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峥应酬完到家,已经十点。
公馆内,一片漆黑。
他脱去外套,独自坐在沙发上,散着身上的酒气。
管家听到声响,重新穿衣服起床。
“五爷回来了,要准备宵夜吗?”
“不用,夫人睡了?”
管家微微诧异,“夫人下午打电话回来,说晚上住在宿舍,不回来了。”
江煜峥眉头一皱,翻开手机。
所有的电话、信息、微信,都没有时景的痕迹。
他拨了姜南的电话。
“夫人在学校?”
“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清吧,和白小姐在喝酒。”
江煜峥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把地址发过来。”
姜南想了想,还是把白天的见闻汇报过去。
“中午您走后,庄小姐主动来找过夫人,就在学校食堂里。”
江煜峥瞬间起身,套上外套,边往外走边问:“她对时景说了什么?”
“我站得远,没听清,但好像没说几句话,夫人就离开了,但……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江煜峥吩咐过他,要保护好时景,但不能打扰她的正常生活。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即挂断。
白毅彦先到了清吧,看着时景靠在白芷宁的肩头。
小脸被酒熏得娇俏粉嫩,眼神却空洞洞的。
看着像喝了不少酒。
“她怎么了?你让她喝了多少?”
白芷宁一脸委屈,冤枉地喊道,“怎么成我让她喝了?她酒量浅,两杯果酒,就成这样了。”
白毅彦扫了眼桌子,没有多少酒瓶。
她没有撒谎。
但两杯果酒就醉了,也不正常。
“出什么事了吗?”
白芷宁不想哥哥越陷越深,想含糊过去,不料小酒鬼却说起了胡话。
“芷宁,我现在终于知道,江煜峥为什么选我了?”
她苦涩的一抹笑,带着晶莹的一颗泪,在脸上漾开来。
“因为……我的眼睛,长得很像她……”
她的泪,砸在白毅彦心头,猛地一冰凉。
他逼问白芷宁,“小景说的她,是谁?”
白芷宁想瞒也瞒不住了,把白天的事都说了出来。
白毅彦阴沉着脸,没作声,揽过难受的时景,让她靠着。
“小景,太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深秋夜里的风,凉的有些刺骨。
喝着酒这么吹着,第二天肯定会头疼欲裂。
他架着时景,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走。
走到一半,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楼梯狭窄,他把本就昏黄的灯光,都挡住了。
整个空间,暗沉得像他的脸。
江煜峥将软绵绵的时景拉过来,裹在自己的风衣里。
他冷冷地看了白芷宁一眼,“我夫人最近在备孕,请白小姐以后不要带她来喝酒。”
白芷宁真是倒了血霉,被哥哥数落就算了,还得被他教训。
脾气一时上来了,想要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白毅彦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既然已经备孕,五爷怎么能放任她来喝酒,还把自己灌醉了。您是不是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们夫妻间的事,还轮不到白总操心。”
男人眼神之间,有电光火石在碰撞。
火星四溢。
时景还有些意识,不想因她闹得难堪。
她拽了拽江煜峥的衣角,“我想回家。”
他的眼神瞬间去了寒意,“好,我们这就回家。”
他把风衣脱了,套在时景身上,横抱起她,阔步离开了。
白毅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底的掠夺之欲,压了又压。
吹了冷风,又一路颠簸,时景胃里的食物,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江煜峥眼疾手快,拿了垃圾桶凑到床边。
可他把垃圾桶放在右边,她就往左边吐。
放在左边,她就往右边吐。
她闹着情绪,他也有些恼了。
遇到庄晓雅,自己跑去喝闷酒,醉了不找他,反而去找白毅彦。
把他这个老公当空气。
她吃飞醋,哪怕找他哭,找他闹也行,偏偏一句话都没有。
他有些窝火,“阿景,你闹够没有?”
时景无力地趴在床边,心紧紧一疼。
在他眼里,她在闹?明明很克制了。
她还要怎样做?
明明知道他在外面养着庄晓雅,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每天对着他笑脸相迎吗?
再怎么爱,她好像也做不到。
她轻轻地撇开他的手臂,“你手上有茉莉花香,我对这种香味过敏,你先让一让,我自己可以。”
她尽量平缓语气,听着不像在闹。
这个香,她中午在食堂闻过,庄晓雅身上的香味。
时景勉强下床,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上了锁。
她趴在水池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不是因为酒,是因为这股浓烈的茉莉香味。
江煜峥立在原地,磨砂玻璃后面,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扯得他的心,跳得生疼。
晚上,庄晓雅宴请学校领导,让他去撑场面。
他去了。
临走时,她在送客,她的外套,在他手上挂了一会。
香味就这么留下了。
他喊管家上来照顾。
自己去了次卧,用洗手液洗了四五遍手,又洗了个澡,重新回到主卧。
回来时,房间已打扫干净。
时景刚吃完药,蜷缩在床上,眉头紧蹙。
她的额头上还在冒着虚汗。
江煜峥将她扣在怀里,温热的掌心捂着她的胃。
“阿景,刚刚是我急了,我不应该凶你。”
“没事。”
“庄晓雅的事情,我没有刻意要瞒你,只是她回国的时候,我们也在忙,不想让你多想,就没告诉你。”
“嗯,知道了。”
不管他说什么,时景只是淡淡地回应。
第一次,他觉得他的小狐狸,没那么好哄了。
“睡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时景浅浅点头,昏沉沉睡去。
很快,她就进入梦乡,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到江煜峥邪魅地看着她的眼睛,嘴里念着:真像,真像……
时景吓得惊醒,按亮手机,不过才睡了一个小时。
借着窗边的月光,她细细看着身边的男人,竟觉得如此陌生。
她好像是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时景赤脚走到窗边,把自己蜷在太师椅上。
眼神木讷地看着窗外。
这才是婚后第六天,而他说,江家家主的婚姻,生死不离。
彼时蜜糖,此时砒霜。
她不敢想,漫漫长长的一生,要如何接受,自己男人身边,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江煜峥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手揽时景,却一下子落了空。
他猛地坐起,眼睛在黑暗中搜索。
窗边,娇娇弱弱的一团身影,融在夜色中。
像湖面上,碎了的星光。
带着他,快一起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