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家宅内部的八卦,百姓们就异常感兴趣。
短短半日,各种版本的消息就传遍了汴京。
常言道,人传人,话变味。
一个人和人打架,可能被人口口相传之下就变成了某人被打死了,或者某人打死人了。
人们总是喜欢在传播消息的时候添油加醋,好像这样才能显示他们所言的真实性。
然而明明各种版本不同的八卦传闻,穿着穿着各种信息链接丰满起来,就会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乍一听,不明真相的人,都会觉得确有其事。
这些消息,就是赵兴让殷汉章传的,也是他收拾那些人的手段。
确实,这个手段有些下流,在很多人看来还有些幼稚。
其实不然。
正所谓三人成虎,传的人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而对于文臣来说,名声十分重要。
传闻周相公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真假赵兴并不知道,但是下午周相公派人去了开封府衙和五城兵马司,让他们严查散步谣言之人。
不仅是周相公,那些被人传了谣言的也纷纷派人施压。
当朝相公和那么多朝中官员被人污蔑,还报了官,盛纮自然无比重视,当即应承下来。
然而他派人一查,有些头大了。
实在是议论的百姓太多了,而且这些谣言好像突然之间就传遍了汴京,根本无法追根溯源。
盛纮为官多年,嗅觉还是很灵敏的,这件事好像有人在故意为之。
一下子针对包括当朝相公在内的那么多官员,不管是谁,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盛纮圆滑的性子立马就展现了出来,直接前往东宫,求见了赵兴。
见到赵兴后,他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并没有说出他心里的一些猜测。
只说开封府人手不足,询问赵兴该如何办。
赵兴听完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盛纮,这家伙倒是挺会甩锅的。
他来请示自己,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奉命行事,和他也没关系。
“父皇尚且虚心纳谏,官府怎可阻止百姓言论。况且百姓所言也未证实就是假的,若不是假的,自然算不上污蔑,也构不成犯罪。这样吧,这件事开封府衙那边就不用管了,要是周相公他们还派人来,你就告诉他们,除非先证明百姓所传皆是假的,这样才能抓捕谈论之人。”赵兴说道。
盛纮一怔,证明百姓所传是假,要怎么证明?
那不就只能查了么。
周相公他们能让官府去查这些么?
根本不可能。
先不说他们家宅之中有没有类似的问题,即便没有他们也不可能答应。
谣言四散,结果官府没有去查谣言,反而查他们。
不管最后查不查的出来什么,在百姓眼里都成了真。
什么,官府最后调查说谣言所传借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官官相护。
盛纮也不傻,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件事该不会和太子殿下有关吧。
不然赵兴怎么一副事越大越好的样子。
然而盛纮根本不敢询问,只能应道:“是!”
“行了,若没有别的事,你就退下吧。”赵兴摆手道。
“臣告退!”盛纮行礼退了出去。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赵兴冷笑道。
他之前说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因为当年新政实行的时候,守旧派就利用过这种手段。
父皇说,当初是因为新政仓促实行,弊端太多,为了大宋的稳定,不得不叫停。
这些话倒也不假,但也不是全部。
赵兴这些年也仔细了解过当年新政失败的原因。
新政一开始就对官员阶级下手,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为了阻止新政,很多官员就开始抹黑以范大相公为首的改革官员。
守旧派找各种理由弹劾那些支持改革的官员。
甚至弹劾范大相公结党营私。
父皇一开始或许不信,但是说的人多了,可就未必了。
而且变法改革的手段就不可能温和,范大相公在推行新政之时,肯定处理了一些不配合的官员来杀鸡儆猴。
父皇若是不动摇,这些手段看着就属于正常。
但父皇一旦怀疑,这就有了排除异己的嫌疑。
父皇再信任赵兴这个儿子,这种有些小人心思的事,他肯定不会告诉赵兴的。
守旧派通过抹黑来阻止新政施行,而赵兴则是通过抹黑来让这些人无心去管清量田亩之事。
和他们讲道理根本没有用处,因为读书人是掌握和制定道理的人。
儒家思想越来越封建歪曲,就是这些读书人干的好事。
不过光凭这些谣言并不够,还得看接下来的动作。
…………
盛纮心里已经大致猜出了真相,对于查找谣言源头的事不上心了。
事实上他也不敢上心,不然万一真查出来什么,反而更头疼。
但是五城兵马司那边就不同了。
