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不是什么善茬

《赎罪》全本免费阅读

那人毫不示弱,抡起拳头往齐鲲腹部一重击,周边声音再嘈杂,郁祈安也听见齐鲲憋在肚子里的一声闷哼。

齐鲲太瘦了,即使两人身高差不多,他的力气也明显占了下风。那人习惯朝人腹部打,齐鲲这回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人僵持住,却明显看到齐鲲被迫往后滑,脚下拉出一道鞋印。

郁祈安惊慌中看了眼来路,没有同伙。如果她现在逃回去,既可以免于挨打,又甩掉了齐鲲这个寄生虫。

她目光快速在两人和来路之间逡巡,眼角一个反射着翠绿色光的东西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哐当”一声,啤酒瓶底部被她砸碎,像是拖着一把重剑,郁祈安视线锁定与齐鲲缠斗的人,一步步逼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两人并排摔倒在自己旁边。

小城的路很窄,一般只有一来一去两条道,这边属于还没开发的地段,路上沙尘肆意,往来的车辆也很少。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辆深红色大货车疾驰而来,货车司机似乎也没想到路上会有人打架,注意力在眼前的手机和前方的道路之间来回切换。

齐鲲先看到来车,利用自己身体重量朝那人压过去,两人在布满石子的路上滚了几圈,隐约听见货车司机路过时狠狠朝他们喊了句“找死啊!”

那人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差一秒就死了,胸腔不住起伏,对着齐鲲说:“谢了啊。”

架是不想打了,齐鲲没理他,转过身就走,郁祈安见状只好推上自行车小跑跟在他身后。

“对不起。”她的头埋得很低,几乎平行于地面,“不过你为什么要给郁新生买酒?你不知道他喝酒的德行吗?”

齐鲲目不斜视,抬手擦了擦嘴角,语气很硬,“下次不买了。算你倒霉,遇上这样的爹妈。”

郁祈安秀眉紧皱,小声嘟囔:“你爸妈都不要你了,还嫌弃我们家。”

前面的人忽然停住,郁祈安一个没留神撞上硬邦邦的脊背,刚才滚了一圈上面还嵌了几块石子。

被硌了一下,她有些无辜地摸摸额头,抬头才发现齐鲲比来的时候长高了好多,饭桌上他吃得总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因为自己吃得多而被撵出去。可就是这样在她眼中快营养不良的人,竟然不知不觉窜了个子。

齐鲲没有回头,声音中毫无温度,“谁说我爸妈不要我了?”

身后没有回答,但因为离得近,可以感受到郁祈安呼吸忽然停滞。

“有些人的爸妈,不如没有。”

他不屑地冷嗤了一句,丢下郁祈安翻身骑上车,头也不回往前骑。

刚才摔了一跤,郁祈安膝盖磨破了,蹬自行车膝盖弯曲幅度太大,她试着蹬了一圈,倒吸一口冷气,乖乖下来推车,看着前面的人越骑越远。

如果没有郁新生,她和孟立楠可能只有在老家的土房子里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她也问过孟立楠,为什么不离婚,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孟立楠却只是笑笑,还反过来教导她郁新生养家的不易,说他只是喝醉了脾气有些臭,郁祈安上学的文具、课本哪样不是他去买的。

生活了这么多年,容忍了这么久,孟立楠对这个丈夫的存在有了极大的包容度,她脑子里还是谨记“夫妻一场,有什么过不去的”。

郁祈安抬手挥了挥面前呛人的烟尘,太阳已逐渐落幕,面前整个世界黄土飞扬,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沙尘路的尽头,连接闹市的十字路口有个圆形瓷砖堆起的花坛,一棵老榆树在这里扎根,根系破土虬结。

花坛旁边停了一辆自行车,齐鲲坐在花坛上清理身上的伤口,白色短袖染上深浅不一的灰黑。他蜷缩着给腿上的伤疤擦药,夕阳落在身上,他的轮廓柔和明亮,像个独自舔舐伤口的流浪猫,孤独而倔强。

郁祈安装作没看见路过,被他不冷不热地喊住:“裤腿挽起来,消个毒。”

