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坐镇黄龙府,命凌去非、郭侃去征服那些不肯屈服的部族。又命何进指挥古哥、张柔、田雄三部围攻上京城。
蒲鲜万奴手中仍有五万之众的兵力,虽然人数众多,他却不敢野战,而是龟缩在上京城内固守,城内也储备着大量的粮食与兵器。他此招虽然十分保守,并且有畏敌之心,但却让秦军真正感觉到了麻烦。
何进押着俘虏向城内喊话劝降,蒲鲜万奴不为所动。那完颜子渊站在城外,一句话也不说,却引起城头上一阵骚动。
于是,何进逼着俘虏攻城,急攻了两天两夜,但并未取得进展,那些俘虏大部死在了自己人的箭矢之下,城外血流满地,将冰雪染成红色。
天越来越寒冷,冬天第一场大雪之后,秦军将士的战意立刻消失了大半。上京城外被蒲鲜万奴用水浇了个遍,结成厚厚的冰面。墙面光滑如镜,坚硬如铁,令秦军望城兴叹。
赵诚听说进攻受挫,心急如焚,亲自赶往上京城。
“再攻!”何进正挥舞着的长刀,命令将士们进攻。
何进曾命壮丁挖掘壕沟,通过壕沟无限接近城墙,奈何地面冻结如铁,斧凿砸在地上只出现一个孩童拳头般大小的小坑。
咚、咚!
回回炮将石弹投了出去,地面太过平滑,数架回回炮承受不住巨大的震动之,不幸摔倒在地,摔成几块。士卒呐喊着往城墙奔去,一个不慎滑倒在地,东倒西歪。坚硬如铁的地面,让秦军摔得头破血淋。城头上乘机反击,居高临下,如雨般的箭矢泻下,将摔倒在地的秦军一一射杀。身体内的血液是火热的。流出之后很快冻成赤色的冰块。
“跟我冲!”田雄大喝一声,身先士卒朝前冲去。箭矢迎面奔来,掀起的寒风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寒冷,一支箭矢击中他,从两片鳞甲当中穿入,让他的身形一滞。
“元帅。小心!”亲卫纷纷用盾牌护在左右。抵挡着仍然无穷无尽地箭矢。
田雄感觉自己并无大碍。将嵌入铠甲之中地箭矢拔出。带出一些血肉来。正要继续往前攻。身后传来鸣金收兵地命令。他无奈地看了看上京城。撤回本阵。
秦王赵诚已经抵达了上京城外。左右众将都有些心灰意冷。
严寒是他们从征以来所遇到地最大敌人。这些大部分来自南方地士兵已经开始出现了非战斗减员。酷寒让他们举不起刀枪。体内流出地血液迅速被冻成赤色地冰块。军中出现了消极情绪。
何进地脸被冻得通红。头盔上沾着冰雪。口中呵着长串地热气:“禀国主。我军将士不耐苦寒。将士们手脸都现冻疮。倘若持久作战。恐于我军不利。”
赵诚踩着冰雪。脚上发出吱吱地响声。他走到将士当中。一不留神。差点滑倒在地。曹纲等人连忙搀扶。赵诚甩开了部下们地拉扯。见部下们都站在冰雪中岿然不动。
“都动一动,不要拘束,跺跺脚,搓搓手,活动活动筋骨就不冷了!”赵诚命令道,“汪世显,多备一些肉汤。让全军将士热热身子!”
“是!”汪世显应道。
赵诚考虑到冬天的不利局面,也准备了足够的棉衣与烈酒,但却未料到这些将士畏寒如斯。若是战事再拖延半个月,这数万大军恐怕不战自溃。
赵诚命全军停止进攻,安排汪世显将他带来的烈酒分发给各部,暖暖身子。火堆生了起来,火焰似乎要将帅帐帐顶烧着,也带来一些暖意,众人围着火堆取暖。
“若是就此罢兵。末将心有不甘!”张柔搓着有些红肿的双手道。
“可是敌军龟缩城内不出。上京城又坚固异常,城外冰天雪地。不利我军进攻。”古哥面带忧色道,“眼下才刚刚入冬,已经如此寒冷,倘若再过此日子,我军将士恐怕都要冻死。”
“是啊,蒲鲜万奴所仰仗地不过是天时之利,我军若是就此罢兵南归,正中他的下怀。斩草须除根呐!”田雄叹道。方才他被射中的伤口受创并不大,此刻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刚刚受过箭矢。
“速战速决!”赵诚沉声说道。
何进反问道:“地面坚硬如铁,那城墙又经水浇过,不仅光滑如镜,也真正称得上是铜墙铁壁,回回炮发出地石弹打在城墙上,不过一个白点,云梯更是无法附着。如何速战速决?”