五城兵马司是负责汴京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
有些类似后世的某安、某管和消防的结合体,自然也有调查的职权。
但是五城兵马司的定位上又属于武职,勋爵子弟荫封大多都是去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的几个都指挥使,就没盛纮那么聪明了。
若是能够查出线索,就能得到当朝相公和朝中不少重臣的人情。
他们自然愿意做。
为了控制谣言,五城兵马司派出大量人手,但凡有人私下谈论,全部被抓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的几个牢房,一时间人满为患。
大量百姓被抓,百姓哪里还敢议论,一时间繁华的汴京都萧条了几分,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
“咳咳…”
“父亲您没事吧?”周希文连忙上前为父亲顺着后背。
周宜中咳嗽了一会,感觉好受了一些,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谣言已经止住了,想来过几日就没人谈论了。”周希文说道。
“怎么快?可是已经抓到散布谣言之人了?”周宜中惊讶道。
“散布谣言之人尚未抓到,不过应该快了。五城兵马司抓了很多谈论的百姓,已经无人敢议论了。”周希文说道。
“什…咳咳…”
周宜中闻言一急,话还未说出来,又咳了起来。
“父亲,您没事吧?”周希文急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不用!”周宜中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五城兵马司的人简直都是蠢货,法不责众,他们抓那么多人,有什么用?反而把事情越闹越大!”
他虽然没询问五城兵马司抓了多少人,但是谣言这么快能够平息,没人敢谈论,抓的人肯定不会少。
现在无人敢谈论,并不是没人谈论,而是被震慑住了。
然而抓了那么多人,反而显的他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他让人给开封府衙和五城兵马司施压,是为了让他们尽快调查出散布谣言之人。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平息风波。
“那孩儿现在去让他们放人?”周希文说道。
“晚了。”周宜中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问道:“开封府衙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开封府衙倒是没有什么动静,那个盛少尹仗着女儿是太子侧嫔,完全没有把父亲放在眼里!”周希文恨声道。
虽然周宜中骂五城兵马司的人是蠢货,但是五城兵马司好歹行动迅速。
可是开封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不把他父亲放在眼里是什么。
“你派人去催问一下,另外派人去五城兵马司那边说一下,所抓之人不得用刑,一定要保障他们的安全。”周宜中说道。
“那些贱民恶意诋毁父亲,何必管他们的死活?”周希文恨声道。
“快去!”周宜中瞪眼道。
“是!”周希文不敢废话,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跑了进来。
周希文被吓了一跳,张口就准备骂,看清来人后止住了。
来人是他父亲身边的长随周福,深受他父亲信任,还赐了周姓。
“主君,不好了!”
“可是五城兵马司抓的那些人出事了?”周宜中急道。
“不是。”周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是被抓的百姓家属,有好些人敲登闻鼓告状,还有一些去了开封府衙告状。”
“现在外面都在传,是主君命令五城兵马司抓的人。”
周宜中闻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意识消失前,他最后的想法是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原本想的是幕后之人会不会害死几个被抓的百姓,那样事情就越闹越大了。
没想到人虽然没死,但是却有家属去敲登闻鼓和开封府告状。
周宜中甚至能想象的到,到时候官家派人调查,五城兵马司有人供述,是他让五城兵马司的人那么做的。
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圈套,一环套一环的圈套。
然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怒急攻心昏迷了过去。
…………
周宜中想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圈套。
然而这个圈套并不止于此。
在被抓百姓敲登闻鼓和去开封府告状的时候,几个御史台的官员上书弹劾周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