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个小时,时景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浑身滚烫,躺在江煜峥怀里,烧的意识模糊。
院长半夜被被催命的电话声吵醒,匆匆赶回医院,一脸深沉地进了病房。
他看着体温计上赫然的40度,眉间的皱纹挤成了“川”字。
“怎么回事,这才出院了多久?”
江煜峥老实交代,“掉海里了。”
“……”
院长扶了扶鼻尖快掉落的镜架,叹了口气追问,“还发生什么了?”
“还……”虽然医生问诊要如实回答,但涉及隐私,江煜峥的神情中竟闪烁出难见的遮掩。
院长一口气叹到脚后跟,撸了把头顶睡塌的头发,无力地蹦出“胡闹”两个字。
钱行和姜南站在病床边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时景还没退婚呢,他在赶着承认自己是小三?
“你们都先出去吧。”院长板着脸,毫不客气地送客,他急着要为时景做各项检查。
江煜峥坐在病房门外,身子前倾,双臂撑在膝盖上,将头埋在宽大的掌心。
钱行看不出他的喜怒,和姜南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说不上为何,虽从小跟着江煜峥混,但每次发生大事时,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总让人不寒而栗。
气氛凝固到极点,钱行局促开口,“这事是我玩过头了,但我也没想到,这丫头招呼都不打,说跳就跳了,十几米高呢,换我都不敢……”
他还想描述细节,姜南微微摇头,递给他一个谨慎的眼神。因为他说的越兴奋,江煜峥的脸色就愈发阴沉。
钱行一身冷汗,还是先认错保命要紧。
“不管怎样,是我错了,没拉得住她,等她醒了,要打要骂随你俩处置!”
他说的话,江煜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心急,心急地逼时景承认心意?
他对患得患失的自己如此陌生。
江煜峥缓缓抬头,海水顺着细密的发丝滴滴滑落,嗓音沉哑地问钱行,“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涉及私事,姜南轻咳一声,避开了。
“五爷,我去给您拿条干毛巾。”
钱行没想到江煜峥会这么问,神色几经变化,“这次是真玩过了,人家小姑娘是拿命在救你!不试,你糟心,试出来了,你更糟心,等她醒了,你准备给她一个什么身份?”
江煜峥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沉默了。
钱行像根棒槌,想要敲醒他,“你冷静冷静,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想让她做江家主母,比登天还难,你拿什么抢妻?你总不能去你家祠堂撒泼打滚,说时景本来就是你老婆,让江思辰还回来。再说,即使还回来,她的身份地位,哪一样有资格攀得上你江五爷?你怎么去堵悠悠众口?”
他说得残忍,但真心心疼时景。
商海风云变幻,江家虽是艘大船,但起伏是朝夕间的常事。这样的颠簸,不是她那点小聪明和家世能应对的。
要是这俩人脑子一热,非要抵抗全世界在一起,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波折。
“如果我硬让她有资格呢?”江煜峥坚定地看着他,幽暗的眸底深沉似海。
钱行就知道不能劝,越劝越坏事!
“你江五爷真想做的事,谁敢拦?但你也别忘了,你为庄晓雅弃过时景一次,现在又要为她颠覆这一切。你这么渣,小狐狸这关能不能过得了,不是你说得算了。”
“我和庄晓雅什么都没发生过。”
“人都被你养在外面三年了,你还说得清吗?”
钱行的话如重锤打在江煜峥心头,他猛然起身,冷冷地留下一句,“这件事情我会和时景解释清楚。”
正欲离去,钱行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当初为了不让庄晓雅陷入江家风波,宁可让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也不回应她的表白。现在的江家,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这种局势下,你又准备让时景如何自处?”
钱行虽放浪,但从来都是怕女人的,每一次动情,必定伤筋动骨。江煜峥冷面冷心了快三十年,不清楚女人的杀伤力,忽然遇到个热炉子,这是要炼化自己的节奏。
“你的身份不一样,你如今不仅是江家的顶梁柱,更是各大家族虎视眈眈的对象。这种时候让一个女人成为你的软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有女人?”
“……”这非凡的理解力。
钱行苦口婆心半天,江煜峥算是听明白了,他句句否定时景,却句句在担心她。
“不劳你费心!时景,由我来护!”
他站在幽暗的灯光下,眸光冰冷而坚定。
该说的钱行都说了,说得他喉咙发干,“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们会全力保护大嫂!”
江煜峥没有回应,直接回了病房。
输了液,时景的体温渐渐回落,虽然看着还很虚弱,但总算清醒过来,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惨白瘆人。
院长见她情况稳定下来,半天玩笑地告诫,“五爷,好好照顾时小姐,你可别再砸我的招牌,让我晚节不保啊!”
江煜峥会意地笑了笑,吩咐姜南送其出门。
时景的目光在三个男人间游走,他们面色平缓,气氛融洽,丝毫没有争斗过的痕迹。
就是站姿标准统一,像犯了错的学生。
她的思绪一时间混乱了,难道她刚经历的生死一刻,是她的一场梦?她早上并没有出院?
可是,当她再次看到钱行冷厉的面色时,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角,警觉地挺直了身体。
江煜峥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别怕,刚刚我和钱行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会让你受伤。”
玩笑?
时景的脑海中再次闪过甲板上的一幕幕画面:钱行毫无理由的反叛、姜南对呼救的充耳不闻、自己挺身救人却反而被救……
怎么可能是玩笑?除非……
时景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同冬日里凝结的冰凌,透出一股化不开的凉意。
“你们是拿我在开玩笑?”
钱行一个激灵,怎么有种看到江煜峥发火的错觉。他暗暗掐了姜楠一把,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时景怒视着江煜峥,一字一句地质问他,“我现在是不是你的人?”
“是!”
“那你的人,我有没有权力用?”
“随时可以。”
时景转而望向姜南,用冷透骨的目光刺向他。
“姜南,你第一天到我身边做事,对我的命令就视若无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让你听命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易主。”
“是。”姜南被点名,低下头,双手合于在腹前,迅速回应。
最后,时景直勾勾地盯着钱行,炯炯的眼神里藏着来日方长的深意,“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三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又被无情地请了出去。
出了病房门,钱行反复回想时景望向他的眼神,不自主地抓着姜楠的胳膊,“真是小瞧了你们家这位姑奶奶,好一手敲山打虎的本事。”
姜南掌心里的冷汗还未完全干透,心有余悸地点头,“五爷带出来了,差不了……”
江煜峥走在他们前面,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