已经回去了?真难得啊。”

松田阵平对寒川苍介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自从他11月1日来到搜查一课起,就看见这位寒川警官似乎也把警视厅当成了半个家,每天不到凌晨一两点是绝对不会离开。

或许他在查什么案子?

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猜测。

他得承认,他在以己度人。

毕竟,他这一个星期的精力除了日常工作外,全都倾注在寻找炸死幼驯染的罪魁祸首之上了。

就是四年前那个用炸弹勒索十亿元,拿到赎金后,却反悔重新引爆炸弹的炸弹犯。

而且在之后的时间里,这个炸弹犯在每年都会给警视厅发送倒计时传真,昭示着他的犯罪远远没有结束。

于公,作为前排爆警察,松田阵平不可能看着一个潜在犯逍遥法外;于私,作为萩原研二的幼驯染,他也绝对不能接受一个杀死幼驯染的罪犯还能洋洋得意地挑衅警方。

综上所述,他在过去的四年里一直申请调入追查炸弹犯的特殊犯罪课,想要亲自抓住这个罪犯。

但或许上司考虑过他与被害者过于密切的情感链接,担忧他做出冲动的事,对他的调动申请一次也没有同意,这次更是直接把他调到了搜查一课强行犯系冷静。

想到前上司烦不胜烦的千叮咛万嘱咐,松田阵平忍不住“嘁”了一声。他低头有些烦躁地摸着烟盒和打火机,想要抽根烟。

只是好像今天晚上连这些东西也在和他作对。

和空空如也的烟盒大眼瞪小眼的松田阵平猛地把烟盒捏扁,面无表情地想到。

于是他只能捞起手机站起身来,脑袋里想着警视厅离24h便利店有多远,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临行之前,他习惯性地扫了一圈彻底没人的办公室,目光在寒川苍介的座位上停顿了几秒。

报告没有收拾,背包也没有带走,寒川苍介结果还没打算回去?

寒川苍介推开了门。

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就像解除了封印一般扑面而来。

这个酒吧灯光昏暗,还算有些秩序,不像某些地方仿佛到了夜晚就疯得无法无天——至少许多买卖他们不敢放到明面上做。

只是里面的人也鱼龙混杂。

或者说,正因为鱼龙混杂,这个作为各方势力默认的灰色地带才会呈现出这样表面的平静。

寒川苍介冲着门口表面接待、实则盯梢的服务员比了一个手势,这位老练的服务员便了然地冲他微微一点头,直接略过他去接待另一位“生客”。

而寒川苍介本人,则经过一桌喝蒙了的大学生、正在炫技的酒保、深谙糊弄学和推销手段的女服务生,径直走向了酒吧的深处。

最终,他坐在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面前。

这个人就是他要见的线人。

“好久不见,先生。”线人压了压帽檐,算是向寒川苍介致意,“顺带一提,您今天的打扮很接地气。”线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骂眼前人数年如一日的谨慎,以至于他现在都无法确认这个在四年前那捏住自己把柄的人,究竟是那一条道上的人。

寒川苍介也冲着线人一颔首,对于他后面的评价不置可否。

服务生为他们上好饮品,并很有眼色地走开。留下对坐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一碰——就像是一个暗号,暗示着正事的开始。

“您知道的,除了情报交流以外,我还有一些小小的兼职。”线人晃着酒杯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完美融在酒吧各种各样的背景音里,如果不凑到他们面前来,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几天前,有人找我置办一个清白的身份。”

“今天他来取货的时候,我听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说到这里,线人看了一眼这个不知怎么捏住了他把柄的祖宗,看见他被围巾遮住的半张脸没什么表情,就连那双绿色的眼睛也是一派平静。

妈的,他上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的眼睛还是棕色的。

“那个人自称自己在明天要做一件报复警察的大事,以祭奠四年前枉死的朋友。”

线人抽出一根烟点燃,烟雾将他们两人笼罩,模糊了表情。

“我记得这件事,你特意让我留意。”

