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雨雾迷津。
春的季节,雨是不可或缺的天赐,淅淅沥沥,漫山浸润。
姬兴的心情也似这不绝的阴雨,遍布阴霾。半个月过去了,高台上的大院没有人。一个月过去了,依然如此,主母和风铃就如同这般消失了。姬兴在织衣部城内走货地搭起了窝棚,就这么安定下来,每日倒也过得充沛。早晨教风雀半个时辰武技,慢慢的,引得不少孩童来看热闹,再后来又引来不少织衣部的青壮交流武技,为此还结实了不少朋友。
不过,姬兴名义上是走货郎,实际所卖物品并无什么特色,食盐所剩不多,不可能拿来卖,所卖物品来源是河里抓来的鱼或者从之前山谷内捕获的动物。即便如此,在他半卖半送的情况下,生意很是不错,织衣部出产的柴刀和鱼叉各换了一套,衣裳鞋帽等都有了换洗替换。姬兴的主顾主要是些妇人,有时家中房屋需要修缮或桌椅坏了等等,也会请他去帮忙,久而久之,恼人的事情就来了,因民风开放,其中不乏妇人吃他豆腐之类。之后,再有妇人请他去家中做活计,他必定先问询对方孩子或其夫君在家与否,若是无第三人在场则坚决不去。同时,风铃的样貌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了,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终于,在两个月后某个黄昏,姬兴按捺不住,根据之前的观察摸清了前往神树的方向,让他大出意料之外的情形发生了,明明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周围清晰可见,可突然前方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再往前走得几步,密密匝匝的树林堵塞了道路,他终于知晓风雀所言不虚,只得无奈的退了回来。
这天,织衣部发生了一件大事,几个小孩大呼小叫的跑过交易场,说是派往灰石部交易食盐的商队回来了。随后,姬兴通过旁人得知这次交易织衣部以驯养的驴驮运货物,所得颇丰,美中不足的是商队被野兽冲击,死了一人伤了两人。姬兴担忧姬阳等四人安危,急忙跑去查看。城门处此刻挤满了人,姬兴插不进脚,四面一看,跃地而起,攀上一颗大树,抓住缠绕在树上的老藤,一下就滑落到了城外的平台中。
渡口有十余艘木舟,驮运货物的驴也早被牵引上了岸,有人从驴背上卸载货物,还有几人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姬兴第一眼就看到了姬阳,他身上衣服有些破烂,显然经过一番战斗,但人完好无损。姬阳同样也发现了他,神色镇定,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姬兴懂了,这说明灰石部来的几个兄弟都没事,死伤的是织衣部的人。随后,姬兴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姚秋姚涛姜明等三人,彼此见面,都点了点头。
“咦,你还在这里呀!”说话者是位二十多岁丰满少妇,正是织衣部辅母风芸,她眼睛一亮,诧异道:“你的脸好了?”
“拜见辅母。”姬兴连忙施了一礼,说道:“拜贵部主母所赐,顽疾已经治好了。”
“是吗?”风芸峨眉一挑,不冷不热的说道:“看来你还颇得我姐姐器重,让她亲自出手为你一个外人疗伤,真是难得……”
“岂敢劳动主母亲临。”姬兴回道,同时心中嘀咕,这风芸说话怎么怪怪的,难不成还在为篝火晚会时看穿了她的那套把戏而耿耿于怀?
“无论如何,脸疾尽去总是件好事。”风芸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转过头去吩咐众人将两名缠着草药的伤者扶下去休息,带回来的食盐入库云云。至于死者早就火化了,带回来的是骨灰。姬兴站在一边旁听,倒是知晓了一死两伤发生的原因,原来是返程途中遇到一群饿狼捕食,狼群首先袭击的是驴子,如果三人不是那么着急的想驱赶狼群,顶多损失一头驴而已,货物和人皆无损。实际上也说明,织衣部太安逸了,青壮们野外生存经验不足,应变能力太差所致。风芸主掌织衣部日常事务不是一日两日了,在她的主导下,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很快,聚集在平台处的闲杂人等逐渐散去。
好不容易消停了,姬阳逮着机会刚想跟姬兴说什么,风芸纤纤素手一指,说道:“你们四个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将货物入库。”
姬阳等人只得硬生生将刚要吐出的话语吞进肚子里,急匆匆走了。他们的生庚交在织衣部,就是其中一份子,自然不敢有违拗。
眼看平台处人走得差不多了,风芸的注意力转到姬兴身上来了,扭着腰身围着他转了一圈,唇角含笑,戏谑道:“你好端端的一个猛男,腰上却挂着一个走货郎的牌子,这是有多不要脸?”
风芸此话倒并非无的放矢,在织衣部交易场腰上挂牌子的都是些常驻此地的老弱妇孺,年轻人只管运送物资,不会长期逗留,自然也不用佩戴此物。
商队回了部落,主管贸易事宜的妃妈妈自然也赶到了现场,见状说道:“此子相中了我们族内一个有夫之妇,百思不得,所以央求我给他一个走货郎的身份,以待来年篝火之会。他身手不错,留在族内青壮颇为受益,我便擅自做主同意了。”
“哦,妃妈妈你做得好。”风芸对着中年妇人点了点头,又将一对精亮的眸子落在挺拔的姬兴身上,笑道:“我只是好奇,究竟是哪位妹妹让你这番朝思暮想的?可否说出姓名来听听?”
“这……”姬兴含糊,又对她躬身施了一礼。
“不想说?刚说你脸皮厚,这会又装嫩了?其实,族内好看的阿妹阿姐儿多的是,你倒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的。”风芸很是妖娆的随手捋了捋姬兴褶皱的衣裳,回首朝城内走去,有些清冷的嗓音传来,“妃妈妈你将他安排在毛竹湖边的房子里,负责商队走货,平时帮忙训练青壮,日常用度按照族内一员统一配给,走货郎就不用当了,他不配!”
妃妈妈待风芸走远了,久经人情世故的面孔上露出笑容,说道:“小伙子,辅母对你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不就是让我在族内干活吗?”姬兴有点懵。对于风芸这个人,他一早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今儿一见,发现对方不仅厉害还是个说话带刺、伶牙俐齿的主,万万不可招惹。
“你真明白了?”妃妈妈又补充了一句。
“还望明示……”姬兴眉头一皱。
“听明白了就好,你跟我来。”妃妈妈不再回应姬兴的问询。
在姬兴的成长经历里,对于很多事情能看透,但也有看不透的时候。他最大的思维空白就是女人,毕竟他从未婚配。而且氏族男女交往大多直来直去,并不需要花费心思,妄想他从风芸简单的几句话里听出其心中所想,这未免太难为他了。只是妃妈妈如此古怪的言行,让他有了麻烦上身的感觉。