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京城。
旭日东升,晨钟初响。
朝霞出现在东方的天际,整个皇宫都被照亮,显得金碧辉煌。
然而就在此时。
只见寝宫大门被缓缓打开,只见刘子廷面露从容之色地跨过了门槛,随即便伸了个懒腰。
“赵贤!”
刘子廷习惯性地喊了一声,但回应他的却是一道女人的声音。
只见一位宫女走到了院内,朝着刘子廷欠身行礼。
“陛,陛下……”
刘子廷见此,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从来到这里开始,赵贤几乎都是随叫随到,虽然这段时间赵贤不在,但依旧还是没有完全适应。
或许,当时就不应该派赵贤去……
想到这里,刘子廷便仔细地盯着面前的这位宫女。
双眉细长,嘴角纤薄,精致的五官上带着几分紧张之色,倒是也有着几分姿色。
除了身后寝宫中的那三位女人,只怕眼前的这个宫女已经是刘子廷见过最美的。
光凭长相来说,比之那小郡主刘钰还要强上不少。
然而在资本上,倒是还差点意思……
只不过此时刘子廷倒是不奇怪这个,奇怪的是这位宫女为何有点面生。
毕竟刚做皇帝的时候刘子廷对身边的近侍们早已知悉,根本就没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想到这里,刘子廷便眉头一挑,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回陛下,奴婢名叫柳莺莺,刚入宫不久……”
“刚入宫不久便能成为朕的近侍?”刘子廷不由得心中一紧。
之前选妃一事已经让赵贤将其取消了,而且面对那些已经参选并且选中的女子刘子廷也安排拨了些银两各自回家。
那眼前的这女人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锦衣卫何在?”刘子廷大喝一声,随后院外便进来了两名锦衣卫。
“属下参见陛下!”
“传锦衣卫左指挥使来见朕!”
刘子廷大手一挥,还不待面前的两名锦衣卫说话,院外便匆忙地走来了一个人影。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聂翎。
“微臣参见陛下!”
看到聂翎,刘子廷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毕竟赵贤不在,刘子廷也知道这聂翎和聂羿两人之间总有其中一位会守在自己身边。
毕竟和以前不同,锦衣卫那边还是得有人主事。
“朕问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刘子廷指了指面前的柳莺莺,问道。
聂翎闻言,看了一眼身旁,随后便拱手对着刘子廷回道:“陛下,这是少府监安排入宫的的一批宫女,这些人的底细微臣都已经查过并记录在案,陛下还请放心!”
“少府监……”
刘子廷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人自作聪明,总是瞒着自己做出一些事情。
“此时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向朕禀告?”
“此事是赵公公点头答应的,当时参加选妃的女子人数很多,赵公公觉得若是都给遣送回家会花不少银两,而且宫中的宫女也实在不多,所以才……”
“又是赵贤!?这赵贤到底还瞒着朕做了多少事儿!?”刘子廷越想,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原本觉得赵贤也算的上是不可多得的亲信,关键此人对自己也绝对的忠心,所以才让其成为了东厂督主。
权力之大,众人皆知。
可关键自己给赵贤权利是为了对付那些朝臣们,却没想到这赵贤居然开始对付起了自己?
关键是这赵贤也同样奇葩。
说是省钱,难道这些女子入宫之后就不花钱了么?
也不知道赵贤到底是怎么想的!
与上次一样,刘子廷生气的原因主要还是这些人总是瞒着自己做事。
关键赵贤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
这就让刘子廷十分反感!
想到这里,刘子廷不由得再次握紧了拳头,怒道:“赵贤如今在何处?”
众人闻言,顿时一愣。
随后聂翎的眼中便露出了一丝明了之色。
这赵贤指的自然不是真正的赵贤,而是那位何敬。
“回陛下,赵公公如今还在太医院中……”
聂翎此话一出,身旁的柳莺莺和两名锦衣卫瞬间就露出了惊慌之色。
毕竟作为近侍,上次何敬挨鞭子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在场。
“还在太医院?”
刘子廷面露不快之色,连忙摆了摆手,“去,给朕把赵贤带过来!”
“遵旨!”
聂翎没有犹豫,转身便离开了原地。
毕竟他与赵贤关系不错,如今陛下将对赵贤的气撒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对赵贤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还有你。”刘子廷随即便将目光看向了柳莺莺,“你去御膳房告诉御厨,让他们多熬点补汤送过来!”