四年前的11月7日,有两名犯人将炸弹安置在居民楼中,以此勒索十亿赎金。

警方交付赎金后,炸弹停止倒计时。然而听到重播的劫匪却以为炸弹并未停止。其中一个绑匪去电话亭向警方询问情况,警方趁机找到了他的位置。结果在抓捕过程中,他因想逃脱警方的追捕慌不择路横穿马路,被来不及刹车的货车撞击,当场死亡。

于是,其同伙将愤怒全部归结于警察身上,在逃脱后的每一年11月7日都向警视厅发送倒计时传真,进行他的复仇预告。

去年的倒计时是1,今年的11月7日应当就是他行动的日子。

自从这件案子发生后,寒川苍介就一直在搜寻着炸弹犯的身影。

但他大概也知道警方会对他穷追不舍,一直以来都十分小心谨慎。

他本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他死去的同伙的表面人际关系没有半点可疑的地方,他们没有与临时住处的邻居有过任何交流,邻居对他们也了解甚少。

不过还好,也并非没有任何收获。毕竟,在寒川苍介的眼中,伪装就是最大的痕迹。

在四年前对死亡的炸弹犯进行调查时,寒川苍介便发现他们的身份有所伪装,炸弹原料的来源也有所掩盖。

爆/炸/物犯罪,特别是自制爆/炸/物犯罪,需要长期的谋划与准备。其中那些黑灰色的用品与隐藏自身的手段只要有所涉及,就不可能不会在里世界里留下痕迹。只是看这个痕迹留下多少,是大海捞针,还是按图索骥。而这些痕迹,毫无疑问,会在犯人准备下一次犯罪的过程中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这种自认为自己“无比正确”,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种正确”的人。

他们自大狂妄,他们自鸣得意,他们乐于宣扬自己的计划。

寒川苍介深知这一点。

在知道炸弹犯的目的从求财变为报复警察后,寒川苍介就推断炸弹犯的动作不会比第一次动静更小,怀着“惩奸除恶”心态的他,或许还会洋洋得意地说道自己的计划两句。

于是寒川苍介让线人留意着是否有人会在11月7日前后置办一些东西,是否会提到有关于“警方”“报复”“炸弹”等等相关的话题。

这个行为在这几年来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每年这个时候,寒川苍介总是会随口问上几次。

今年,他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非常感谢,这可是帮大忙了。”寒川苍介笑着说道。

接下来他们就像这个地方里的其他人一样,在嘈杂的混音声中低声交流着。他们时不时碰杯,用筷子夹着小食,打着手势地劝酒。

寒川苍介询问着线人有关于炸弹犯更细节的信息。从样貌、体态、衣着到是否有小习惯和口癖,是否注意到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线人对他细无巨细的询问感到适应良好,只是时不时故作苦恼地冲寒川苍介倒着苦水,一会儿说着谁能记得请这些东西啊,一会儿又说这些消息绝对保真,他能不能拿回自己的小把柄了……

最后,线人摇着手将最后一杯酒一干而尽,寒川苍介也结束了提问。

他们知道,这场会面该结束了。

寒川苍介放下酒杯,准备起身结账。

在他将要站起来的一刹那,线人摁住了他的手,看起来醉醺醺的,眼底却异常清明。

“先生,我能问问原因吗?”

“嗯?”寒川苍介偏头看着他。

“您执着于这个案子整整四年,只是因为他悬而未决?”

寒川苍介冲他笑了笑:“怎么,情报打探到我的身上来了?”

线人的表情很正经,他似乎真的很关心这件事。当然不可否认,还有里面还掺杂着情报贩子抹不掉的探究欲。

“您知道的,是人类都会有一些好奇心。我也帮您在意了三年多这件事呢。”

于是寒川苍介抽手的动作停下了。

他说话的语气堪称平静,平静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诡异。

“他在四年前炸死了那么多警察,四年后还打算用一个可笑的理由继续展开他的暴行。”

“未安息的被害者和明天不知多少受威胁的无辜者的性命。”

“这个理由,还不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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