“上京城乃敌军最后巢穴,反抗之心尤强,况其粮多兵足,有所倚恃。何枢使曾命我等掘沟接近城墙,奈何地冻如铁,只能直截了当地往城墙冲过去,徒增伤亡!”张柔道。
赵诚眉头紧锁,忽然道:“尔等只想到从地面攻城,这不过是常法,却未想到从空中直接攀上城头。”
“空中如何个攀法?”叶三郎突然问道,“莫非长对翅膀?”
赵诚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滴水成冰,敌军正是利用这个道理让我军接连受挫,好令我军知难而退。我军为何不利用这个道理呢?我军也修城,我们要修一座真正的冰城,比上京城还要高!”
叶三郎恍然大悟:“三郎想起来了,汉末曹操与马超战于渭水,天气严寒,曹操用沙子筑城,用水浇之,方成一刀枪不入的铁城。咱是反其道而行之!”
众人这才知道赵诚是想沿着上京城,修筑一条或一面比城墙高的冰城,然后在冰城与上京城城墙之间浇水,直至形成了一个宽阔的直抵城头的滑坡,这样秦军士军就可以直接滑向城下甚至城头作战。又因为冰城修得比城墙高,城墙上的敌军却不能逆袭,甚至无计可施。唯一的缺点就是要费时费力一些。
“国主英明!”田雄拍着马屁。
当下众人再详议细节,最后赵诚命令道:“晓谕全军,只要再坚持七天,上京城就可拿下。”
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办法,上京城就在眼前。女真人兴起地地方,赵诚志在必得,他的意志并不容许就此罢军。
赵诚一面命令各部积极伐木,融化白雪,取水浇筑,一面命凌去非与郭侃等在外的军队回师。增加人手。先以雪为堰,积高夯实,在上京城南门形成一个长约正面宽约八百步地雪台,早有军士拿刀钢刀在延向秦军大营的一侧的雪坡上雕刻出楼梯,还修建了扶手,军士们据此可以轻松地爬上去最高处,然后将化掉的雪水倒入雪台与城墙之间,雪水在寒风中迅速地凝固成冰。
上京城内看秦军停止了攻势,并且热火朝天地张起了数百口行军锅。煮着雪水,目瞪口呆。他们意识到秦军的计划将令城墙成了摆设,箭石却无法够得着。
当史天泽领着自己的人马会师上京城地时候。赵诚亲自加入到热水朝天的修建冰城的伟大工程之中。七万将士见国主如此,纷纷卖着力气。积少成多,积水成河,冰城越来越往城墙靠近了。
赵诚见史天泽军中抬着两具棺材,看上去像是新制不久,还未刷漆,白花花的。赵诚打量史天泽左右,他的兄弟子侄之辈史天安史天祥史权等都还活生生地站在一旁,没有关键人物战死。
“史元帅莫非是效仿古人。抬棺出征?”何进笑道。
“不敢、不敢?”史天泽恭敬地说道,“臣不过去了趟五国城,经当地土著指点,将据信为宋国徽、钦二帝的遗骨迎回罢了。”
五国城其实是一个统称的说法,女真兴起时,在混同江(松花江)下游有五个部落,统称为五国部。每一部有一个城,便有了五国城的说法,其中离上京最近的地方曾是徽、钦二帝被监视居住地地方。也是他们死亡地地点。
“那徽宗皇帝的棺椁不是百年前就由金人交还给宋人了吗?”赵诚惊讶地问道,“徽宗死后七年,金主释高宗生母韦氏归宋,一并归还徽宗棺椁。这都是众所周知之事,也不算是秘闻!”
“国主若说这是徽宗皇帝地遗骨,那便是!”史天泽却道,“金主狡诈善变,居心叵测,戏弄一下宋人也说不定呐!”