“奴,奴婢遵旨……”
柳莺莺惶恐不已,毕竟刚成为贴身宫女,而且这也是第一次被陛下直接下命令,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然而柳莺莺的紧张在刘子廷看来却不只是如此,于是连忙强调道:
“是给朕的妃子熬的,不是给朕熬的!”
“奴婢遵命!”
柳莺莺便连忙退出了寝宫。
刘子廷看着面前依旧还在原地的两名锦衣卫,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待会儿赵贤来了让他在院外候着。”
“属下遵旨!”
两名锦衣卫纷纷拱手,随即便退至院外。
刘子廷见此,也转身再次迈过了门槛,走到了寝宫内。
将门关上,刘子廷先看了一眼那挂在墙上的马鞭。
鞭上依旧还能看到丝丝血迹。
“陛下……”
娇弱的声音传来,刘子廷便将目光看向了龙榻之上。
只见云裳正坐在床榻边上望着自己,头发凌乱不堪,身上还只是披着一层淡紫色轻纱。
云裳嘴唇微动,唇上也早已没有了
“陛下怎么醒了也不告诉臣妾……”
云裳说着,便缓缓站起身子,刚才她正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所以才被惊醒。
因为她也是昨夜第一个就丢盔卸甲的。
“歆儿和轻烟还没醒?”刘子廷缓缓朝着云裳面前走去,看着那正在熟睡的两女,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其实刘子廷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忽然就便的勇猛不已。
即便是蒋歆。
现在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陛下您还说呢……”云裳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陛下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这一时间轻烟和歆儿哪里适应得过来?”
说到这里,云裳便站起身来,将双手搭在了刘子廷的肩头上,再次开口:
“恐怕小郡主来了也无济于事啊……”
看着面前的佳人,刘子廷不由得邪魅一笑,缓缓伸手轻轻地刮了一下云裳的翘鼻,目光微微下移,“在朕看来,爱妃的变化又何尝不大?”
知道刘子廷在调侃自己,但云裳的心里却也同样是极其开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云裳肩上的轻纱忽然莫名其妙的脱落了下来,与其一同落下的还有那龙榻前的帘幕。
从昨日夜里到今日。
刘子廷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不到,寝宫中便再次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
另一边。
太医院中,何敬依旧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即便过去了很多天,他的后背依旧疼痛不已,特别是每日上药的时候,太医院中便会传出道道惨叫声。
所以能够睡着,对何敬来说也同样是一种解脱。
咯吱一声。
房门被打开。
一缕阳光也随之洒落进来。
昏昏欲睡的何敬忽然眯起了双眼,下一刻便将头转向了另一边,不耐烦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换药了?”
回答他的只有沉重的脚步声。
“何公公。”
听到这三个字,何敬哪里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聂大人?”何敬连忙转过头来,看着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聂翎,连忙说道:
“聂大人怎么也亲自来此探望我……”
说到这里,何敬便如鲠在喉,忽然顿了一下,随后便面露疑惑的问道:“聂大人,难道是陛下……”
“陛下有旨,要召见赵贤。”
看着聂翎那严肃的表情,何敬心中忽然便多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若是正常来说,陛下召见何敬那必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召见‘赵贤’……
那就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儿了,更何况还是派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来此!
想到这里的时候,何敬忽然觉得后背再次变得更加火热了起来。
“聂大人,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看到聂翎摇头,何敬瞬间面如死灰,抱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道理,何敬再次发问。
“可又是赵公公惹的陛下不快?”
聂翎闻言,点了点头,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回道:“因为赵公公私自安排近侍,所以陛下很生气,所以才让微臣来此带‘赵贤’去寝宫。”
“赵贤……”
何敬的嘴唇都有些颤抖,双手更是努力地想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是又再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咦,这门怎么忽然打开了?”
何敬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年轻御医端着盘子正走到了房内。
这名年轻的御医不是别人,正是太医李臻的儿子,李言。
“何公公,该换药了!”
