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琴闻言,疯了。
她顾不得名门望族的仪态,急得撸起衣袖,叉起腰,和菜场讨价还价的大妈别无二致。
“五爷,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司辰和时景之间再怎么闹,也是他们小夫妻间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就该有做长辈的样子!”
江煜峥对着江秉天冷冷一声,“是吗?那你们做长辈的,样子都做到位了吗?”
给时景巴掌,逼她怀孕,暗算她,这个他亲自选的准婆家,对时景做的桩桩件件,他都记着,等着一并清算。
江秉天被他眼里的寒光刺得心中一颤,他清楚江煜峥在说什么。
三年前,江煜峥自请受罚的那天,江家祠堂只有他俩和江二爷,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
江煜峥从自己账户里拨了两个亿,白白送给江秉天。
他硬把时景塞给江司辰,名义上是对他的补偿,实则算是他给时景备的嫁妆,只为她以后进了门,婆家能够善待。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白花花的两亿,早就被江秉天用在自立门户上,连叶书琴和江司辰都不知道。但他又不善于经营,亏得都要拿自己的钱去填窟窿。
否则,他也不会冒险去打老厂的主意。
叶书琴不知道其中细节,叫嚣着,“五爷,虽然你辈分大,但毕竟年龄就摆在那里,有些事情还是得听老人言,今天这婚要是结不成,江家丢了颜面,以后还怎么在外面做生意。”
江煜峥双手插进西裤袋里,走近默不作声的顾希玥,在她肚子上停留了两秒。
“谁说这婚结不了,新娘子不就在这里吗?她也算得上是时家人,不算违背祖约。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一个,今天可是双喜临门。”
顾希玥被他看得发颤。
所有人也都愣住了,没人知道,江五爷到底要干什么。
江司辰看着江煜峥挺拔的背影,一下子通透了。
他一直好奇,为什么每次他想和时景发生点什么,江煜峥总能第一时间赶到,像在她身上安了监控一样。
从来都不是钱行,也不是秦阳,只有江煜峥。
这是灯下黑。
江司辰自己都不愿相信,他要亲手验证是他在胡思乱想。
“我不可能临时换新娘,请贴上写的是时景的名字,换成顾希玥,不是等着让大家看江家的笑话,以后时景又该怎么办,外人只会笑她,说她是江家不要的女人。”
这个时候,他倒是句句在为江家,为时景着想。
台面上,顾希玥根本不会被选择,她有孕在身,又听了江司辰的狠话,脸色瞬间惨白。
江煜峥不看他,幽深的眸对着江秉天,“江总,你怎么看?”
江秉天咬紧后槽牙,不松口。
“五爷,没有临时换新娘的道理,这是在胡闹!”
江煜峥脸色瞬间阴郁得可怕,他从姜南手里夺过文件,“啪”一声甩在江秉天的身上。
江秉天粗粗翻了两页,腿就开始软了。
刚刚任莹甩出来的,只是开胃前菜,真正的主菜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
不是别的,是他这几年偷偷变卖江家产业的证据。
江秉天心里有面明镜,他再怎么卖力,江氏最后只能是江煜峥的,他没有心情为他人做嫁衣。
上一笔,江秉天自觉运气好,一个不起眼的小工厂,就卖了五千万。可他不知,现在这个厂,最终姓了白。
江秉天看得汗都流出来了,叶书琴觉得不对劲,凑上来探个究竟,文件又“啪”的一声被合上了。
他的脸色垮了,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五爷,都按你的安排来吧。”
江秉天败了,像等着被判刑的囚犯,蔫蔫地立着。
江煜峥不计较,他从此隐退商海,安然养老,若较真,他后半辈子要吃国家饭了。
叶书琴见不得自己男人这副窝囊样,还想扑腾两下。
“怎么能这么算了,他没回国前,可是你一手撑起的江家,现在回来了就过河拆桥!连儿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了?”
江秉天脑子嗡嗡直响,一声怒吼,“闭嘴吧你!娶不到时景,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不争气,我看就是你平时太纵容他,才弄到今天这个局面!”
每个不争气的儿子,都有个放纵他的妈;每个啰嗦的妈,都有个只会责怪的爸。
环环相扣,相运而生。
江司辰见大势已去,嘴里喃喃着不能接受。
“不能这样,新娘换了人,时景怎么办?”
他看着深情,骨子里却恨得痒痒。
时景给他使了那么多绊子,遭了多少白眼,等着新婚夜报复呢,怎么就煮熟的鸭子,飞了?
江煜峥看出他眼里的狠恶,挺起脊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在老厂的时候,不是你自己散播的谣言,说她是我的女人。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自然由我收场,就不劳你这个准爸爸操心了。”
他冷着眼对江秉天说:“我看司辰在很多方面还有些欠缺,婚礼后,你带他去边境的项目锻炼锻炼,短期就不用回来了。他们小两口是新婚,又怀了孩子,一起去吧,别落下江家冷落新人的口舌。”
正式发配“宁古塔”了。
边境的项目,刚刚启动,连个地基都没有。去的人,无论是何身份,住的都是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
项目地点离最近的小镇,开车都要一个小时。那里除了黄沙飞扬,只剩日月星辰。
顾希玥如愿以偿,嫁给了江司辰。可她脸上毫无半点血色,心里已经将时景千刀万剐。
这个结果,比江秉天预料得要好,江五爷到底留了一丝情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尘埃落定,新组合的一家四口悻悻离去。
天已经亮了,门外张灯结彩,欢天喜地。
江煜峥卸下所有力,靠上沙发后背,闭上眼短暂休息。江家的名望声誉,在他一人之手,贸然退婚,他的事情还没做完。
主卧的门缓缓打开,时景噙着泪,一步步靠近。
她没有说话,如葱的指尖颤抖地解开他的纽扣。衬衫被褪至腰间,她强硬地让他转身。
果然,他的背后,一片青紫,没有一处正常的肤色。
刚刚,外面的动静,时景听不真切,把主卧的门偷偷开出一条缝隙。
十多次,江煜峥无法挺直腰背,不自主地用掌心撑着。
一颗滚烫的泪,滴在他冰凉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