“有道理啊!”田雄嬉笑道。
“可钦宗皇帝不是说死在燕京吗?那时海陵王篡位。以燕京为中都。将赵恒带到了燕京,他何时葬在五国城了?即便是有。恐怕尸骨都无存了。”赵诚又奇道。
“国主若说这是,那便是!”史天泽却还是那句话,按着刀柄佯怒道,“谁敢说不是?”
张柔抚掌笑着道:“史元帅说得好,谁敢说不是,我等砍了他脑袋,将他挫骨扬灰!”
“就是嘛!”众将恍然大悟,纷纷附和。
赵诚哑然失笑,他打量了左右部下,寻思着史天泽搞出这事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率十万精兵远道而来,虽然可以说攻无不克,但大老远来不是为了两具假冒的尸骨。
“史元帅想让孤如何处置这……对……宋国二帝的遗骨!”赵诚反问道。
“我军神威浩荡,蒲鲜万奴不过是穷寇,又如螳臂当车,何不足道也?”史天泽道,“吾王今日亲征蒲鲜万奴,他日将饮马汴梁城外。金人虚伪暴戾,以徽宋为昏德公,以钦宗赵桓为重昏侯,视宋主为奴隶。二帝生时居地穴,死后亦不得魂归故里,令人扼腕长叹。吾王仁慈,亲征上京及五国城,戎马倥偬衣不解甲,亦不忍宋主遗恨异域,不辞劳苦为宋主迎回二帝之遗骨,真乃仁义之君也!”
高,实在是高。赵诚不得不给了史天泽一个赞赏的眼神,纵是宋国皇帝赵昀明知这是胡说八道,也不得不慎重考虑,这对赵诚来说也是稳赚不赔,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宋国君臣不相信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倘若据此再掀起宋人对金国朝廷的仇恨,那就再好不过了。一旦赵诚用兵河南,宋人恐怕也会出于种种考虑,加入战团。赵诚能想到此处,左右众将们也想到了这一点。
“史元帅辛苦了,史氏诸位贤良皆赐鞍马三副,棉衣两件,再各赏酒一壶!”赵诚嘉许道。
史天泽、史天安、史天祥与史权等人十分得意,纷纷上前称谢。
那被史天泽当作是宋国二帝的棺材被放在大营中,郑重其事地派重兵把守。普天之下,只要雄兵在手,黑的也可以说成白的,事实真相并不重要。
冰城建筑已到了关键时候,史天泽地到来,又增加了一万人手。赵诚又调来回回炮,设置在高台之上,用雪水冻结在高台上,利用其射程远的优势,冲着对面城墙上轰击,掩护大军筑城,堆积在城墙下的石、木或冰弹,也加速了筑冰城的速度。
曾一度信心百倍的蒲鲜万奴,此刻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不停地在宫中转着圈圈:“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宰相王浍也是愁眉苦脸,只好狠心说道:“不如派人出城交战,扰其修城之心。”
蒲鲜万奴只好寻机打开城门,又唯恐秦军趁机入城,待一支千人队冲出城外,连忙将城门关闭。那支千人队见身后的城门关闭,心说自己这是有去无回,刚被蒲鲜成奴用重金调动起来的战意,立刻去了大半,城门口厚厚的冰层反让他们提心吊胆。
秦军早就在城门口设置了弩阵,粗大地箭矢密集地冲着敌军这支千人队飞去,无情地射杀着敌军。战马在冰地上打滑,士卒身上流淌下来的热血在冰地上凝固成血块。叶三郎见敌军来攻,立刻率领骁骑军去迎战,躲过了弩阵的敌军落在骁骑军手里,眨眼间又死的死,降的降。
蒲鲜万奴和他的部下站在城头上看得真切,这一支千人队就像扔进混同江中一颗小石头,消失地很彻底,连一个水花也没有溅出一个,众人心中大骇。
“还有谁愿出城交战?”蒲鲜万奴问左右。
回答他的是沉默。
“尔等追随朕多年,朕给你们高官厚禄,令你们妻妾成群家财万贯,今敌军陈兵城外,尔等毫无羞耻之心吗?”蒲鲜万奴怒道。
众人还是沉默,纷纷暗忖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