话音刚落,那御医便发现了站在房内的聂翎,仔细打量了一下聂翎的服饰,瞬间便低头拱手:
“指挥使大人亲临,李……”
话还未说完,聂翎便竖起了手掌,示意其不要再继续说话。
“赵公公还是快请起吧,陛下估计已经等不及了……”
聂翎的话语就像是催命符一般,何敬也自知逃不过此劫,于是便忍受着疼痛,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毕竟伤的是后背,简单的行动并不影响,只不过却是会连带地有许些疼痛。
何敬此时正忍着疼痛,艰难地坐在了床上。
他将目光看向了那聂翎身后的李言,说道:“李御医,今日还是等我回来再换药吧,我现在要虽聂大人去面见圣上……”
说到这里,那李言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今整个皇宫都知晓何敬被陛下赐‘赵贤’并且还被毒打了一顿。
更何况这还是在太医院中。
何敬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御医都知道了这档子事。
当何敬的名字变为赵贤的时候,自然就是陛下心情不好想打人的时候。
“走吧!”
说罢,聂翎转过身便走到了门外。
此时的门外,站着不是别人,正是太医李臻。
屋内的李言看到自己父亲来此,自然也连忙走到了门外,“父亲!”
“嗯。”
李臻捋了捋胡子,将目光看向了聂翎,淡淡开口:
“聂大人,只要何公公能够独自走出这间屋子,即便是今日再挨一次打,我李某也能保全何公公不死。”
“如此,那边有劳李太医……”
聂翎朝着李臻拱了拱手,心里也不由得放下了心来。
“哎。”李臻不由得摇头长叹道:“陛下这次醒来后脾气变了不少,若是何公公走不出来,李某也只能亲自去向圣上求情……”
聂翎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聂某觉得,李太医还是不要管这些事得好……”
聂翎很少这么说话,但李臻的医术也完全值得聂翎去尊敬他。
“哎……”
对于刘子廷的脾气,李臻又何尝没有听过。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说话之时,聂翎身后的房门处已然多出了一个人。
“何公公出来了!”李言在身旁,忍不住呼道。
聂翎也随之回头,看到何敬此时正扶着门框,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何敬没走出来他也会亲自将其带走,但何敬能够自己走路才是最好的结果。
“李太医,聂大人……”
何敬朝着二人拱了拱手,眼神中忽然有着一闪而过的厉色。
“事不宜迟,聂某便带何公公去面圣了。”聂翎拱了拱手,随后便直接走到了何敬的面前,“何公公,走吧。”
“好……”
何敬双手松开了门框,艰难地迈过了门槛,疼得他表情也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
只要动作一大,便会拉扯到他后背的伤口。
“何公公,只要你回来,李某保你无恙……”
李臻朝着何敬拱了拱手,眼中更是多出了些许佩服之色。
然而何敬在微微点头之后,便跟着聂翎朝着院外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李臻也不由得捋了捋胡子,长叹道:“何公公真忠义也!”
“父亲,此言何意?”
听到李言的问题,李臻便拍了拍李言的肩膀,说道:“儿啊,如果这何公公不当赵贤,那么陛下势必又会找到下一个赵贤,这样的话岂不是多连累一人?”
听到李臻此话,李言也不禁点了点头,随后便弯腰拱手回道:“孩儿明白了!”
“呵呵,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在宫中当医者可不仅仅得学会医人啊……”
说着,李臻与李言也离开了院子。
虽然何敬行动不便,但太医院距离寝宫的地方并不远,当二人到达寝宫之时却不到一刻钟。
“聂大人!”
院外的锦衣卫朝着聂翎拱了拱手,随即便将目光转移到了也何敬的身上,目露同情之色。
“陛下在里面去了?”聂翎看着那紧闭着的寝宫大门,不由得问道。
“是,陛下说若是‘赵贤’来了便让他在此等候……”
“在此等候,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聂翎不由得回头在此看了一眼何敬,而何敬的脸上依旧是如同死灰。
他很怕这何敬坚持不住。
毕竟聂翎的听力较之常人十分灵敏,常人听不到的细微声音他都能够听到。
而现在。
他听到寝宫内并不是刘子廷的呼噜声,反而是挥汗如雨的声音。
说实在的。
即便是他,也万万没想到刘子廷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也是因此,他也不好判断刘子廷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
然而别无他法,他们也只能站在此处默默等候。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如今聂翎听到的声音终于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而烈日也同样挂在了他们几人的头顶上方。
不只是刘子廷。
他们也同样地汗如雨下。
特别是何敬,如今他的嘴唇早已变得干裂不已,汗水流至伤口,后背也早已疼的没有了知觉。
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体和精神可谓是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如此折磨,他现在更想要的还是一个痛快……
终于,他喘着粗气,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缓缓开口:
“聂……聂大人,我只怕是坚持不……”
话未说完。
随着一道摩擦声响起,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寝宫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