两辆车并排停着,榆树阴下两个小人各自往血淋淋的伤口抹酒精,一声不吭,只有风拂树叶的声响。

微风卷起郁祈安耳边的头发,她紧张地将头发给拉住。齐鲲冷冷乜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收回。

“戴助听器有什么大不了的,遮遮掩掩。”

“你懂个屁。”

齐鲲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你倒是会窝里横,刚才胆子都吓破了,屁都不敢放。”

见郁祈安头埋在膝盖上,脆弱的模样任何人都能一把捏碎,他忽然大声道:“有些人的屁话听不见更好。这么贵的助听器,有的人想要都没有,你还不好意思拿出来。”

他悄悄瞥了眼女孩,她的睫毛在风中像受惊的蝴蝶,微微颤抖,瞳孔很深,像是在认真听他的话。

“不要太没用了,特别不要在刚才那种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他们才懒得管你什么感受。”

以为女孩不会理他,齐鲲也没期待什么回答,忽然旁边的人开口,声音软绵,带着迷茫:

“那要怎么办?”

“嗯?”他眉头一挑。

微风减轻阵阵蝉噪,酒精顺着蒸发,清凉舒爽。一个刘海遮住半边脸,右耳戴着个十字架耳钉,一身破洞时髦男经过,叼着烟扫了一眼狼狈的两人。郁祈安看见他,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怕什么?”

“妈妈说打耳洞的男的,都是社会上的混混。”

“.……”齐鲲眼角难得流露出淡淡笑意,“你不是好惹的。”

“嗯?”郁祈安抬起头对这没头尾的话表示不懂。

“要怎么办?跟着我念,我不是好惹的。”

少年长手长腿耷拉在身边,一副没骨头的懒散坐姿,腿在花台边晃来晃去,嘴边嚼着随手摘来的狗尾巴草。

“我不是好惹的。”郁祈安懵懂地跟了一句。

“大声一点,老子谁都不怕!”

“老子谁都不怕!”

郁祈安的声音大了一点。

“气势要足,害怕就这样对自己说,我可不是什么善茬!”

“我可不是什么善茬!”

两人喊得激情昂扬,树上惊起几只栖息的飞鸟,朝着蓝天的方向,无拘无束地向前。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路过,是郁新生的酒友,看见两兄妹眼里放光,摇摇摆摆地说:“哟,这郁家的娃在这儿鬼哭狼嚎什么呢?今晚让郁新生出来和兄弟们好好喝一杯。”

郁祈安闭了嘴,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应了声。

回去的时候,齐鲲叮嘱郁祈安今天两人身上的伤都是骑车摔的,不然要她好看。她撇嘴嗯了声,又小声学齐鲲的语气说自己可不是什么善茬,齐鲲听见嘴角难得挂起一丝笑意,揉了揉她的头。

打开门,郁新生瘫在沙发上看球赛,孟立楠收拾一地狼藉,碎了的花盆和瓷碗,刚才一定经历一场恶战。郁祈安眼中好容易燃起的一点光,在门关上的时候瞬间熄灭。

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孟立楠低声惊呼了一声,又问发生了什么。

郁祈安不说话,孟立楠像是懂了什么,比划着手语问她助听器呢?

郁祈安扒开头发露出助听器,幽怨地看了孟立楠一眼,用手语比划了个“离婚”,然后不管愣在原地的孟立楠直直走进卧室。

这还是齐鲲第一次看见郁祈安使用手语,之前她在他面前都掩饰得很好。

郁祈安小的时候家里没钱买助听器,学了一段时间的手语,懂一点基本表达,但不多。后来戴上了助听器,自尊心逼她强装出和普通人一样,只有心情非常低落不想说话的时候,才会比划几个简单的手势,让人不要管她。

齐鲲如果说初三是被迫留在这个家,高一还去学习完全是处于本能。他在这个学校因为成绩好,受到很多关注,这些关注是他在外流浪一年所不曾经历,所迫切渴望过的。所以当班主任说他可以保送高中,顺便免去学费时,他真的很开心。

但他进入高一后才发现忽视了身旁人的感受,他对于郁祈安来说,永远是个不速之客。自那以后,他也自觉地远离她,尽量降低自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