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边一朵绚烂的云彩。
群山间,袅袅炊烟升起。
离织衣部举办篝火晚会还有一段时间,姬兴并不急于出门,向风雀打听起织衣部的风土人情来。风雀这小丫头见他们平白被敲诈了这么多东西,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姬兴所问只要不是涉及部族的隐秘,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织衣部因为物资相对充沛的缘故,习俗相较于灰石部而言已经有了很大改变。氏族人白天有各自的农作任务需要完成,而且农务有了专职分工,比如狩猎,捕鱼,种谷物,种苎麻,锻造,织布与缝纫等等,按照分工不同,各司其职,一应的收获都会存放到仓库,属于氏族化的社会大生产形式。但是,个体的独立性更强了,吃饭时间已经不再汇聚在一起,而是回到各自的“家庭”,当然,这个家庭是以妇人为主导的,丈夫只是过客,依然遵循从母姓、舅舅为大的传统。此外,食物与生活资料还是由氏族大家庭统一调度分配。对于氏族后代的抚养,则由专人在专门的场地统一管理,协助产妇生育,育婴等等,待孩子能走路了,母亲可自行选择是继续在大家庭还是回自己的小家。
这是大体上的,如果氏族人利用生产之外的闲暇时间去捕猎、采集、制作陶器什么的,产生的收获,就由各自家庭自行保管,氏族大家庭是不插手的。这部分收获可拿去交易,换取所需。所以,那些有一技之长的氏族走婚男性其实是很抢手的,因为这样的男人能给家庭带来更多益处。也因为如此,每年春季的篝火晚会有些对自己阿哥不满意的妇人也会参加,生过孩子且尚年轻貌美的妇人最是讨氏族男性喜欢,因为那意味着在繁育后代上有先决优势。这一点,是所有氏族男性的共识,姜鹊在没有成为灰石部主母前的受关注程度之高,也是基于此点。
为了后代的健康着想,除了同姓不结婚以外,织衣部使用父系概念,新生婴儿除了姓从母以外,以父姓与部落名字冠以氏,并取字,可与母系姓名并称,作为在其婚配时的血缘区别。譬如姬兴,来自灰石部,有了孩子后,可称石姬氏或石氏。
织衣部主母是名义上地位最高的首领,可她并不常在人前露面,每次出现也都戴着一顶缠着面纱的斗笠或草帽,见过她真面目的氏族人极少。管理具体事务的辅母才是织衣部实际上的具体事务管理者,司职奖励与惩戒等等,都来自辅母的旨意,是故氏族人对辅母的敬畏程度有时还超过主母。辅母之下,则是原来被织衣部兼并的几个部族的首领了,称之为妈妈,她们的权力被分散了,各掌管一部分社会分工,对辅母负责。
不知不觉,月亮悄悄爬上枝头。
当姬兴等人在风雀的带领下,七弯八拐的走过一段山路时,却是到了一处小山顶部平展的山头,巨大裸石形成的平台倒是得天独厚,使得月亮与星辰毫无遮掩的透过苍穹,将银色光辉映照了一张张鲜活的笑脸。
一场华美夜的盛会正在上演。
穿着形形色色服饰的男男女女正欢聚一堂,围着一团硕大的篝火或席地而坐或翩翩起舞,人头攒动,当中位置怕是不下百十余人。场子周围还不乏带着孩童前来看热闹的一家子,亦不乏打着赤脚在歪脖子树上晃来晃去纯粹瞎胡闹的半大孩子,这些人就更多了。在人群中心,有张披着虎皮的椅子,椅上坐着一位同样穿着蓝布衫子的少妇,其年约二十二三岁,鹅蛋脸,面皮白皙,眼睛狭长而有神,虽是坐着,仍可看出其身材分外傲人,胸脯鼓鼓囊囊,一颦一笑间眉眼里闪亮闪亮的,透出丝丝风情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冷厉隐藏其中,倒又显得她不那么容易接近了。
无疑,她是场中的主角,可从其端坐不动的姿态来看,又不像是来走婚的,姬兴正疑惑,风雀却连连招呼他们赶紧上前拜谒。
“辅母,你也来了呀!”风雀上前施礼道。
姬兴心底一震,按照其打听到的消息,这位织衣部辅母实际年龄只怕不下于四十岁,可看起来却这般年轻,心想同样是身具异能,灰石部鸠面老妪与织衣部的辅母,这个差距未免太大了。
“雀呀,难得今儿个来了这么多其它部落的青壮小伙子们,我见猎心喜,忍不住来瞅一瞅。”少妇笑道,“可别告诉我姐姐,她要晓得了,非得又把我数落一顿。”
“雀才懒得跟主母说呢,再说了,依照辅母这模样儿,只要放出话来,哪个小伙子不迷得五魂三道的屁颠屁颠围着转呢!就是您眼界高,轻易瞅不上别人罢了!”风雀年纪不大,可在十四岁即成年的部落而言,也不小了,加上长期的耳濡墨染,这会见了辅母,嘴里竟然能甜出蜜来。
“我就喜欢你这张嘴!可惜你是姐姐的贴身丫头,要不真想把你抢过来。”少妇笑着伸手掐了掐风雀的脸蛋。
“灰石部姬兴姬阳姚秋姚涛姜明拜见辅母!”姬兴五人一字排开,向着少妇抱拳拱手施礼。
“哦?你们就是灰石部的那几个人啊,倒是稀客。”少妇说这话时,虽言语客气,可脸上并无笑容,扫了他们一眼,揶揄道,“你们也是很能耐啊,刚来就把我们部落的衣服穿上了,一个个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不晓得你们这身板子是不是真有杀青狼的本事,把膀子露出来让我等看上一看……”
在灰石部时,姬兴等人光膀子是常有的事,可在如此多人面前被这般要求,则显然不在礼数,倒有几分故意使人难堪之意了。
姜明和姚涛对视一眼,下意识的都朝姬兴看来。姬兴心里同样复杂,还没来参加篝火晚会就被狠狠敲了一竹杠,现在又被辅母这般要求,难不成这织衣部对他们来自小部落的几人有什么不放心,故意以此试探不成?不过既然到了这里,也只能入乡随俗,何况还是来自辅母的要求,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这人群中无疑要更加引人注目了,没准这也更能讨阿妹阿姐喜欢也不一定的,他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