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一出,便让萧景辰成功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她。
这人还在气着,却将手伸了出来,淡漠道:“本宫改主意了,觉得你这糕点拿来喂鱼很是不错。”
萧景辰便突然笑了起来。
“多谢公主宽仁,让贫僧能为您买鱼食。”
他顺势将糕点给了她,说的话,却让赵凰歌心中越发有些磨牙。
这人是故意的吧?
她接了糕点,也不看萧景辰,转身又进门去了。
这一次,房门再次被合上,不过内中却没有响起脚步声。
萧景辰心知肚明,她这是还在门口呢。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复又轻声道:“贫僧告退。”
待得外面那脚步声走远了,赵凰歌这才走到椅子前坐下,拆开了小包。
里面林林总总的放着十来种糕点,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这人,瞧着寻常万事不过心的模样,实则将所有东西都看在了眼里。
她勾了勾唇,捡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眸中却又渐渐的红了起来。
心中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到现在像是才有了宣泄的出口一般。
以前她从来不会多想,但出了这事儿之后,她才发现,以前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些年,傻的唯有她一人。
是她从未怀疑过赵显垣,桩桩件件,不管对她有利有害,她都坚信,皇兄不会害自己。
可是……
他当真不会么?
……
三日之后,赵凰歌带人先行回京。
当初,赵凰歌原本想着让萧景辰带人回去,她留下来陪着施留行善后。
但显然皇帝并不打算这么做,甚至在事态平稳之后,因着担心那虎符在她手里会不安全,还特意让姚谌前来,名正言顺的收了她的虎符。
这事儿让赵凰歌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且因着这么点不舒服,便懒得再留在这儿了。
总归这些人留下来处理后续,也不差她这么一个劳心劳力卖命的。
况且,还有萧景辰呢。
萧景辰留了下来,不与她一道回京。
因着心里那么点不痛快,赵凰歌这两日没少借故为难萧景辰,白日对他刁难,夜里却又要人过来给她念经助眠。
萧景辰对此任劳任怨,每每见了她入睡方才离开,脾气好的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
赵凰歌其实早就不气了,只是面儿上仍旧拉不下脸罢了。
走的头天晚上,她别别扭扭的与萧景辰商议,要让他留下来帮忙,自己先行回京,只不过,那说出的话,倒是十分的刁蛮:“本宫不乐意与你同路。”
她自认自己这模样十分的凶悍,谁知萧景辰早将她纸老虎似的模样给看清了,因此也不反驳,只顺从的应声:“可。”
赵凰歌原本说的凶,然而见萧景辰答应的这么快,她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人倒是答应的痛快,别是早就不乐意跟她同路了吧!
于是,这一夜赵凰歌是带着几分气入睡的。
然而对于萧景辰的留下,赵凰歌到底是放心的,于是这一早,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谁知还未到城门,便先见那道路两侧都站满了人。
那是永韶城的百姓们。
马车一路走过去,那些百姓便在两侧跟着,随着马车的前行,便见百姓们齐齐的磕头,高喊:“皇上万岁,公主千岁,天理昭昭,为我永韶城除尽污秽!”
赵凰歌隔着窗帘,都听得到那些声音。
两侧都有官兵们在把守着,百姓们也不往前拥挤,只是在两侧,确保这马车可以顺畅通行。
待得到了城门时,才见百姓们围了上来,却是齐声道:“恭送公主!”
锦心在马车外,轻声回禀:“公主,那些百姓们给您送东西呢。”
赵凰歌闻言,朝着外面看去,就见那些百姓们手中拿着各种小东西,吃的喝的玩儿的,个个都不值钱,却都是心意。
而最前面的,却是几个青壮男人,合力送了一顶万民伞。
她的眼眶,骤然便红了。
车帘被人从里面挑开,原本还在喧嚣的百姓们,却在这时都安静了下来。
那手纤细而白,只凭着那一只手,便可想象到主人的风姿。
然而等到赵凰歌出来,那些百姓们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生的美,却不是柔弱的美,她如牡丹华贵,却又如松竹风骨。
而后,那些百姓们,便看着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在了人群中央。
“君在明堂,虽得沉冤昭雪,却到底误了百姓。河阳今日在此,替北越皇室,为诸位告罪。”
她端端正正的朝着百姓们施了一礼,再抬起头来,又道:“这一礼,河阳也是替北越皇室,谢谢诸位。民为重,君为轻,诸位今日之爱护,乃是我北越之福。”
众人都未曾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此番前来的人,不管是公主也好,还是国师也罢,亦或者是那些钦差们,他们都秉公执法,为百姓们讨回了公道。
能够得见晴天明日,这已然让百姓们感恩戴德了,却不曾想到,还能从赵凰歌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那些百姓们不过安静了一瞬,而后便全部跪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山呼万岁。
百姓们的声音一层层的如潮水一般,也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赵凰歌在这一片山呼海啸的声音中,却心有灵犀似的,抬眼朝着某处看去。
那不远处的城楼上,站着一个男人,着一袭宽大的佛衣,面色平和,唯有那一双眼睛,却是灼灼的看着她。
北越国师,萧景辰。
赵凰歌知道他必然会来送自己,然而这会儿瞧见对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
只是那一个笑容还未曾露出来,她便掐了一把自己,压制下去了。
谁说要原谅他了呢?
想的美。
赵凰歌心中腹诽了一句,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着对方。
而后,便见萧景辰站在城楼之上,冲着自己,深深地施了一礼。
那一刻,他们的目光,越过千万人之间,互相对视着。
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虚的,唯有眼前人。
真切的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